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一轮攻击,白衣女子的身形骤然虚淡下去,随后突兀地出现在了墨风和念羽白的前方十米,这距离一瞬间近得让人头皮发炸。

    念羽白没料到她如此神出鬼没,但手中长剑还是下意识地劈斩了过去,同时也丢了一大堆攻击魂技。

    白衣女子微微张开毫无血色的唇,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墨风两人却感觉耳膜刺痛,像是什么尖利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声音正刺耳地传来,仿佛要贯通他们的魂海。

    她苍白的素手轻轻接住念羽白的长剑,明明是肉体凡胎,但却没被剑锋破开半点伤痕,反而被她轻轻一拉扯,念羽白竟有种握不住剑柄的感觉。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念羽白几乎使出了十二成的力气才将长剑收了回来,看着眼前毫发无伤的白衣女子,他都禁不住涌起了一丝绝望,这玩意儿怎么看上去比后头的张犷还要可怕,简直强到没天理啊。

    眼看白衣女子微微偏头,那模糊的容颜似乎“望”向了自己,墨风也来不及过多思虑,长刀劈出沉山势,如陨石天降一般向她劈砸而去。

    白衣女子还是毫无烟火气地握住了刀锋,空着的左手抬起来屈指一弹,墨风便再也拿捏不住,手中长刀瞬间咔嚓一声断为了两截,坠落了深渊。

    那苍白的素手一刹那出现在墨风眼前,他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一指点中了眉心,一时间他只觉得魂海炸裂一般疼痛,一股诡异莫名的力量势如破竹,眼看就要冲破他海界的防线。

    要知道,这可是同境防御最强的界域型古魂技,然而在这个白衣女子面前,却似根本坚持不了几秒。

    墨风魂海大浪滔滔,他难免有些意识昏沉,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一束白光不知从何而起,与那袭来的诡异力量轰然对撞。

    白衣女子第一次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即便那容颜模糊不清,也能明显感觉出她的惊讶,甚至她整个身体都变得透明了几分,似乎行将变成破碎的幻影。

    “似乎有些来不及了……”她轻轻地喃语了一句,念羽白却是不禁脸色一变,因为这意味着眼前这人是有灵智的,并非什么浑浑噩噩的怪物。

    似乎感觉到了念羽白的目光注视,白衣女子再度幽幽飘来,还是一指轻轻点来,看似毫无力度。

    念羽白也顾不得再藏着掖着了,给幻神强者准备的杀手锏直接拿了出来,只见他弹出一颗泪滴般的水色晶石,一片苍白的光华就蔓延开来,带着浓浓的寂灭死亡气息。

    白衣女子周身浮起一层水雾,然而还是被这苍白光华抹灭干净,她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淡,但她还是穿透过重重阻碍,一把抓紧了念羽白的脖颈。

    念羽白一瞬间浑身无力呼吸困难,但眼看着白衣女子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他还是咬牙要跟她硬撑下去。

    但他却忘记了,白衣女子似乎并不是来杀他的。

    墨风好不容易从头痛欲裂中缓过劲来,就看到白衣女子抓着念羽白的脖颈,就要将他不知扔去什么地方。

    他再次从灵戒中摸出一把长刀,也不顾和对方的实力差距,以平生最大的力气再次施展出了沉山势,一刀狠狠砍向她纤长的玉颈。

    白衣女子伸手去挡,然而她现在的状态比刚刚虚弱了太多,一只手却是根本抓不住刀锋,她只能松开左手的念羽白,两只手一齐紧紧握住了刀尖,将沉山势的力量全部导入了脚下。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饱经摧残的吊桥终于断了开来,墨风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向无边无际的深渊坠去。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念羽白的衣领,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猛地扔向了山崖上,然后呼呼风声就充斥了他的整个世界。

    “阿风!”

    就连念羽白焦灼的呼喊也变得越来越远。

    依稀间,墨风似乎看见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也飘落了下来,仿佛伸手想要抓住他,模糊的脸上载满了忌惮畏惧之意,也不知她如此实力,还会恐惧些什么。

    但最终,她的身形却是虚淡到了极致,还没靠近墨风就已经破碎成了苍白的光点,被风一吹就消散不见。

    一片黑暗,黑暗中只有最深沉的寂静,仿佛容不下一丝多余的色彩。

    等墨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就发现四周充斥着这样令人恐慌的黑暗,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就像是他的眼睛失去了作用。

    从不知多么高的吊桥坠落下来,按说他早该粉身碎骨,然而他在黑暗中内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根本没有一丝伤痕,外伤内伤都没有。

    他有些茫然地站起身来,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丹田,赫然发现自己的灵力已经不再是熟悉的纯白,而是充斥着暗渊之气的幽黑!

    墨风终于反应过来,四周无垠无尽的并不只是单纯的黑暗,而是无边无际的暗渊之气,并且浓郁到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境地。

    他在这里不知昏迷了多久,就算道原诀和古荒诀再强悍,也不可能在他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还抵御得住暗渊之气的侵蚀,这个结果委实再正常不过。

    看来,他很可能真的一辈子都无法离开暗渊了。

    想到这个很令人绝望的事实,墨风却发现自己出奇的平静,竟然就这样接受了这个结果。

    也许是因为,他现在连能不能活下去都不敢确定。最起码,他连怎么离开这片黑暗之地都不知道。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却发现四周还是空空荡荡的黑暗,甚至他伸手摸了摸下方,也是空无一物,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实实在在地在这里走动。

    难道说,困死在这无止无尽的黑暗里,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比直接死亡还让人崩溃的结果。

    饶是墨风心智足够坚定,在孤身一人茫茫然行进了不知多久之后,也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疲倦和绝望。

    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没有色彩,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和无穷无尽的漫长时间,这绝对是世间最可怕的酷刑。也许,他应该选择了结掉自己的性命,毕竟早在坠落深渊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直面死亡的觉悟。

    但他终究没有将长刀对准自己,他还没有懦弱到需要自杀的地步。

    绝望归绝望,他还是在行走,寻找着没有出路的希望,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直到岁月似乎都流淌到了终点。

    在他的感知中,仿佛都过去了几十上百年,然而他的头发依旧乌黑,双手一如原样,仿佛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又或许,一切本就是他的幻觉,其实根本没有过去那么久的时间。

    只是为什么……他会感觉一切久远到,连记忆中的人都开始变得模糊?

    似乎有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在黑暗中划过,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他离开这片绝望之地,回归到光明的尘世中来,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却都记不清这些人的长相,仿佛实在隔了一段太悠久的时光。

    他依稀记得,他有一个生死之交的兄弟,名字中好像有个“白”字,但他却偏偏喜欢穿红衣,他依稀记得,他有一方自己打拼出来的势力,叫什么什么宗?那里寄寓着他很多的期望。他还记得,有一个松松垮垮很自由的地方,却让人感觉很温暖,那里聚集着很多他所熟悉的人,有男有女,有一袭紫衣的少女,有白衣风流的青年,有迷糊懵懂的小少年,有一位冷傲的蓝衣少女,有一个刁蛮任性的女孩儿,还有太多太多的人……

    可惜,他都记不清了,仿佛有什么力量,一点一点抹去了他的记忆。

    甚至他都快要忘却,他叫做墨风。

    他隐隐觉得,他似乎应该叫秦风。

    两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纠缠不休,让他不由得头痛欲裂,甚至连意识都快陷入了混乱。

    他究竟是秦风,还是墨风?

    都是,亦或者,都不是?

    他,究竟是谁?

    一副陌生的画面陡然闯入了他的世界,那是一个高大的黑色祭坛,四周荒凉冷清,没有一点人踪,只有一轮紫红色的妖月和无边无际的暗渊之气,还有黑色的潮水无止尽地一起一伏,冲刷着祭坛。

    不知是哪一天,祭坛上忽然亮起了一阵光芒,一个淡淡的黑影轮廓化形而出,状似人形,但却通体模糊。

    他孤独地坐在祭坛上,待了无尽悠久的岁月,终于,他觉得寂寞了,随着他意念一动,祭坛边便多了无数幽魂,有的吸纳暗渊之气渐渐地化成了实体,变成一个个青黑色的巨人,它们都跪拜在地,称他为王。

    他终于不再孤独。

    渐渐地,这片寂静荒芜的土地多了一些外来者,他的实力相比起他们尚还弱小,但他有着数量无尽的下属,所以他从不畏惧。

    直到将这些外来者圈入了暗渊规则之中,永生也无法离去。

    从此,他再也不觉得孤单。只是随着时间继续的流逝,他开始感觉到无聊,他听那些外来者说,这世界很宽广,并不只有他所坐拥的这一片狭小的地盘。

    他开始向往,想要去探寻外面的世界。可是他失败了,暗渊规则为他所用,然而他却也不得不被束缚其中。

    他暂且忍耐下来,拼命积攒自己的力量,也不知突破到了什么境界,终于被他暴怒地毁了祭坛,冲出了这片对他而言如同囚笼一般的地方。

    后来呢,后来?

    黑暗中仿佛有白光炸响,头痛欲裂中,他终于意识到,他不是他。

    他是暗渊之王,他是墨风,亦或秦风,都无妨。

    “你灵魂就如无根浮萍,按理说很容易被取而代之,结果我还是失败了……我很好奇,你的魂海中究竟有什么东西?”

    一片黑暗里,只有一道声音带着些许的好奇幽幽传来。

    墨风没有回答,只是定了定恍惚的思绪,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了怎样的凶险。

    不知何时,他已经落入了对方一步一步的侵蚀和同化中,直到记忆中的人和物渐渐模糊,直到他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楚。

    他再次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一切如常,但灵力却还是被暗渊之气浸染了个通透,看来最开始的一幕都是真的。正是因为发现了灵力的问题,他的心神才会出现破绽,从而在茫然和绝望之中被一点一点侵蚀。

    “看来你自己也不清楚。”对方自问自答一般。

    墨风不禁怔了怔,经历了一次次的事情,他当然知道自己的魂海中似乎有什么神物坐镇深处,上次冰镜湖边,那个黑纱女子就猜测说那是不是古魂器。

    但墨风自己着实想不明白,什么时候他的魂海中多了一件东西,他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墨风一切思绪恢复正常,便谨慎地谨守心神,对着面前空无一物的黑暗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道声音中不禁带了些好笑和嘲讽:“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难不成,我还应该在你的灵戒中?”

    这一句话,等于承认他就是暗渊之王,也是那颗看似不起眼的黑色玉石。

    墨风心念急转,忽而冷笑一声道:“没想到大难临头,你倒是不急不慌,还有心思在这里和我纠缠,我也不是不能不佩服。”

    “我大难临头?”黑暗中的声音冷笑道:“你又知道些什么!我可是暗渊之王,谁能对付我?”

    “一般来说,拼命强调自己有多厉害的,都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那道声音似有些恼羞成怒:“你是不是不清楚你现在的处境?若不是我好意留了你一命,你早就被暗渊之气完全同化,到时候连尸体都剩不下。”

    “你确定是好意?”墨风不置可否道。

    被他接二连三的挤兑,暗渊之王已经快要压抑不住怒意和戾气,但他最终还是忍耐下去道:“看来你不喜欢这样拐弯抹角的方式,也好,我就直接跟你谈笔交易,不过我奉劝你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千百年来,胆敢这么和我说话的,差不多都成了暗渊之底的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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