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昭眉宇之间凌然威仪,声音中慵懒中带着难以言喻的飞扬盛气,“你要知道,主谋和帮凶可是不一样的。”

    方裕德眼中跳跃着火焰,看得出他是想活的。沉思良久,却见他突然视向荣昭,“没有,没有人主使,是下官鬼迷心窍,起了贪心才打起赈灾粮的主意。”

    死都不说,足见他已被萧瑾瑜拿出了命牌。也是,像萧瑾瑜那样心思细腻谨慎的人,这种事当然是要做好万全之策,给自己全身而退留一条道路。

    知道他不会承认,荣昭不再纠结,“好,既然你不说,那咱们就列数一下你的罪责,看看你有多少条命。”

    手中拿着惊堂木,缓缓从大老爷椅上走下堂。

    “你身为父母官,却不知如何为人父母,爱护百姓,更置百姓生死于不顾,此罪一。”

    “你贪污贿赂,与其下官员互为朋党,大敛不义之财,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此罪二。”

    “你贪财好色,看中县中绸缎庄商人于长秋之女,便迫害诬陷于其父,以莫须有罪名封铺拿人,将于长秋陷害入狱,致使他在牢中自裁。而你便是财色双收,不但没收其家产,还霸占其女为你的十三小妾。于长秋之女性情刚烈,在你奸污她之后便上吊自杀而死。此罪三。”

    “你贪得无厌,欺上瞒下,在地震发生后不但不第一时间解救灾民,而是置之不理,由着他们冻死饿死。你粮仓里本有粮食,却不拿出来赈济百姓,开仓放粮,就是为了在清点死亡人数上能拿到更多丧葬费。圣上恩典,不能棺殓者,每人银二两,却全部卷入你的口袋之中,而死者却连一副棺材都没得到。民非困于灾,而是困于你等贪吏之苛敛也,此罪四。”

    方德裕被这挑挑罪行罄竹,已吓得浑身颤抖。

    “你胆大妄为,劫走御赐给灾民的赈灾粮,谎称贼匪所为。之后与米铺老板相勾结,欲抬高米价,以高价卖出赈灾粮,作为生财之道。你是用成千上万的人的性命趁机大发国难财,此罪五。”

    荣昭的脚步步步紧逼,声音咄咄逼人,让人望之生肃。

    “你骄奢淫逸,穷奢极欲,灾民在外面受苦受饿,你却在县衙府里大鱼大肉,婢妾环拥。更阿谀奉承,想贿赂楚王。楚王刚正不阿,你就来贿赂本王妃,送金送银,你以为本王妃会要你那些不知道榨了多少人骨头压榨来的钱吗?你太小看本王妃了!你的那些钱早已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如果之前五条罪状条条都能入你死罪,那么你小看本王妃这一条,你就应该诛灭九族!”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荣昭深深的喘了口气。这些罪状都是这几日她让人去查的,不查还好,一查连她都跳脚。这个方德裕真是罪大恶极。

    “说的好!说的好!杀了他,杀了这个狗官!”

    “王妃威武!杀了这个狗官!”

    一时间民众激愤,大声高呼。

    “砰!”荣昭将惊堂木往地上一拍,就拍在方裕德的眼前,顿时一片肃静。

    只见荣昭大摇大摆走回堂上,大刀金马的一坐,“你的罪行罄竹难书,罪无可赦,明日午时凌迟处死。其余所有涉案人员一律收监,等待查明清楚,再行定夺!”

    “王妃英明!王妃英明!”

    “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下面民众的欢呼声不绝于耳,荣昭得意洋洋,翘翘眉,用大拇指刮了下鼻头,小脸又要扬的天上去了。

    二郎腿再一翘,荣昭道:“既然你们这么拥护我,本王妃也不能让你们失望。”她将桌上的四个竹筒里的洒签全部往地上一抛“明日行刑前,给我当众打的方德裕屁股开花!”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欢呼声。

    “王爷您的身体还没好,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公堂布帘后面夜枭搀扶着萧珺玦。

    昏迷了这么多天,萧珺玦终于醒来。听说荣昭在开堂审理方裕德,他心里不放心,怕她胡闹,所以强支撑着身体过来。

    他的嘴唇微白,拿着帕子捂着嘴轻咳了几声,怕被人发现,还特意压抑着。

    “这样的审判也算大快人心,算她没有胡闹。”萧珺玦又咳嗽了两声,实在是憋不住。刚才荣昭列数方德裕罪行的时候,他已经憋了很久。

    那一刻他只想听清楚她说的每一个字,怕咳嗽一声就错过了。

    听到后面传来咳嗽声,荣昭回头一望,见萧珺玦站在半个卷帘后面。

    夜鹰看见萧珺玦醒了,喜上眉头,忙过去将他搀扶出来。

    荣昭从大老爷椅上站起来,将位置让给他。她刚才只顾着说的太过痛快,就匆匆给判决了,也不知道对不对。生怕被萧珺玦骂,她心中惴惴,眼睛直往他身上瞟。

    “我有没有判错?”荣昭还是向他征求意见,这种斩杀官员的大事真不是她能定夺的。

    出乎意外的,萧珺玦点点头,他的声音还是很虚弱,“刚才王妃说的话就是本王的话,方德裕罪行罄竹难书,不杀不得以平民愤,你说的很好,做的也很好。”

    荣昭暗自吁出一口气,幸亏没做错,不然可能又要被这个“活阎王”给关到小黑屋了。

    夜鹰夜枭扶着萧珺玦回去,夜鹰给荣昭打了个眼色,让她来扶着。

    荣昭扭捏的换了他的位置,与萧珺玦对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荣昭半垂着头,萧珺玦也不说话,都沉默着。

    夜鹰悄悄的拽了下夜枭,让他有点眼力见,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王爷昏迷期间,王妃悄么声的就做了这样一件大事,夜鹰原本对她心生不满,此时也不得不说有几分佩服。

    但也只是几分,让他能认可她这个楚王妃,难。

    不过他还是听从了夜鹰,走着走着就退了下去。

    秋水瞥了他一眼,与孤鹜怪腔怪调道:“有些人啊,就是没眼光,把明珠当成了鱼目,今日被闪瞎了眼吧。”

    夜枭看去一眼,冷淡的,什么都没回。鱼目还是明珠,现在说还太早,走着看吧。

    荣昭将萧珺玦扶回房就走了,也没说什么,不过临走的时候萧珺玦说她辛苦了,让她这几天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有他处理。

    第二日方裕德被凌迟,不用等刑部的公文,就地问斩。

    当天去看凌迟的人将菜市口都堵得水泄不通,源源不断的人涌去,都是看这个大贪官如何死的。

    那日荣昭将公堂上的四个签筒都掷了出去。这四个签筒都是大有学问的,每个签筒上面都有一个字,合起来就是“执法严明”,其中“执”字是捕捉令,其他三个签筒分为白头签、黑头签和红头签。

    白头签每签代表一板,黑头签没签代表五板,红头签是每签十板。

    这么一合计起来,方裕德要先当众杖责百十来板。

    百十来板也只是个开胃菜,百姓看得乐呵,平时只看这狗官在公堂上耀虎扬威,今日也有他鬼哭狼嚎的日子,莫不拍手称庆。

    开胃菜一过,就是重头戏。

    眼见着刽子手拿着锋利的刀片在方德裕身上一层层的刮,百姓这个解气,对着他就吐口水,“狼心狗肺的东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平时压榨我们苦日子出身的,你就没想过会有今日的下场吧。”

    “狗官,你罪有应得,应有此报。”

    “呸,狗东西,连灾民的粮食都劫,丧良心,真不是人。”

    “……”

    荣昭看得来劲,这要是一般的女子,早就掩着眼睛,她却兴致勃勃。看得起劲处,还让秋水去准备盐给这狗官消消毒。

    夜鹰和夜枭听到她这样的吩咐,不由脸颊抽搐了几下,王妃,你怎么这么毒啊?

    夜鹰心里算起了小九九,看来真是宁愿得罪王爷也不要得罪王妃。

    惹了王爷,他能给你一个干脆的死法,但若是惹了王妃,真是能折磨的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罢休。

    先是挨上大板一百多仗,又是最折磨人的凌迟,让你想痛快死都不能,现在又要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方裕德啊方裕德,你呀,也是倒霉,谁让你偏偏赶上我们王妃临驾了哪。真是罪有应得。

    荣昭坐在座位也不老实,一会儿往左歪歪,一会儿往右歪歪,总是嘟囔着刽子手挡了她的视线。

    那模样,恨不得自己亲手去上。

    萧珺玦转目凝视了她,定定的,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不自觉轻笑了一声。

    他的嘴唇几乎未动,但是确实笑了。

    他的身体还未恢复,坐了不久又觉得疲惫,便要回去。临走时叫上荣昭,可荣昭正兴致高着,不愿离开,还不耐烦的挥他,嫌他耽误她看热闹。

    因为刽子手正在扒方德裕的裤子,准备片他的大腿了。

    萧珺玦望向刑台,嘴唇抿动了下,再伸手一抓,便将荣昭如老鹰抓小鸡似的给带走了。

    “女人要少看这些血淋淋的东西。”萧珺玦是这样说的。

    荣昭却不服,“那你就把我当成男人好了。”

    萧珺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的症状太明显,怎么看都不像男人。”

    荣昭猛然一瞪眼,捂住胸,“萧珺玦你流氓。”

    萧珺玦面具下的眉头轻轻一挑,“我是说你没有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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