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带着疑惑回到客栈,李循当然还未归来,刘景、钱良才、张文渊三个人正坐在客栈大堂小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想必是三人闲极无聊,又做起了文字游戏。

    刘景面色酡红,显然喝的不少,不过看起来神智还算清明,他见了赵彦笑着招了招手,指着桌上的片纸说道:“赵贤弟,你可算回来了,方才我等说起上次你在深州时运楼上出的上联,倒是一人想了一副下联出来,你且来看。”

    上次赵彦给钱良才出的上联是‘前思后想,看左传,书往右翻’,如今时间已然过去了一个多月,没想到几个人还记得,而且还每人写了一副下联出来。

    赵彦拿起纸一看,只见纸上当先写着自己那副上联,随后下面依次写着三副下联。

    其一是‘坐北朝南,吃西瓜,皮向东甩’,后面写了个张字,应该是张文渊所作。其二是‘抚上弄下,走后门,手向前摸’,这是刘景所作。其三是‘越冬向春,语夏荷,子由秋结’,这自然是钱良才所作。

    赵彦看完不由失笑,若说对的最好的,自然以张文渊为最,其次是钱良才,最后才是刘景,不过这其中最有意思的自然还是刘景所作,这位刘大公子风流不羁,如今离了家,倒是越发‘*****了。

    见了赵彦的表情,刘景哈哈一笑,对钱良才道:“钱兄,如何?我就说赵贤弟是我辈中人,要不然如何能看懂我这下联。”

    旁边张文渊是老实孩子,虽已订婚却尚未完婚,且并未接触过女色,闻言心中懵懂,茫然问道:“刘兄这下联有何深意?”

    刘景面带深意的笑道:“张贤弟,愚兄这下联中,最有深意的还是‘走后门’三字,如今府试在即,今日便不与你说了,免得你分心。等府试过后,愚兄再好好给贤弟解说一二。”

    “刘兄,你这可是误人子弟啊。”钱良才在一旁笑道。

    走后门的典故出自《夷坚志》中《优伶箴戏》,与南宋奸相蔡京有关,张文渊读书涉猎甚广,自然知晓,不过刘景言语中的‘走后门’似乎别有用意,这却不是老实孩子张文渊所能了解的了。

    申时末,李循终于回来了,此时距离宵禁关城门还有一个半时辰,几个人也只是想去见识见识,并无留宿的念头,所以时间足够。

    刘景在前面带路,出了客栈走了约莫一刻钟,便来到了一座装饰华丽的屋舍前,那门口匾额上是‘春满阁’三个大字,此时虽未入夜,门前却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进进出出。

    此时的青楼妓院也分三六九等,且有其自有的规矩。

    先说名字,青楼的名字里实际便对应了其‘星’级。

    一、二等青楼妓院名字听起来有些文雅,叫‘院’、‘馆’,或者叫‘阁’,就比如眼前这真定城里名气最大的‘春满阁’,里面的‘姑娘’大部分都有一技在身,或者能弹琴起舞,或者懂诗词歌赋,亦或者美名远扬,虽说实际上其工作也是陪人睡觉,不过那花费可要比三四等妓院的‘姑娘们’高多了。

    三、四等妓院的字号就寒碜多了,叫‘室’、‘班’、‘店’,甚至叫‘下处’,此间的‘姑娘’多是受穷受气的主儿,她们不分昼夜卖笑接客,既便有病染身也不能幸免,稍有不从者,轻者打骂罚跪,不给饭吃,重者一顿毒打,再贩卖乡下。

    另外,青楼里面的‘清规戒律’大体都差不多,比如:一不准逃跑,二不准热客,三不准甩客,四不准接官场、窑皮子,五不准偷活,六不准私藏赏钱,七不准倒贴热客,八不准说丧气话。

    除此以外,其他的规矩还有很多,如早饭前说话不能带有龙、虎、梦、灯、桥、塔、鬼、哭等字眼,若是触犯了这些戒律,甭管你有多红,一律要受到惩罚。

    “几位公子,里边请。”一名大茶壶陪着笑凑过来,一边伸手虚引刘景几人,一边小意问道:“不知几位公子可有属意的姑娘?若是没有,小的便将姑娘们叫下来让几位公子挑拣一番。”

    刘景将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抖开,道:“甚好,先叫出来看看吧。”

    那大茶壶伺候着几个人坐在堂中,分别给几人倒了几杯茶,之后才挺直身躯,气沉丹田大声吆喝道:“姑娘们见客嘞。”

    话音落下片刻,便见二楼上哗啦啦开了几扇门,里面的‘姑娘们’鱼贯而出,排着队来到堂中站定,真可谓是燕瘦环肥,让人应接不暇。

    一名年纪略大、风韵犹存的妇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那大茶壶见了她颇为恭敬,躬着身叫了声‘柳二娘’,想必是这家春满阁的鸨母。

    柳二娘扭腰摆胯来到近前,虽说她身上捂得严实,可那胸前的‘波涛汹涌’却颇为不俗,只见其挥手将大茶壶打发走,而后腻声对几人道:“呦,几位公子看着面生,想必是初次来咱们春满阁吧。此时天色尚早,还有些姑娘未起身,若是眼前这些庸脂俗粉入不了几位公子的眼,不妨稍待片刻,奴家去把那些懒货给几位公子揪下来。”

    “无妨,让我这两位贤弟先挑一挑。”刘景淡淡一笑,转首对赵彦与张文渊说道:“赵贤弟、张贤弟,这其中可有你二人中意的姑娘?”

    刘景乃是欢场老手,钱良才与李循也不逊色,只有赵彦与张文渊是初次来这风月场所。

    赵彦还好说,他来自后世,声色犬马什么的绝对要比这个时代高级的多,而且他来这里只是感受一下古代妓院的气氛,从没想过要把‘第一次’留下,是以只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张文渊则不成了,他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眼前这一溜十几名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往那儿一站,只看的他目眩神迷,只记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几句话,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刘景见状笑道:“罢了。柳二娘,让这些庸脂俗粉下去吧,我等今日只为吟风弄月而来,只需叫几名懂得诗词唱和的姑娘陪着即可。”说着,从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

    俗话说‘娘儿爱俏,鸨儿爱钞’,做这鸨母的认得就是银子。柳二娘接过银子略一掂量,顿时眉开眼笑的斥退那十几名‘低级ji女’,而后命人引着刘景几人来到楼上一间雅间里。

    片刻后,有小厮手脚麻利的端来几色糕点与茶酒,那柳二娘则引着五名少女来到房中。

    “几位公子,这都是咱们春满阁里的清倌人,歌舞弹唱无所不精,诗词歌赋样样在行,还请几位公子怜惜。”柳二娘说完,又对那几名少女嘱咐了几句好好伺候几位公子的话,便转身走了出去。

    清倌人指的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艺妓’,外表大多清丽脱俗,且都被培养成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的‘才女’,以此吸引那些自命风流的文人雅士、富商大户,一般待到时机成熟,不是被人花高价买回去做禁脔,就是被妓院将其‘第一次’给高价卖出去,名为‘梳拢’是也。

    五名少女看起来最小的只有十三四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与那些低级ji女不同,这些清倌人打扮的都比较素淡,她们也不怯场,等柳二娘走后,便一字排开对刘景等人施礼道:“见过几位公子。”

    刘景招手唤过一名清倌人,一边伸手去牵她的手,一边笑问:“几位姑娘都会些什么?”

    那名清倌人早就是‘久经考验’,巧妙的扬手抚了抚发丝便避开了刘景‘咸猪手’,随后巧笑嫣然道:“公子,小女子怜儿,会抚琴吹箫,几位姐妹也多会些乐器,若是诗词唱和也略知一二。”

    刘景被闪过也没往心里去,欲拒还迎是这些烟花女子的常态,刘大公子对其中的手段早已了然。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对于这些靡靡之音,赵彦还真没有兴趣,也品鉴不了,况且他的心思多在李循身上,故而只是学着其余几位仁兄,做出一副合着拍子,眯眼轻拍大腿的样子来。

    好不容易一首词唱完了,酒酣耳热之际,几名欢场老手的手脚便有些不老实了。赵彦见那几名清倌人满脸为难,顾得了上却顾不了下,趁机被刘景、钱良才、李循三人吃了不少豆腐,他虽然心中可怜这些女孩儿,也只能管住自己的手,却不能去说什么。

    名为怜儿的清倌人被刘景摸了一下翘臀,心中暗骂了一句色胚,只是碍于规矩又不能破口大骂,便想了个由头退开几步说道:“刘公子,不如我们做个游戏吧。”

    “好啊,不知道怜儿姑娘想做个什么游戏呢?”刘景咂了一口酒,一边回味着方才手上滑腻柔软的触感,一边又道:“若是只做游戏未免有些无趣,须得添上些彩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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