筠华望着窗外冬末的景象,今年的金陵似乎格外的冷,冷到筠华不敢出屋走上几步路,六岁时长在边疆的筠华早已适应了凛冽的寒风中,时常随风而来的沙粒,筠华亦是习惯了的时,然而时隔十年回到金陵时,却是娇弱成如此模样,筠华自己亦是不敢置信的。

    "小姐,萧姑娘来访。"习珍轻声上前,回禀道。

    驻守西境的萧氏一族与前几日回到金陵,筠华因病着,苏黎纵然知道筠华与萧氏的嫡出姑娘,萧冉音交好万分,只是依着筠华的身子状况着实不宜出门。

    "阿姒!"爽朗的叫声已响起在门外,筠华闻声望去,与记忆中无什的区别的面庞多了一份隐于深处的稳重,只是时不时便是欢脱的性子到底还是没变。

    筠华还为来得及起身相迎,冉音便兴冲冲地迈着大步到了筠华身边,见着筠华依旧有些苍白的面色,原本脸上的兴奋淡了下去几分钟转而是一丝愤怒漫上心头。

    "之前听着哥哥说金陵风水养人,如今的却也不是这么回事儿。"好看的柳眉蹙起,直言直语,暗里对于湛王的指责不加掩饰。

    筠华因着此乃自己居所,也不惧什的外传出去,只是冉音说的到底还是当朝湛王,终归是不好的时候,故而道:"倒也并非全然不好的时候也是自己不懂得照顾好自己,哪里癞的那些风水去。"

    冉音见筠华消瘦的身形,面容虽是经过调养,然也还是掩盖不住微微的憔悴,声音不禁提高几分道:"赖不得风水人总可赖的,他当全天下的女子皆是仰慕他湛王一个个都想往他府中钻的不成,不惜眼前人,来日有得他后悔的去。"

    筠华见冉音江湛王明晃晃的提出来,只道是不能在此事上与冉音多做什的深入下去,便笑着将话题带过,道:"如今我不是还好着,且说说你,你这几年在西境潇洒自然,如今到了金陵,可还习惯。"

    冉音之前如此说着,不过也是觉着筠华如此,替她不值罢了。只是筠华不愿在这事上多做言语,冉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就着筠华的话题说下去,道:"除了那些人情来往又是复杂了些,其余的倒也并未有多大改变。"

    “如此,便好。”筠华知道金陵规矩繁琐,对于在边境长大的萧冉音而言,无疑是最头疼的,听着冉音如此说,心也是放下。

    “王妃,薛姑娘来访。”习珍进来禀报道。

    筠华点点头,对着冉音道:“你也是好久不见阿瑾了,我也是懒得起身,便让阿瑾领着你在苏府走可好?”冉音听着,心中也念着许久不见薛瑾,故而一点头由人引着出去了,待冉音出了门,筠华望向习珍,微笑道:“他,也来了?”

    习珍有些惊讶于筠华的料事如神,点了点头,看着筠华随意的装扮,迟疑道:“王妃,可要梳洗……”

    “还未邋遢至不能见他,你且下去罢。”

    习珍不多言,悄然退下。

    且说冉音与薛瑾在小径上走着,冉音有些兴奋地讲着这些年来在西境的经历,薛瑾微笑听着,不时跟着说笑几句,气氛很是欢愉。

    迎面走来的墨昶令薛瑾微微一惊,忙拉住了欢脱无形的冉音。

    “臣女见过湛王。”薛瑾福身行礼。

    冉音闻言,面上的笑容立刻转为了微怒的神情,但是碍着身份便也是随了薛瑾一道行礼。

    墨昶知道这二人与筠华交好,便也不多停留,示意免礼之后,便走过。

    “湛王!”墨昶走至冉音身侧时,冉音却唤住了他,墨昶驻足。

    冉音缓缓转过身,道:“王妃身子还是未好,王爷还是多多注意些,莫要又是惹怒了去。”

    墨昶对于冉音有些放肆的话只淡淡撇了她一眼不多言,步子大步迈开。薛瑾知道冉音虽是有话直说的性子,但也是知道分寸的人,故而在冉音唤住墨昶的时候,未拦她。

    墨昶进听芙居时,由习珍引路进屋。只见筠华半躺在窗边贵妃榻上,月白的衣裙显得身形愈发消瘦,挽起的青丝很是随意,纤细的长指衬着微微泛黄的书卷,盖着厚实的锦被,屋内暖和的温度却晕不起筠华脸上一丝血色。

    筠华缓缓放下书卷,嘴边泛起微微一笑,头亦是微微抬起,轻声道:“王爷还是来了。”

    墨昶薄唇微抿,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筠华,除夕夜宴对于筠华而言同样意外的事,原本心安理得在这一刹那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愧疚。那夜他将手边的茶杯狠狠地向她掷去,下了她苏筠华连带着苏府的脸面,他很清楚会引来什么,人言可畏,这是他自小明白的道理,所以,这次他也利用了这四字。

    “怎么,曾怀疑过本王将你留在苏府安逸度日。”冰冷依旧的话语在温暖的室内,落到筠华心间时,却加以温暖包裹。

    “不曾。”筠华回答得干脆,缓缓转头,墨色的衣袍与同色的大氅将冷冽与不容亲近流露。“王爷是打算以这样的距离说话还是让筠华起身。”

    墨昶只得缓缓走上前,于塌边的小凳上落座。

    “筠华,今日只想问王爷一句话。”

    “嗯。”墨昶微微点头,心中亦是在猜测筠华将问出的话。

    “王爷,何以如此不信我。”唇边泛起的微笑有些无奈,又有些一探究竟的执拗。

    墨昶有些惊讶,惊讶于筠华的问题,亦是惊讶于筠华的睿智,他明白筠华此问的最本质原因。

    筠华毫不避讳地迎上墨昶的视线,墨昶眸中的惊讶她看在眼里,面对墨昶的沉默,筠华少见地选择了追问:"王爷是在怀疑我,还是对自己过于自信,抑或是觉着筠华不配。"

    筠华过于平淡的语气在墨昶耳中却是十分刺耳犀利,此时此刻,他明白,面前这个女子与平常女子最大的不同在于不会以吵闹的方式去索要一个对于自己不公的事实的解释,那夜的质问或许已然是筠华所能做的最越矩的事情,但是,她也会生气,她也有怒火,她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墨昶大胆地将自己的视线放在筠华身上,他记得除夕那夜的筠华,没有刻意的装扮,却依旧光彩夺人,身量何以是如今的消瘦所能相比。

    "你,知道了什么?"墨昶竟是有些迟疑地询问出口。

    "安氏,留不得。"浅浅的微笑依旧在筠华嘴边,用最简单的字眼诉说自己知道的事,没有要求墨昶告诉她除夕夜事件的解释,因为她知道,墨昶今日既来了此处,必会将该告知筠华的事尽数告知。

    "是我的计划,未提前告知,抱歉。"墨昶深色微微不自然的说出最后二字,并不是敷衍,在他心中,真真正正是对筠华生出了愧疚之情。

    筠华对于墨昶的解释只回以微笑,没有话语来打破这一寂静。

    "王妃是何时知道的。"墨昶还是问出了口,他同时也想知道筠华知道的事。

    "那夜的甘棠不是真正的甘棠,还有那夜王爷过于冲动果断的行为,以及事后阿翊告知的安衍的事情,安衍是安凝的嫡亲兄长,他出了事儿,但是王爷没有一丝行为。"筠华微笑着说着,全然没有了上回的剑拔弩张。

    对于筠华所说的三件事,墨昶无法不惊讶,无论是他人告知的也好,还是筠华自己察觉出来的也好,所得出的结论的准确性毋庸置疑,墨昶惊讶与筠华的聪慧,从前的忽视,对于安氏一事所表现出来的不信任,竟是如此可笑。原来口口声声说的爱护,竟是如此伤人……

    "甘棠如今无事,你,不必担心。"墨昶正是清楚甘棠与筠华之间的主仆之情不可能令甘棠做出那样的事,哪怕只是演戏,筠华显然在事后亦是明白这一点。

    "如此便好。"筠华微微点头,"王爷已做好湛王妃回湛王府的准备了?"是疑问,又是简单陈述。

    墨昶点头哈腰却没有说明该是如何消除除夕夜自己的行为带给筠华的不理影响,但是筠华却是相信墨昶的能力。

    "王爷今夜是回王府还是屈尊此处。"筠华头微微抬起,看着墨昶依旧冷峻的面庞。

    "后者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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