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讨伐声中,弗格重重地吸了一口烟,作为客人的涅克拉则笑得越发开心。
    “得了,翡翠城管制致命武器,”好人托米咳嗽一声,给大家泼了一盆冷水,“别说军用弩了,你在城里连十把大砍刀都搞不到,怎么操?抡木棍还是挥菜刀?”
    “打劫警戒厅吧,这样武器来得最快,”贾加讽刺道,“或者翡翠军团也行——他们武器最好。。。”
    整个仓库为之一静。
    “冷静,各位,”弗朗戈试图为大家降温,“我们在说的不是一件小事。”
    “额,各位,我不是说丧气话啊,只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卖报的泽卡擦了擦自己的眼镜,把眼镜布塞回名贵的大衣口袋,“真要是黑绸子干的,怎么不直接找你们这些管事儿的?嗯?比如割了喉倒吊起来?”
    圆桌周围的老大们皱起眉头
    “有道理,”好人托米慢条斯理地道,“听罗杰这么一说,似乎我们死的全是打手,扫街的,保镖,拳手……”
    “最好的拳手。”古铁雷斯冷冷道。
    “他们是跟着我混饭吃的弟兄!”罗杰也相当不满。
    桑加雷怒道:“还有我的狗!”
    塔瑞米皱眉抗议:“嘿,死的可是我小舅子!我老婆的亲弟弟!”
    贾加在旁边一笑:“对,这是你第几个老婆来着?第七还是第八?”
    泽卡举起双手压下杂音,继续道:
    “我知道,我知道……总之,你们既没大的损失,也没伤筋动骨,影响生意,刚好只让你们完整地,振振有辞地来弗格老大面前声讨,逼他找兄弟会报仇,会不会太巧了?”
    此言一出,场面的气氛为之一变。
    “卖报的,你什么意思?”古铁雷斯冷冷道。
    “没什么意思。”泽卡摇摇头。
    “他意思是,这都是我们几个混街头的自导自演,”罗杰怒道,“反正他们这些坐在桌子后面数钱的又没损失,对么?”
    圆桌两半边的老大们意见相左,仓库里的氛围又紧张起来,而坐在这两批人交界处的弗格和涅克拉则都一言不发,只是前者好整似暇,后者若有所思。
    “不,比食人鱼还蠢,”弗格低声嘟囔着,“至少食人鱼不会彼此相食。”
    “我懂了,这波袭击让他们分成了两派。”
    仓库角落,哥洛佛回过头,对罗尔夫悄声道:“里头损失最大、声音最大的老大们,都是需要自己上街,在地盘上讨生活,在翡翠城混得不怎么样的。相反,另一批老大过得滋润,不想冒险。”
    “当然,也许兄弟会袭击只是一个由头,”僵尸低声道,“这些人,他们早就对利益分配不满了——哑巴,你在听吗?”
    罗尔夫点了点头。
    他用尽全力,强迫自己别再去看那个穿着暗红色外套的男人。
    “啊,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坏鞋匠贾加哼声道,“粪蛋,古铁雷斯,加曼迪亚,你们一来就卖惨,说得好像快被黑绸子灭门了,可怎么我们几个的人就没事?照样吃吃喝喝?”
    “也许因为你的人脑满肠肥,都去逛窑子了?连黑绸子们都看不上?”古铁雷斯咬牙道。
    “也许因为他们和黑绸子们打好了招呼,不动他们的人,”加曼迪亚冷笑道,“血瓶帮里向来不乏聪明人,对么?”
    “噢,那想必你们的人都被黑绸子掳进窑子了?”贾加冷冷还击。
    “说起窑子,”泽卡转过头,“弗朗戈,你的剧院跟他们的地盘离得近,怎样,姑娘们有见过什么可疑的生人吗?”
    “不,生意也不错,姑娘们也还安好,除了有一两个没做措施,不小心搞大了肚子,”弗朗戈交叉起手指,“生意照常。”
    “那你那边呢?巴尔塔?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消息?”
    剃头匠巴尔塔腼腆地笑了笑:“像往年庆典一样,人们喝高了兴奋了冲动了,失去了几个主顾,但不要紧,会有新的主顾的。”
    泽卡转向另一半老大们,摊开手:
    “看?屁事没有。”
    古铁雷斯和罗杰火冒三丈,正待还击,涅克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啊,我明白了!”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红蝮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打手,扫街的,保镖,拳手,猎手……失踪、被绑、遭袭的,你们注意到了吗,这些都是帮里能撸袖子上街,拿刀砍架的人手。”
    涅克拉眯起眼:“没准这就是兄弟会的计划?从下到上,削弱战力,剪除羽翼……等你们从‘生意照常’中反应过来时,就手无寸铁,任人宰割?”
    静静听着的弗格摩挲着烟斗,目光转冷。
    “涅克拉老大,翡翠城的规矩跟王都不一样,”弗朗戈咳嗽一声,“我们这不时兴拿刀砍……”
    “现在时兴了!”古铁雷斯咬牙道,“王子都能在宴会上砍人,怎么,我们这些混道上的砍不得?”
    罗杰眼神冒火:“管他的!黑绸子干了我们这么多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他们身后的亲信手下们高声附和。
    “别忘了!各位!”
    场记弗朗戈深吸一口气,压过大家:
    “我们,血瓶帮跟黑街兄弟会有停战协定,如果我们进攻北门桥,那就是擅启战端……”
    “也别忘了,这儿是翡翠城,要是我们瞎胡来,”好人托米歪着脑袋,“警戒厅和翡翠军团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的。”
    仓库里的帮众们呼吸加重,时不时有嘘声传出。
    “对,停战协定,停战协定,”涅克拉适时地加入争论,他摇头晃脑,慢条斯理,“由伟大的‘幻刃’凯萨琳签订,我们,血瓶帮从此乖巧安分,不敢碰黑绸子们一根毫毛。”
    弗格看了他一眼。
    “停战协定?”罗杰怒道,“操!他们都明目张胆上街袭击绑架我们的人了!还停战个落日的几把——如果落日有几把!”
    “但这协定让我们得以保持默契,相安无事,”贾加提醒道,“打破它是不智之举,更别说由我们在翡翠城打破。”
    古铁雷斯攥紧拳头,面色铁青:
    “但是老大,我们可是血瓶帮!”
    贾加冷哼一声:
    “嘿,你们也就这时候想得起自己还在血瓶帮。”
    塔瑞米皱眉道:
    “但是他们,是黑绸子率先违反了协定。”
    “对,”桑加雷咬牙切齿,“他们杀了我的狗!狗!”
    仓库里乱成一团,群情激涌下,又是红蝮蛇那阴狠的嗓音幽幽响起:
    “那就任由他们骑在我们脸上拉屎?”
    砰!
    一声巨响。
    弗格的拳头狠狠砸在圆桌上,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个看过自己的手下。
    仓库里变得无比寂静。
    “罗杰,古铁雷斯,加曼迪亚,塔瑞米,桑加雷,”终于,弗格缓声开口,“我知道你们的损失,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就像我发现自己鱼缸里的鱼死了。”
    古铁雷斯怒哼一声。
    “至于你们,弗朗戈,托米,泽卡,贾加,也许还有你,巴尔塔,”弗格轻声道,“你们生意不错,我知道,但也别以为这就是全部了……只有鱼才会吃完这顿忘了下顿。”
    弗朗戈微笑点头。
    圆桌边上的老大们齐齐望着弗格,表情各异。
    “你就是不能忘记你那些该死的鱼,对么?”涅克拉在另一边冷笑着。
    “是啊,心心念念一整天啊。”弗格叹息道。
    弗格看向泾渭分明的圆桌。
    “你们说的事情,我都听到,也知道了,”他沉声开口,颇有威严,“我的人正在追查真相,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如果有证据是兄弟会干的……”
    “这重要吗?”红蝮蛇突然道。
    弗格皱眉扭头:“对不起?”
    涅克拉阴仄仄地道:“我说,是不是兄弟会干的,这重要吗?”
    “小红,”弗格眯起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蝮蛇冷冷一笑,起身离座。
    “现在,你们四处伤亡,失踪的失踪,被绑的被绑,翡翠城的帮众们人心惶惶,连水尸鬼吃人的传说都搬出来了。”
    涅克拉走过一个又一个老大身后,罗尔夫下意识地低头遮挡自己:“调查,追查,等证据,嗯,这套流程倒是很有警戒官风范,只是,兄弟们的气可出不顺啊。”
    弗格捏紧拳头。
    涅克拉看向仓库里的帮众们:
    “所以重要的是,在这个当口,弗格,你总得做些什么,必须做点什么,无论什么,让兄弟们看到你还在掌控局面,还没有焦头烂额。”
    红蝮蛇望着一言不发的弗格,举起食指在虚空中轻点:
    “你得拿出翡翠城老大的魄力,可不能怂啊,对不?而去找兄弟会,嗯,这算是最简单,最快速,最有效的解决方法了吧?”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
    “红蝮蛇,我跟你究竟有什么仇怨,”弗格眯起了眼睛,他已经很久不曾去动烟斗了,“你就这么急不可耐要煽动我的手下们去送死?”
    “去送死?”涅克拉表情惊奇,“恕我直言,老弗格,但是……”
    红蝮蛇嗓音一厉:
    “当你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他们不是已经在死人了么?”
    此言一出,在场的帮众们开始窃窃私语。
    连老大们的目光也不一样了。
    弗格面色转冷:
    “红蝮蛇,你这满口毒牙的畜生。”
    涅克拉微笑点头:“总比无毒的食人鱼好,对不?”
    “弗格老大,尽管涅克拉老大不是本地人,”加曼迪亚突然开口道,“但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大家转过目光,弗格则不动声色。
    “弗格老大,你是翡翠城里管事儿的,我们都听你的,无论做什么我们都支持,”加曼迪亚抱起手臂,“但弟兄们正在流血,而您得做点什么,无论是为了人命,为了生意,还是为血瓶帮的面子。”
    弗格轻哼一声:
    “这时候倒想起我是管事儿的了。”
    卖报的泽卡咳嗽一声:
    “但是大家伙儿,如果真按你们所说,聚集人手去北门桥找兄弟会……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们不是要开战,只是要止血,要找黑绸子讨个说法,讨回尊严和颜面,还有我们损失的兄弟。”古萨雷斯咬牙道。
    “或者损失更多兄弟?”贾加阴阳怪气地讽刺道。
    “那我们的人就白死了,血就白流了吗!”罗杰抗议道。
    “还有我的狗!”桑加雷附和道。
    “够了!”
    弗格高声呼喝,一锤定音:
    “我已经找了上城的人脉,特别是空明宫里的,总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你们等多两天,这些天的损失和伤亡,我一定会给一个交代,到时候欠债还钱,欠血偿命。”
    他环顾四周,不容置疑:
    “但在那之前,谁都不准轻举妄动。这是我的决定,就这样。”
    面对这番表态,圆桌边上的老大们表情各异,反应不一。
    弗格轻哼一声,熄灭烟斗:
    “现在,我还得回去喂我的鱼,你们可以散会——”
    “空明宫里的人脉?”
    出乎意料,弗格被打断了。
    所有人都看向开口的人——咬牙切齿的加曼迪亚。
    “您是说,弗格老大,你给大人物们当狗腿子捧臭脚,换来的那群官老爷的‘人脉’吗?”
    此言一出,仓库为之一静。
    涅克拉挑起眉头,重新坐下:“哟呵,看来有好戏看了。”
    弗格怔了一下,缓缓回头:“加曼迪亚,你……”
    加曼迪亚冷哼道:
    “找人脉?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弗格老大您这几天忙着给大人物们鞍前马后,宁愿抽调人手去给他们擦屁股上的屎,也不愿管我们底下这些小弟的鸡毛蒜皮?”
    弗格深深皱起眉头:“加曼迪亚,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
    “我知道得一清二楚,老大,”加曼迪亚似乎是豁出去了,他呼吸急促,“好几周了,你一直在找人脉、找人脉、找人脉——前几天那件震惊全城的羊毛商谋杀案,之所以那么快破案,不就是你给那些大人物们找好了替罪羊,帮他们擦屁股吗?”
    许多人闻言一愣。
    唯有哥洛佛吃了一惊。
    点金区的羊毛商谋杀案,那不就是……
    弗格面无表情。
    “但我们呢?我们血瓶帮的弟兄们呢?”加曼迪亚冷冷道,“难道他们的命不是命,难道他们还比不上一个死在情妇床上的羊毛商,比不上空明宫里大人物们的心情喜好吗?”
    仓库里安静了下来,许多人的脸色都很严肃。
    涅克拉看了看大家,嘿嘿一笑:
    “原来如此,老弗格,顾大人不顾兄弟,那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
    仓库里的许多目光都变了。
    弗格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加曼迪亚,”弗格说,“红蝮蛇是你请来的吧?煽风点火,给你撑腰?”
    加曼迪亚面色一白,涅克拉呵呵低笑。
    “加曼迪亚!你不该联结外人,”贾加相当不满,“翡翠城的事儿只能由我们自己……”
    “闭嘴,鞋匠,在我把你的鞋子塞进你嘴里之前。”古铁雷斯冷冷打断他。
    贾加愣住了。
    “关于这个,老大,”粪蛋罗杰低声开口,“我觉得,你低估了我们的损失,也低估了我们的决心。”
    “你们……”弗格难以置信地看着古铁雷斯和罗杰,再看看几乎无所顾忌的加曼迪亚,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我很尊敬你,弗格老大,但是有时候,我们需要更强硬一点,”塔瑞米咽了咽喉咙,“而这是为了血瓶帮。”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黑绸子必须付出代价。”古铁雷斯斩钉截铁。
    “你们,”弗朗戈难以置信地望着另一半的老大们,“你们可有想过这是在干什——”
    “很明显,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涅克拉的声音幽幽响起,他从桌旁站了起来,“倒是你,弗格,你想过吗?”
    随着涅克拉的话音落下,罗杰、古铁雷斯、加曼迪亚、塔瑞米、桑加雷……一半的老大都站了起来,他们身后的亲信同时上前。
    弗朗戈、泽卡、贾加、托米……剩下的老大们微微色变。
    反倒是弗格老大平静了下来。
    “我明白了。”
    弗格缓缓地抬头,目光扫过加曼迪亚、罗杰、古铁雷斯、塔瑞米,桑加雷等人,他们都撇开眼神,不敢与他对视。
    “不止加曼迪亚,还有你们几个,对吧,你们早就串通好了,跟这条红蝮蛇一起,还专门挑了警戒官无暇他顾的这一天,哈,”弗格冷笑着道出真相,“这是一场哗变。”
    这一刻,虚伪的面纱终于被撕开,仓库里许多不明就里的帮众们开始惊慌。
    “搞什么,”哥洛佛皱起眉头,关注着场中局势,“我只是想来打听……我来之前可没想过这一出。”
    “糟糕糟糕糟糕,果然其他老大们不办这场子是有原因的……你们谁去问问杜罗老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齐米卡斯脸都被吓白了。
    但罗尔夫依旧沉默,他甚至没有多花心思去听老大们的对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场中的那一个人。
    唯一一个人。
    “弗格啊,老弗格,弟兄们跟着你,给你上份子,那是有原因的。”
    红蝮蛇的笑声回荡在仓库里:
    “就像封臣跟着国王,但是一旦这国王衰弱了,不能再保护他们了……”
    涅克拉伸出手,手掌接连掠过圆桌边上气势汹汹的那一半老大们,咧嘴一笑:
    “那他们就只有自寻出路。”
    “出路,”弗格不再看他(曾经)的手下,而是转向涅克拉,冷哼道,“红蝮蛇,你就是为这个来的?”
    “哇哦,放心,弗格,我不是来跟你抢生意或地盘的……”
    “只是来抢班夺权的?”
    “这就狭隘了不是?”涅克拉笑道,“我们都是血瓶帮的,自家兄弟嘛。”
    弗格哼声道:
    “那么,你来翡翠城夺权,凯萨琳知道吗?”
    “哈哈哈哈哈,”涅克拉哈哈大笑,“你问这话的样子,就像在问‘妈妈知道吗’?”
    但整个仓库只有涅克拉在大笑。
    “滚,红蝮蛇,”弗格冷冷道,“这里——翡翠城不再欢迎你了。”
    涅克拉摆了摆手:
    “好了,弗格,别闹小孩儿脾气,我知道你也很讨厌那个婊子,不想屈居她之下。你知道,我们可以合作,自从一夜战争——”
    “滚!”
    弗格怒吼着打断他:
    “涅克拉,带着你的人,现在就滚出翡翠城——在我剁下你一只手之前!”
    涅克拉的表情冷了下来。
    “我想你没搞清状况,弗格,”红蝮蛇啧声道,“你还以为翡翠城是你的?”
    他话音落下,身后的手下们齐齐抽出武器,气势吓人。
    古铁雷斯、罗杰、加曼迪亚……翡翠城本地哗变的老大们同样作出呼应。
    “承认吧,弗格,在凯萨琳去王都之后,这些人就各自为政,除了按时上份子,大概也不怎么听你的话,”涅克拉笑道,“正如你所说,他们这时候才想起来你是管事儿的。”
    圆桌上剩下的老大们面面相觑,有人冷笑,有人迷惑,有人惶恐,有人惴惴不安。
    “现在,翡翠城的帮众们陷入了困境,而他们需要一个老大,”涅克拉张开双臂,当仁不让,“一个强而有力,能带领他们走出困境的老大。”
    弗格冷笑一声,把烟斗塞好,重重呼气。
    “我才是血瓶帮在翡翠城的老大,”流浪者沉声道,“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
    “那可由不得你了,弗格,”红蝮蛇毫不在意,“看看他们,个个焦头烂额,走投无路——你觉得这儿还有多少人支持你?”
    支持我的人。
    弗格皱眉环视:泽卡、弗朗戈、托米……他们表情恐惧,姿态瑟缩,估计都在盘算着怎么安全逃离。
    至于他们的手下……不用说,这些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家伙们,手底下没多少能打的。
    该死。
    仓库里的帮众们表情各异,有人向前,有人退后,有人握住了武器。
    “我猜,偶像破灭了。”哥洛佛讽刺地对被吓呆了的齐米卡斯道。
    他低下头,对罗尔夫悄声道
    “情况不妙,待会儿我们见机逃走。”
    但罗尔夫没有回答他,哑巴只是一心一意地盯着场中的红蝮蛇。
    “等等,我们算是杜罗老大的人,应该波及不到……”齐米卡斯满头冷汗。
    就在此时,弗格身边,一个身影出乎意料地站了起来。
    “滚,涅克拉。”这个身影毫不客气地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弗格。
    只见圆桌旁,杜罗一脸淡定地看着对面的涅克拉:
    “涅克拉,哦,不,小红,弗格老大说了,让你滚。”
    哥洛佛拍了拍再次被吓呆的齐米卡斯,举了举大拇指:
    你老大,够种。
    红蝮蛇一惊。
    但他很快看清了对面的人,表情剧变:
    “啊哟哟,这不是我们敬爱的杜罗队长吗?”
    杜罗咬起牙齿。
    涅克拉一脸惊喜,笑着向所有人宣布:
    “大家听着,这是库萨克·杜罗!我还在西荒做‘怪胎’时,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的同袍战友!相信我,你不会想跟他掰手腕的!哈哈哈哈哈!”
    但发出笑声的只有他一个人,杜罗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很好,大家都是熟人,”弗格冷冷道,“打起来时,就不用介绍了。”
    “是啊,熟人,太熟了,”涅克拉的笑容渐渐变得阴狠,“好多年以前,就是他告发了我,把我赶出了刃牙营地。”
    “你该庆幸我手下留情,小红,”杜罗毫不示弱,左臂开始绷紧,“如果男爵知道你贪的是什么钱,你就不只是被抽鞭子赶出营地那么轻松了。”
    “我知道,我记着呢,”涅克拉冷笑着脱下外套,“你的鞭子,永远记着。”
    可他话音一转:
    “但是啊,杜罗,你怎么也落到这副田地了呢?不会也是贪钱,被男爵赶走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杜罗面色一变。
    “不过没关系,你不是第一个进入血瓶帮的西荒大兵,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涅克拉眯眼道,“加油奋斗,也许能出人头地?”
    随着他们的动作,仓库里的众人也做出反应:
    以圆桌为中心,涅克拉和弗格双方的人逐渐聚拢,两相对峙——很明显,红蝮蛇一方人数更多,也更精强。
    其余的人或紧张观望,或准备逃跑。
    混乱的帮众之中,哥洛佛一把扣住罗尔夫:“打起来别犹豫,瞅准时机,赶紧跑——”
    但他话没说完,一脸愤怒的齐米卡斯就挤了过来:“你们这么忘恩负义——”
    他表情一变,讨好道:
    “能不能带我一块儿?”
    仓库中央,老大们纷纷离席,或站队,或逃离,不少人都抽出了武器,气氛越发紧张。
    “没商量了,对么?”弗格沉声道。
    涅克拉从属下手里接过一柄刀,试了试手:
    “你乖乖退出,就不用商量了——啧啧,这刀不咋趁手啊。”
    弗格冷哼道:“抱歉,翡翠城管制武器。”
    涅克拉回给他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但如果我退位了,你该拿什么来领导他们呢?进攻兄弟会吗?”
    弗格冷冷道:“倘我没记错,我们跟黑绸子,几年前才在王都打输了一仗。”
    “对,而且是好大一仗。”
    涅克拉毫不避讳:
    “但战争不仅仅由一场战斗决定,没错,黑绸子们暂时在王都占了上风,凯萨琳那个婊子又不思进取……可我们是血瓶帮,我们不止有王都,我们的人还在翡翠城,在荒墟,在辉港,在刃陵……”
    “我懂了,”弗格冷笑着,“有人的货在王都卖不开,争不过凯萨琳,想另拓销路?”
    红蝮蛇啧声道:“血瓶帮里,不少人正需要这样的‘货’,而我恰好给得出。”
    “大言不惭,你能干掉黑剑?”弗格从亲信手里接过一柄短剑。
    涅克拉笑着摇头:
    “别那么粗暴嘛,这里是翡翠城,我们可是文明人。再说了,我们不需要干掉黑剑,相反,我们从各个地方,从每个产业下手,像他们当初打击我们一样,让他们顾此失彼,焦头烂额——”
    就在此时,一道女声突兀地传来:
    “然后像当年一样失利,全军覆没,自取灭亡?”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涅克拉更是浑身一震!
    不,不会吧?
    不可能……
    他微微颤抖着转过身。
    脚步声响起,在一群精干帮众的簇拥下,一个劲装打扮的利落女人从暗处走出,她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干脆地迈入会场。
    哥洛佛奇怪地发现,在这一刻,原本如行尸走肉般任他拖拽的罗尔夫,眼睛里重新有了颜色。
    那一刻,涅克拉望着眼前的女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凯,凯萨琳?”
    这个名字一出口,帮众们——无论是哪一方——顿时一阵哗然!
    “凯萨琳大姐!”
    “卖报的”泽卡紧接着叫出老大的名字,又惊又喜。
    “大姐头!”
    “大姐!”
    “太好了!”
    “凯萨琳老大!”
    仓库里的帮众们接二连三地叫出凯萨琳的名字,有惊亦有喜:
    弗朗戈、贾加等人振奋不已,个个都从紧张怯懦变得义愤填膺,古铁雷斯、罗杰、加曼迪亚……哗变的老大们则面面相觑,惊恐不已。
    至于涅克拉,他望着意气风发的凯萨琳,整个人都呆住了,身后的亲信手下们更是不知所措。
    在震耳欲聋的呼喊中,血瓶帮势力最大的头目,“幻刃”凯萨琳淡定地举起手,安抚仓库里的帮众们,不经意间露出藏在袖子下的金属袖爪。
    哥洛佛皱起眉头,总觉得那袖爪下的机械形制有些眼熟。
    下一秒,凯萨琳转向涅克拉。
    “告诉我,小红,如果你夺权成功了,打算怎么做?”
    “拉上一批苦大仇深的人,去北门桥干掉拉赞奇,打破停战协定,然后等着琴察或罗达,甚至黑剑带着人找上翡翠城来,把你们砍成肉渣吗?”
    但方才面对弗格游刃自如的涅克拉,此刻只是震惊地看着凯萨琳,哑口无言。
    凯萨琳不屑地冷哼:
    “不,这么大的动静,你们在那之前就会被警戒厅或翡翠军团碾成粉末——对,包括你们,被他洗脑的煞笔们。”
    红蝮蛇身后的手下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如我所说,一缸子蠢鱼,”弗格呸了一声,他拍了拍同样一脸惊讶、不明就里的杜罗,“谢谢,朋友,弗格记得你的忠诚。”
    “你看,我就知道,”角落里的齐米卡斯重新变得威风凛凛,他得意洋洋地对哥洛佛道,“胖墩怀亚,我们跟对老大了!不用逃跑了!”
    哥洛佛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
    过了好半晌,涅克拉才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话来:
    “凯萨琳?不,你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来的翡翠城?哦,可早了,”凯萨琳冷笑道,“当我还只是个街头惯偷的时候,就在翡翠城进了血瓶帮,跟着博特老大混了。”
    “你得知道,我是从这里发家的,小红,”凯萨琳的眼中冒着火光,“特别是你想从我的老巢下手,给我找麻烦的时候,就该知道。”
    她冷冷道:
    “翡翠城,是我的。”
    那一瞬间,哥洛佛有种感觉:仓库里的形势再度扭转了。
    “不全是。”弗格不满地道。
    “说得对,弗格,”女人微笑着转向弗格,跟后者碰了碰拳头:“不全是——翡翠城是我们的。”
    弗格这才露出了笑容。
    不。
    涅克拉恍惚地呼吸着,但他明白了什么。
    “弗格!”
    红蝮蛇难以置信地望向对面:“该死的,是你,是你提前去找的她?”
    涅克拉环顾四周,咬牙切齿:“这是你,是你和她,你们联手合作,给我布下的陷阱?”
    “别看我,你知道我也不喜欢她,”弗格笑了,弹了弹手上的短剑,“但是,向黑绸子宣战?呵呵,小红啊,这就有些过分了。”
    凯萨琳冷冷一笑。
    站在凯萨琳身旁,“流浪者”弗格耸了耸肩:
    “你知道,这是为了血瓶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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