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都排好队了,排好队才有粥喝,不排队的没的喝!”
    一名健壮的民兵站在粥铺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他腰间左边佩带横刀,右边挂着弓插。
    手里还有一杆丈八长矛。
    有一个满脸胡子长满横肉的江夏汉子饿急了,闻着那粥香忍不住上前,“爷们都快饿死了,赶紧先来碗粥填填肚子。”
    持矛的民兵冷眼瞥了他一下。
    “退后,排队!”
    络腮胡不满的上前,打算自己盛粥。
    “退后!”民兵再次喝声。
    可是这家伙却充耳不闻,或许是太饿了,又或许他并没有重视这民兵的喝令,依然上前。
    “找死!”
    民兵大喝一声,“拿下!”
    顿时,冲出来七八个民兵,一人一杆丈八矛,倒也没有直接拿矛头刺,而是拿矛杆就砸。
    络腮胡虽彪悍,可双拳也难敌四手啊,何况这还是一火九个健壮民兵呢,没几下就被打趴在地。
    “停!”
    那民兵火长上前,“别装死狗,起来,到后面排队去!”
    络腮胡恼怒万分,又羞又气,可看着那些民兵,只能咽咽口水,从地上爬起,拍拍灰尘,退到后面去了。
    有了这个家伙的前车之鉴,接下来江夏百姓倒是很听话的开始排队。
    每个粥桶前都排一队人,禁止插队。
    甚至还有几个桶前,只排老人、孩子和有孕的妇人。
    排到粥桶前,饥民们双手捧着碗。
    饿民们在外,这碗是必带的。
    粥桶后,一个民兵舀起一大勺粥倒入他的碗里。饥民感激的躬身点头,然后从一侧离开。
    碗里的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粥熬粥的时间挺长,很是浓稠。不过这粥看着并不米粥,也不是小米粥,倒像是米糊。颜色有些偏黄偏暗,但饿久了,哪还管这些。
    顾不得粥烫,碗捧到嘴边,开始一点点的吸。
    粥入嘴,很粘稠的感觉。
    嗯。
    还有点咸味。
    似乎,好像还吃到了点鸡肉味。
    不对,似乎还有鱼的味道。
    嗯,也有米的味道,似乎还有豆子味,还有什么味道?
    细想,似乎有点过年喝腊八粥的味道似的。
    好吃。
    又吸一口。
    越品似乎越有味,这个时候腥味成了河鲜味了,蝗粉成了肉味。
    后面打到粥的人也都过来了,大家蹲在地上,开始吸溜着。
    喝粥的人吸溜声越来越响,最后汇聚成一片。
    最先打到粥的那个,已经喝完了那大碗粥,看着已经空了的碗,他有些意犹未尽,虽然这个碗一碗能装起码三斤,可他觉得还不够。
    想了想,还是又捧着碗到了后面排队。
    一个民兵上来。
    “你已经喝过粥了。”
    “我还没饱,饿。”
    “饿久了的人,不能吃太多,不然会撑坏的,跟我来,到这边来。”
    “去哪?”
    “到这边来做事,搭棚,你们住的棚子,放心,不会让你白做。干一天活,给你一升救灾粮。”
    “什么是救灾粮?”
    “就是你刚才吃的那种。”
    “带鸡肉味和鱼虾味的这种?”
    “嗯。”
    “干一天就有一升?”他有些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
    “当然,干一天就有一升,而且,还另管你两顿饭,这一升粮算是工钱,不用扣伙食粮。”
    捧着大饭碗的江夏人不由的半信半疑,但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第一批乘船过江的江夏百姓有一千多个,很快就都喝到了粥。喝完粥后,青壮者被安排去搭建棚屋,挖排水沟挖茅厕,而妇女孩子也分到了一些轻松的活干。
    每个人都被告之,听安排干活,可以领到救灾粮充当工钱,还可以一天吃两顿免费饭。
    若是不听从安排,就要被送回江南岸去。
    长江上。
    船还在一趟趟的往返,一趟过来,带着千余饥民。一趟过去,则带着一船船粮食。
    不过这些过江的粮食,并不给江夏百姓,周法尚带着江夏的士兵守着这些粮食,这些是供给江夏士兵的军粮。
    灾民,只能乘船过江去。
    “这粮怎么闻着有股腥味?”
    卸粮的江夏兵疑问?
    周法明笑道,“这是救灾粮,有五谷杂粮掺入了鱼虾贝壳等磨成了粉,自然会有股子腥味。”
    “能吃吗?”
    “当然能吃。”
    江北岸,汉江西岸,沔阳郡的百姓,也在太守张镇周的安排下,开始乘船渡往汉口。
    江夏和沔阳本是鱼米之乡,奈何也是三灾五难之地,荆汉常有洪灾内涝,又时不时的还会有干旱蝗灾,更别说这些年中原其它地方都已经安稳太平了,偏偏他们这里却还战乱不止,更别说各种苛捐杂税苦不堪言。
    绝大多数的百姓,家里都没什么余粮,一遇灾,便无法自救自保。
    一连数天。
    汉口附近,船只越聚越多。
    江夏、沔阳的百姓正不断的赶到渡江口渡江投秦。
    过江的灾民越来越多。
    江岸边,已经搭起了越来越多的棚屋,不过不是胡乱搭建,都是由安陆郡的官员指挥规划,有民兵们监督搭建的。
    一排排十分规整,甚至每隔一段距离就建有公共茅厕,还有垃圾投放点,甚至有水房可以洗浴。
    虽然都比较简陋,但如军营一般规整。
    住进来的灾民,也全都要登记,每人都领了一块身份牌,身份牌都是一式两份,一份灾民佩带在身上,一份留档。
    并且对灾民还实行了保甲连坐制,哪怕这只是临时的安置点,可也管理严格,灾民们携带的所有武器都被收走,禁止携带拥用。
    汉口城内城外,更是驻扎着一营营精锐的大秦卫营兵,他们距离江棚屋区不远,一有乱,便可立即赶到。
    灾民们每天都有事做,开始是建棚屋,建完棚屋又是运粮,好在大秦人说话算话,干一天活给一升粮包两顿饭,妇人七合,老人孩子也有五合粮。
    口味独特的救灾粮,现在灾民们已经习惯,并且很喜欢这种带有肉味鱼味的救灾粮,虽然这种粉只能煮成糊,或是疙瘩汤,但每天能填饱肚子的感觉真好。
    尤其是白天干活吃饱了,发的粮就能攒下来,看着攒的救灾粮慢慢增加,晚上睡觉的时候枕在头颈下,别提多安神助眠,甚至睡着都能笑醒。
    “一江之隔,却天壤之别啊。”
    一名读过书的江夏民在竹子搭起的棚屋里跟自己的儿子们感叹道,“这老天是公平的,下一样的雨,出一样的日头,可是呢,这安陆百姓就不怕,他们田里没收成,一样能吃饱饭,可咱们呢,却成了流民,得背井离乡,这还是运气好,有江北搭救咱们,否则就又成了大业末年那时一样,不知道得饿死多少人啊。”
    “爹,你说为啥老天下一样公平的雨,可却有人遭灾受饿有人不遭灾受饿呢?”
    “天是公平的,但我们江南江北人的天子却不一样,江北之人有个好天子,我们却有个坏天子。”中年人直言不讳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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