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泰尔斯以为汤姆丁就要哭出来了。
    火光中,他的上下嘴唇来回碰撞,顶在颧骨上的小眼睛迷蒙地眨了又眨,额前的油腻头发微微摇曳。
    但商队的主人猛吸了一口气,好歹扶稳了摇摇欲坠的形象。
    汤姆丁弯起两颊,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好吧。”
    “你知道这让我想起了什么吗?”
    汤姆丁咳嗽了一声,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不断晃动:“在那些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我曾祖父曾经在‘贤君’闵迪思三世手底下打过仗,国王陛下在饮宴的时候告诉过他:越是遭逢困境,我们就越是得多一些信心。”
    快绳痛苦地捂住额头,做着“又来了”的口型,泰尔斯注意到,丹特的大剑里不少人都做出类似的动作。
    但迪恩依然沉着地看着汤姆丁,面色如常。
    “现在,就是你们——不,是我们大家都需要多一些信心的时候了,”汤姆丁束紧了自己的腰带,凸出的肚腩在空气里弹性十足地摇晃着,似乎觉得这样就能给他们一些信心:
    “好迪恩,亲爱的迪恩,你知道,我历来很欣赏你,所以我觉得你们的雇佣金可以再高一点……”
    迪恩笑了。
    “你没听进去,我们欠缺的不是信心,而是安全,这更不是我们在哄抬物价,”迪恩笑得很礼貌,仿佛这只是一场最普通的交涉:“我们不能再前进了——天知道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等我们。”
    “营地里的那些尸体新鲜得很,连黄沙都来不及掩埋,这说明我们与未知危险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要我说,我们昨天早上就应该考虑回头。”
    汤姆丁微微一愣。
    “迪恩,是你向我保证这趟可以来的,”商人的胸膛开始起伏,他瞪圆了眼睛望着迪恩:“你不能让我空手而归,赔本亏损!那样的话我连你们的佣金都付不起!”
    快绳眼前一亮。
    “这样的话,我建议你下次存一笔钱在酒馆老板坦帕那里,如果你像这样空手而归,那他就偿还你……唔,唔,唔……”但他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北地人坎泽恶狠狠地一把捂住了嘴,带着泪光手舞足蹈,无助挣扎。
    “情况总是会变的,”迪恩对汤姆丁失声而笑:“所以你的意思是,跟那比起来,如果我们死在外面了,那就不用付佣金了?”
    汤姆丁的脸色一僵,欲言又止。
    最终,他举起手指,逼视着迪恩,双眼里满是不安和焦虑——以及隐藏得不怎么高明的怒火和愤然。
    “这也关系到你们的声誉,丹特的大剑!”
    商队老板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这算是哪门子的雇佣兵,哪门子的保镖?”
    “我低声下气地请你们出马,慷慨大方地付钱,好吃好喝地供着,连你们半路上捡垃圾,浪费资源,给商队增加负担都没有多说什么……”
    半路上捡到的垃圾——泰尔斯挑了挑眉毛,垂首挠头。
    说好的贤君呢。
    说好的“肩扛责任,心怀热枕”呢?
    “而你们收了定金,最擅长的就是半路撂挑子,出卖雇主?”
    “整个刃牙沙丘都会知道的!”
    此言一出,雇佣兵们的表情都变了。
    “我跟你们讲,我本来打算,这趟旅程之后在威廉姆斯男爵面前夸奖你们,争取降低你们的税金和场地租费来着,现在,我是不是该回去告诉男爵阁下或者其他同行,你们被几具尸体给吓尿了裤子,根本连最基本的素质——”
    但汤姆丁被打断了。
    “荒漠里,你永远不该质疑你的向导和保护者,胖子,”坐在一旁的麦基冷冷开口,脸上的纹路略带狰狞:“你把荒漠想得太简单了,相信我,你不妨想想那些永眠大漠的人们的棺材——是用黄沙做的,免费。”
    汤姆丁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还有,如果你真的跟威廉姆斯男爵够熟,商人老爷,熟到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们命运的程度,”另一边的老锤子淡淡地道:“为什么还怕回去刃牙沙丘呢。”
    好不容易挣脱了坎泽魔掌的快绳扑哧一笑:“或者搬出你的贵族祖上跟国王喝过酒的事情,也许会让男爵大吃一惊,殷勤地补偿你的损失?”
    汤姆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麦基和老锤子:“你们……”
    “好了男孩们,”默不作声的队长路易莎咳嗽了一声,举起双手,像个和事佬一样笑眯眯地发话:“我们不必搞得这么僵,我保证我们会有好方法解决这事儿的,对么?”
    她笑着看向迪恩,使了个眼色。
    终于,迪恩叹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光头。
    “那好吧,那我们,嗯,我们找个折中的办法。”
    汤姆丁像是找到了救星,感激地望向路易莎。
    “丹特队长!我就知道您是讲理的……”
    路易莎摆了摆手。
    “往某个方向走上二十还是三十里路,我们会遇到一个甚少人知晓的偏僻绿洲据点,那里驻扎着某个小部族,”迪恩轻声开口,“我们认识他们的头酋,事实上我们很熟,称兄道弟谈笑风生,这个时节他们应该迁移到附近了。”
    麦基冷笑一声。
    “你们可以在那里交易一些货物,换一些荒漠特产,补充水源和食物,至少销出去一部分积压品,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样?”
    汤姆丁微微一愣。
    “等等,荒骨人的部族?就在附近?”
    听到这话的泰尔斯吃了一惊,握在手里的水袋颤动了一下。
    他的惊讶与汤姆丁是一样的。
    荒骨人?
    一个熟悉的脸庞在眼前浮现出来,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人的红色双眸。
    但迪恩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如果你担心的话,赛普,那个部族……他们对附近的情况了如指掌,至少比我们更清楚,问问他们,我们就能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究竟是荒漠里出现了某个恐怖杀手还是沙盗们无聊地自相残杀,然后再决定我们继续走还是……”
    汤姆丁焦急地挥舞双手:“可那是荒骨人!那些吃人的杂种……你怎么知道,你又怎么能保证……”
    麦基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
    “因为那就是我出身的部族,”脸上画着满满黑纹的战士轻轻地点了点汤姆丁的肚腩:“放心。”
    麦基嚼了嚼牙齿,目光如箭:
    “作为一个‘吃人的杂种’,我会提前告诉他们:你可不能吃。”
    商队的主人脸色苍白,吓得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快绳扑哧一笑。
    泰尔斯愣住了。
    荒骨人。
    荒骨人?
    他死死地看着麦基,尤其盯着后者的眼睛。
    但那是一对普通的棕色眼眸。
    “荒骨……”
    汤姆丁下意识地看向其他佣兵,却发现他们都面色不虞地看着他,不由得微微一哆嗦。
    “附近?”
    “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荒漠里来去自如了吧,”迪恩叹了一口气:“这是我们最大的秘密,老爷,我们有位荒骨人当向导。”
    汤姆丁又哆嗦了一下。
    路易莎把汤姆丁扶了起来,对他露出歉意的微笑。
    “那么……我们明天就去那个部族……”
    汤姆丁的脸上瞬间泛出微笑。
    “咳咳,我明白了!”
    商队的主人嘿嘿一笑,看上去多少有些勉强:“我们明天就回程!明天,明天!”
    话还没说完,他就连滚带爬地留出了营地,那样子像是屁股后面有八头饥肠辘辘的恶狼。
    丹特的大剑们轻松地笑了起来。
    泰尔斯坐在角落里,默默无言。
    “但我们都知道,那里没有什么荒骨部族,”老锤子无奈地摇摇头,拍了拍重新坐下来的麦基:“而且那是我们按计划要去的补给点,不是么。”
    “没错。”迪恩耸了耸肩,对着汤姆丁的背影努了努嘴。
    “但他不知道啊。”
    营地里又是一阵畅快的笑声。
    “问题解决,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搜那些尸体了。说真的,那些死去的沙盗里有几个流放者,我甚至认得出是刹拉伦部族的人,有人身上的刹纹至少有二十道——赢过二十场厮杀,甚至有可能是极境的家伙,”迪恩叹了一口气:
    “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把他们干掉的。”
    路易莎对他温和地笑笑:“别操心,明天我们就回程了。”
    泰尔斯默默地缩在角落里,狐疑地看着这个队伍,目光不时地在麦基身上掠过。
    路易莎注意到了泰尔斯的眼神。
    “别介意,怀亚,也别太惊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路易莎善解人意地道:“什么荒骨人都青面獠牙,专吃人肉之类的……”
    大家的眼光齐刷刷地转来,顿时让泰尔斯觉得很尴尬。
    老锤子甚至开始哈哈大笑。
    女队长摇摇头:“首先,那个所谓的荒骨部族不存在,我们也没有要去哪个部族作客。”
    快绳露出大白牙:“说着玩儿的。”
    泰尔斯勉强地抽了抽嘴角。
    他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好的,当然,但你们刚刚说,麦基他……”
    路易莎笑道:“没错,麦基是个荒骨人,看见他脸上的纹路了吗?那是战纹,荒骨人的证明之一。显然,他并不吃人,荒骨人也不……”
    “不,不是所有,”麦基轻哼了一声,似乎颇为不屑,目光冷酷:
    “只是我所在的部族不吃人而已。”
    泰尔斯又是一愣。
    “去你的,麦基,”老锤子闷哼一声,咬了一口食物:
    “每句话都像是在讲鬼故事。”
    泰尔斯还是觉得有些难堪,毕竟他是在别人的营地里,但路易莎的笑容让他舒心不少,可迪恩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让王子颇为忐忑。
    他转向快绳。
    “所以,我听说过的……”
    “哦,忘了你听说的吧,”老锤子叹了一口气,咽下食物:“疯狂,暴虐,人吃人……荒漠外的人总把这里描绘得——你知道,有些人懒得区分,也没法区分,就草草了事,以讹传讹,把被迫或自愿在荒漠里讨生活的人类都统称为荒骨人,甚至把外来的沙盗和暴徒都算进去。”
    泰尔斯听得眉头一起一伏,略微恍然。
    “当然,我怀疑他们当中是否有人见过真正难缠而可怕的那类荒骨人。”
    老锤子轻哼道:“即使在荒漠战争里,真正的荒骨人,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迪恩开口了,他平淡的语音让大伙儿慢慢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我知道你的困惑,怀亚,也知道外面都是怎么流传荒骨人的,但你不用害怕——荒漠很大,荒骨人也不是一个简单明晰的族类,”光头的佣兵礼貌地向麦基示意:“他们的历史恐怕不比荒漠短多少,种类也不比沙漠里的动物少多少。”
    “有的部族警惕排外,有的部族乐于待客,有的部族残忍好战,有的部族友善和平,有的部族人丁稀少,也有的部族强大得敢跟兽人掰掰手腕,甚至去两大强国的边境看风景,他们千差万别,就是这样。”
    泰尔斯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但我听说,荒骨人都是……都是红色眼眸?”
    那个瞬间,麦基抬起头来,目光清冷。
    “红色?”
    顶着对方不善的眼神,泰尔斯心中一动。
    他说错话了吗?
    “很多士兵也是这么听说的,”迪恩笑道:“显然,他们没遇上过真正的荒骨人——或者遇得不多。”
    但这一次,麦基打断了他。
    “不,红眼的荒骨人是存在的。”
    荒骨人抬起头,脸上的黑纹在火光里若隐若现,正对着泰尔斯:“你见过?”
    语气咄咄逼人。
    泰尔斯挠了挠头。
    “我见过……见过那些听说过他们的人,”泰尔斯一时吞吐:“就跟,跟你们一样。”
    麦基看着泰尔斯,目光久久不移。
    “只有一小部分荒骨人会有那样的眼睛,”他慢慢地道,连其他佣兵们也在认真地听他说话:“他们是始祖后裔,用你们的话来说,大概算是荒骨中的贵族。”
    快绳又冒了出来:“确定不是白化病?”
    老锤子从背后给了他一巴掌,害得快绳嗷嗷大叫。
    “始祖后裔?”泰尔斯忽略了打闹的快绳,疑惑地问道。
    麦基眯起眼,为他解答了疑惑:“红眸……据说他们是荒骨人的起源,是进驻荒漠的第一代荒骨人留下的血统,无论在哪个部族都会受到优待,天生就是部落的祭祀。”
    所以,泰尔斯在心里小小地皱眉:黯红眼眸的秘科干部,拉斐尔·林德伯格……是所谓的“始祖后裔”?
    荒骨人的起源?
    快绳在这时候插了进来:“但我听来的是,那些红色的眼睛是荒骨人跟恶魔做交易的证明?”
    麦基皱起眉头。
    “恶魔?”泰尔斯又是一惊。
    “对,我听老水手说的,那些活在地底的恶魔,”快绳举起双手,有模有样地狰狞道:“邪恶、恐怖、阴险、混乱的恶魔,无时不刻不想着到地上来作乱。”
    快绳煞有介事:“传说中,荒骨人是被神遗弃的种族,于是他们跟神的敌人——地狱里的恶魔做了交易,成为恶魔的地上仆人,得到了长驻死亡之地的力量,成为大荒漠里仅次于兽人的,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所以呢,怀亚啊,这个世界是很危险的,正所谓命运无常,我们要用合适的方法珍惜自己的生命,让生命变得有价值,比如说……”
    泰尔斯尴尬地弯起嘴角,他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
    幸好,在快绳继续之前,老锤子一巴掌把他的话连通他的脸拍进了沙子里。
    “得了吧,谣言止于智者。几乎所有荒骨人,他们供奉的、相信的明明是漠神,甚至修建了神圣的祭坛,影响了一大票外来人,跟恶魔没有半个铜子的关系,你问问麦基就知道了。”老锤子默默地道。
    麦基耸了耸肩。
    快绳不服气地抬起头来,吐出一口沙子:“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我怎么知道?”
    老锤子放下食物,露出笑容:“没告诉你吧,我是星辰人,出生在西荒领,就在英魂堡。”
    “所以,我确实见过,还见过不少。”
    泰尔斯竖起眉毛——他已经太久没有听过这些似曾相识的星辰地名了。
    “年轻的时候,我曾经是法肯豪兹家族的士兵,在血色之年里,我被征召去守卫刃牙沙丘;荒漠战争的时候,也曾跟着国王的大军进过沙漠,打过祭坛战役——嗬,那可是好场大仗,”老锤子露出缅怀的神色:“但那时起,我就发现,我只会挥舞锤子,但仅凭种地和征召兵微薄的赏钱养活不了家人,我想过去应征王室的常备军,听说他们的薪水高一些。”
    快绳惊讶地眨了眨眼。
    泰尔斯也怔怔的看着她。
    这个胡子大叔……居然是星辰的老兵……
    “但命运弄人,到了最后,我还是跑来干了雇佣兵。”
    老锤子转过头,嘿嘿一笑:“然后还跟个荒骨人成了兄弟。”
    “我跟你不熟。”他身旁的麦基冷不丁地回答。
    “谁说的!”老锤子哈哈大笑,狠狠地抱住麦基,用肘部勒着他的脖子,前后摇晃:“我可是救过你命的恩人呢!”
    “该死……放开!”麦基面色难看,一副吃了大便的表情,却没有生气或发作,只是死命挣扎。
    “但是啊,他不是每次都能救你的命,”快绳叹了一口气,摊手故作无奈:“因此我建议,麦基,你不妨存一笔钱到酒馆老板……嗷……”
    这一次,不用任何人提醒,北地人坎泽一把将快绳的头按进沙堆里。
    “抱歉啊,”团队的首领,路易莎无奈地按着头颅,装着没看到那些打闹的佣兵们,对泰尔斯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你知道,他们平常压力太大。”
    泰尔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团和气的雇佣兵们。
    这个团队的氛围,让他突然觉得很新奇。
    这是他所见过的团队里最和谐的一个了:废屋的乞儿们只有瑟瑟发抖的无奈,闵迪思厅的私兵们唯有冷冰冰的服从,尼寇莱的白刃卫队里尽是铁血的手足情谊,而无论基尔伯特、约德尔、姬妮还是普提莱,他们之间总有种难言的疏离感。
    要说最贴近的,嗯……泰尔斯想起埃达、怀亚和罗尔夫,突然觉得他们的相处还挺像眼前的人们的。
    快绳第二次吐出嘴里的沙子,咬牙切齿:“呸呸,我想到了……额,也许,也许漠神本来就是地狱里的恶魔?”
    “慎言,”挣脱了老锤子怀抱的麦基面色一寒:“荒漠里,很多人死于炎热和饥渴,但更多的人死于缺乏敬畏与过分傲慢。”
    快绳向泰尔斯眨眨眼,做了个“又来了”的神情。
    老锤子笑了:“得了吧,快绳,少传些道听途说的谣言,一个路过冲刷道的吟游诗人还曾经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过:荒漠里有头巨龙,外号叫作‘暖心姑娘’!巨龙,你信么?那些传说里骗小孩子的玩意儿,还‘暖心’……”
    快绳面色一变。
    “但龙不是传说,”泰尔斯小声地加入讨论:“据说,埃克斯特就是巨龙建立的,龙霄城的贵族统治者还以此为荣。”
    “对!”快绳找到了声援者,士气大涨,信誓旦旦地道:“酒馆里有北方来的人,听他们说,五六年前,一头巨龙就降临过埃克斯特,降临过龙霄城,与传说中的灾祸大战……”
    泰尔斯轻轻咳嗽一声,低头专心对付自己的水袋。
    “灾祸?你还信这个?”老锤子笑得很开心:“你确定碰到的不是冥夜神殿的祭祀?那些神叨叨的戏精?”
    “哈,一群喝高了的北地人,你清楚他们的德性,灌上几杯马尿就开始胡言乱语,谁知道他们看到的是巨龙还是长翅膀的猛犸象,也许只是为了掩饰国王去世的事情,编造些传说故事出来……”
    “嘿!”这次,一直不说话的大汉坎泽不满地举手:“别忘了这儿还有北地人!”
    “锤子,对不了解的事情,多少保持点敬畏,”坐在一旁的迪恩看着同伴们的闲聊,只是独自微笑,就像一个看着孩子们打闹的父亲:“我们还在荒漠里,也许运气不好,明天就碰上那位‘暖心姑娘’呢?”
    “那我就把她上了,”老锤子耸了耸肩:“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龙骑士!”
    路易莎轻蔑地嗤了一声:“在那之前,把你们的食物吃完——龙骑士!还有麦基,还有你,快绳,别以为菜鸟就能偷懒,然后去外面跟微风、炉火还有哈肯、庞迦他们轮班!”
    “嘿,那迪恩呢?他也要轮班的!”快绳举手抗议道:“为什么你就不催他呢?”
    迪恩耸了耸肩。
    路易莎露出神秘的微笑。
    看着队长的微笑,快绳心中有些恐慌。
    “至于迪恩,他今天已经很辛苦了,无论是查看周围还是交涉,”路易莎温柔地道:“所以嘛,亲爱的快绳,你今天少睡一点,轮他的那份班。”
    快绳哀嚎一声,雇佣兵们哈哈大笑,营地内外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泰尔斯咬下一口食物,默默地看着他们的互动,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宁静的舒适感。
    这就是雇佣兵。
    看上去……似乎还不错?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一对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泰尔斯以为那是对他颇不友好的麦基,但他错了。
    不是荒骨人。
    是迪恩。
    这个光头的佣兵默默地看着他,目光有异地打量着正吃着饭的泰尔斯。
    迪恩的眼神慢慢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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