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记得古人曾经曰过,君子可欺之以方,自己方才似乎就欺了一把,不过韩知府是不是君子,还要以后才能知道。

    “师兄……”王麟一把拉过刚刚走下楼梯的赵彦,兴致勃勃的说道:“方才你不在的时候,我从别人那儿听到一件事,你要不要听一听?”

    赵彦坐下后先倒了杯茶,仰头喝完后才抹了抹嘴说道:“看你神神秘秘的,讲吧。”

    “师兄,这个笑话是关于衡水城里孙家家主的。”王麟鬼鬼祟祟的左右张望了一下,也不知跟谁学的,之后继续说道:“孙家家主叫……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孙断更。”

    赵彦心中一动,笑眯眯的纠正道:“是叫孙长庚吧?”

    关于孙长庚的流言,就是赵彦起的头,王大户差人去散播的,为的自然是给孙长庚添堵,替王大户出气。不过,自古消息都是口口相传,经人传播后,一般或多或少会变的有些面目全非,也不知经过小半天的发酵后,这街市上的流言变成了什么样子。

    王麟点点头,笑嘻嘻道:“没错,就是叫孙长庚。师兄,你知道太监和咱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么?”

    “有什么不一样?”赵彦明知故问道。

    王麟瞄了瞄赵彦大腿根儿,压低声音道:“太监尿*尿的地方被切掉了。”

    “哗……”赵彦故作惊讶的说道:“好可怕。不过,这和孙长庚有什么关联?”

    王麟虚靠着赵彦,虽然这个事里面有好多东西他不理解,却并不影响他将其叙述出来。

    只见王麟附在赵彦耳边说道:“听人说,孙长庚就是太监,好像是叫‘天阉’,根本就不能行*房事,而且他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大人们管这个叫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分桃什么的,师兄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赵彦嫌恶的推开王麟,他当时给王大户出的主意,只是让人散播孙长庚是天阉的流言,没想到这才小半天,想象力丰富的古人们,竟然将其联想到‘捡肥皂’上面去了,只是既然已经如此,自己不妨再加一把火,反正这年代又没有诽谤罪。

    “师弟,这事你是听谁说的?”赵彦推开再次凑过来的王麟,听了龙阳之好这几个词,他心里膈应的慌。

    王麟搞不懂师兄怎么突然对自己疏远了,闻言四处打量了几眼,随后指着不远处一个小胖子说道:“喏,就是那个小胖子告诉我的。”

    那小胖子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身高与腰围差相仿佛,长得白白嫩嫩,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着红,身上穿着大方得体,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

    小胖子见王麟对着自己指点,旁边还坐着另一名少年,便笑嘻嘻的走过来,好整以暇的拱手道:“两位兄台请了,在下刘全有,字双全,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古代男子二十岁成年,称为弱冠之年,旁人不便直呼其名,故本人需另取一与本名涵义相关的别名,称之为表字,以表其德,以后也多以表字行世。

    赵彦见这小胖子最大不超过十五岁,却有了表字,想必应该是长辈所赐,又看他言行举止颇为得体,虽然长得‘丰满’了些,倒还算可爱,看起来也不致令人生厌,便起身拱手道:“在下赵彦,这位是我师弟王麟,刘兄看起来‘丰神俊朗’,与我二人年岁相当却有了表字,真是令人艳羡。”

    刘全有自小虚肥,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丰’倒是够了,与‘神’却是差的太远,就更别提俊朗二字了,只是之前从未有人称赞过他的外表,此时被赵彦赞了一句,刘全有顿时喜笑颜开,顿生知己之感,遂一把攫住赵彦的手腕,亲热的说道:“赵兄也是一表人才啊,小弟的表字乃是外王父所赐,长者赐不敢辞,赵兄与王兄迟早也会有的。”

    赵彦知道外王父是外祖父的意思,而且还知道古代人都有把手言欢的臭毛病,小胖子的掌心油腻腻的,握的他的手腕很不舒服,轻轻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便也由他去了。

    “刘兄,方才听师弟说,孙家家主的事是你说与他听的,却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赵彦做出一副好奇的表情,低声问道。

    小胖子贼兮兮的四下看了看,赵彦这下知道王麟是和谁学得了,随后就听刘全有轻声笑道:“小弟平时无事,喜欢到街面上溜达,赵兄想必也知道,市井间多是各种流言蜚语、小道谣传,咱们听过图个乐呵就行了,管他是真是假呢。”

    赵彦附和着点点头,趁着给小胖子倒茶的功夫,总算是把手腕给抽了出来,只是随后喝茶的时候赵彦突然一乐,险些呛着嗓子。

    小胖子与二愣子对视一眼,随后疑惑道:“赵兄因何发笑?”

    “刘兄,小弟突然想起一个笑话,是以忍俊不禁,勿怪勿怪。”赵彦之所以发笑,是因为突然想起了一个段子,此时正好借由小胖子的口传出去,也算是为精神文化匮乏的古代人民做贡献了。

    刘全有平日里吃饱喝足了没事干,就喜欢听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然后自己加些料再四处去传播,此时闻言眼睛一亮,问道:“不知是什么笑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赵兄也讲出来让小弟听听。”

    “咳咳……”赵彦清清嗓子,说道:“话说从前有一个太监……”

    刘全有兴致勃勃的等了半天,却不见赵彦说下去,遂开口问道:“下面呢?”

    赵彦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语带笑意的道:“没了。”

    没了?这算什么笑话。刘全有捏着自己下巴上的三层褶,想了片刻后突然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赞道:“赵兄……你……你这个笑话真是绝了,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王麟纳闷的看着笑的前俯后仰的刘全有,不明白这个短练的笑话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一句话和两个字吗。

    唉,这个纯洁的笨师弟啊。赵彦见王麟满脸求知欲的看着自己,不得不附耳到其耳边,轻轻解说了几句。

    片刻后,小胖子单独表演的‘魔音贯耳’,在得到二愣子的加盟后,变成了男声二重唱,其二人声音高亢,连绵不绝,经久不息,让人侧目不已……

    好不容易止住笑容,小胖子刘全有揉了揉肚子,伸手取过桌上的茶盏灌了两口,之后才开口说道:“赵兄这个笑话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小弟先失陪了。”

    王麟刚才笑岔了气,赵彦在其背后轻轻捶打着为其顺气,眼睛却随着小胖子的身形而移动。

    刘全有貌似交游广阔,只见他站起身四下一打量,便扎到不远处正聊天打屁的一堆人中,对一名中年大汉叫道:“柳四叔,咱们城里的新鲜事你听说没?”

    那柳四叔正听人讲夜窥寡妇洗澡的事,闻言不耐烦道:“听说了,听说了,不就是孙长……是天阉吗,听说连他的一双儿女都是别人的种儿,他还有龙阳、分桃之类的嗜好,真是够恶心的。大侄子,叔这儿有事,你和别人说去吧。”

    “别啊四叔,侄儿这儿有一个笑话,保准你没听过。”小胖子锲而不舍的说道:“听好了,从前有一个太监……”

    那柳四叔想着赶紧打发小胖子走人,谁知道他说了一句就没下文了,不由催促道:“下面呢?”

    “下面没有了。”小胖子说完自己倒先乐了。

    “没有了就赶紧回家去,你爹说不定正找……”柳四叔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伸手指点着小胖子,哈哈大笑道:“这个太监该不会就是那位孙……员外吧?”

    四周的人闻言纷纷大乐,有人还下意识向二楼看了看,玩笑道:“那位孙员外正在二楼陪知府老爷吃饭呢,若是等他下来后看到四哥你这精壮模样,晚上说不定就摸到你房里,让你陪他唱一出月夜后*庭花呢。”

    那柳四叔闻言也不动怒,作势踢了那人一脚,笑道:“他要是敢摸到老子房里,老子就把他其余的四肢也给切了,然后扔到猪圈里去,再赶进去几头发情的公猪。”

    两个人的对话声颇大,整个一楼大厅中都能听见,其他人不明所以,好奇心驱使下打听了一番,得知事情始末后,俱都大笑出声。

    孙长庚的名声并不好,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刻薄寡恩等等皆是其真实写照,奈何孙家财雄势大,倒也没人敢当面斥责,不过除非是血浓于水的亲族,否则其他人都尽量不与其打交道,所以此时倒也无人为其出头。

    众人正自大笑,就听二楼有人笑呵呵问道:“诸位这是在笑什么?不知可否说与本官,让本官也与民同乐一番。”

    呃……众人仰头望去,就见韩知府、闵知县、县里数得上号的十几名豪强乡贤,正站在二楼楼梯口,看着下面的大厅含笑颔首。那话题中的主角孙长庚赫然位列其中,且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笑话,犹自一副笑吟吟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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