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夙黎看着应嬷嬷,显然没反应出应嬷嬷话里的意思。

    李郎中,全名李有德,是青云镇济世堂的大夫。

    济世堂是他家祖业,济世堂匾上三字,乃前任留石城城主题的笔。

    堂中正厅挂着的“杏林世家”四字,乃此任城主,亲手所书。

    他祖孙三代行医,不说悬壶济世,但杏林世家还是担的起得。

    李郎中十六岁便独自出诊,这数十年如一日,苦苦追寻医道,矜矜业业,一丝不敢倦怠。

    他自己身为医者,行医愈半生,今日,却因误食药草,将自己置于这等尴尬境地。

    真是羞煞,无颜再见世人了。

    夙黎提着裙子往后院角门僻静处跑,刘自成和几个庄稼汉刚将李有德从粪坑中拉出来。

    李有德躺在地上四脚八仰,面冲天上,目露绝望,一动不动,任由几个庄稼汉提着井水,一桶一桶的往他身上冲涮。

    老远那股浓烈的气味便扑面而来,夙黎只想到三个字:辣眼睛。

    应嬷嬷扯住要上前查看的夙黎,轻声责备几个庄嫁汉:“仔细点,溅小姐一身水。”

    几个妇人聚在一边,窃窃私语,李有德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为何要救他起来,让他溺死算了。

    夙黎见李有德一副生无所恋,心如死灰的模样,心中的小人笑的趴在地上直都直不起来。

    面上还要不动声色的问刘自成:“李郎中可还安好?”

    老实巴交的刘自成抹了把汗,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估计就是呛着了。”

    身边的春桃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连应嬷嬷都没绷住“噗呲”,笑出了声。

    夙黎前世今生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憋的满脸通红,还是没忍住,转个身,和春桃笑成一团。

    别说夙黎他们,就是年过半百的应嬷嬷,也没听说过谁出恭掉进粪坑的。

    李有德躺在地上,听着耳边众人的笑声,恨不能再找个粪坑把自己埋进去。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夙黎看着地上的李有德瑟瑟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只是原本望天的眼角流下一串老泪。

    “春桃,去让厨房烧些热水,给李郎中再洗洗,再去找套合适的衣裳给李郎中换上。”夙黎嘱咐道,“记得再让厨房煮碗姜汤送过去”

    还在窃笑的春桃得了吩咐,一阵风似的飘远了。

    夙黎上前想安慰李有德两句,见他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讪笑的安慰道,“李大夫,人有失手马有乱蹄的时候,别往心里去。”

    李有德将目光聚焦在夙黎脸上,“你是故意的吧!”

    夙黎满脸委屈,扇着睫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一点:“李大夫,何出此言啊!又不是我让你吃的?”

    冤枉,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夙黎发誓她只是看李有德吃的太香了,一不小心走了神,忘记提醒他了,谁让他下嘴那么快,也不给她提醒的机会啊。

    李有德看着一脸无辜的夙黎,胡子上还挂着某些不明物,随着打颤的脸部肌肉一抖一抖。

    不行,再看又憋不住了。

    夙黎当即做了决定,转身就抬脚走,还不忘吩咐刘自成好好招呼李有德。

    回到房间,掩上门,和春桃二人一对眼,又笑的前俯后仰。

    ——————

    地处北煌北境的东临城,号称是北煌帝国第一道天门,东临城城西,这一片皆是灯红酒绿供人玩乐消遣的场所,俗称花楼一条街。

    又因每一家花楼门口都挂着红灯笼,被称为红灯街。

    在这条红灯街最有名最大的花楼就是,合欢楼。

    此时天不过正午,其他的花楼都门可罗雀,静悄悄的。

    只有合欢楼,丝竹声声言婉转,琴声如珠落玉盘,箫声悠扬荡人心魄.....

    合欢楼内还有一个小院,名牡丹阁。

    小院清雅幽静,能包下牡丹阁的,自然非富即贵。

    此时牡丹阁宴厅中央,正搭了个台子,一个身着红衣舞裙的少女正翩翩起舞,女子身姿曼妙,婀娜多姿。

    当真是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

    女子生的绝色,娇美犹若桃瓣,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休,一副我见尤怜。

    美目流光间,对着看上首少年秋波涟涟,首座中央只摆了一张矮桌,桌上置满各色点心水果,美酒。

    桌后少年半倚在靠垫上,不过十六七岁年纪,那毫无瑕疵的面庞俊美绝伦,微微扬起的嘴角,更似陈年美酒,看得袅袅迷醉,差点连舞步都乱了。

    一身丝绢白裳,气质出尘,仿若谪仙,衣角处皆绣着精致的蝴蝶装饰,蝴蝶翩若欲飞,衬的少年清雅宜人,诉不尽风流之姿。

    少年正眯着凤眼,似在神游太虚,又似迷醉于仙姿神乐,对袅袅投送的秋波视若无睹。

    袅袅也不气馁,她至小被卖入合欢楼,受到的是最严苛的训练才能有今天。

    她从小学的便是如何讨好男子,如何让男子对自己挠心挠肺,掏心掏肺。

    眼前这位翩翩少年,不但是英佳淑人,更是贵不可言,乃是一品护国大元帅顾常武的独子。

    说起顾常武,北煌第一神将,在整个天玄大陆都是赫赫有名。

    而且与当今圣上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安定侯便是圣上给顾常武的赐封,顾长欢自然就是安定侯世子。

    袅袅一甩水袖,心想若是能哄的顾长欢为自己赎身,正室袅袅不敢想,一个妾室之位,也剩过无数人家的当家主母。

    届时,再凭自己的手段,再生下一儿半女,到时,不是正室,更胜正室。

    想到未来可期,袅袅舞的更是衣蕨翩飞,柔若无骨的娇躯,媚意珩生。

    据说顾常武与其夫人是青梅竹马,两人鸳蝶情深,安定侯府除了安定侯夫人外,无一个妾室。

    安定侯甚至在家训中明令后人,不得纳妾。

    但这些袅袅压根不在意,顾长欢半月前,一进东临城便直奔合欢楼,点名要看她跳舞。

    至此半月间一步都不曾踏出合欢楼一步,日日都是她在旁伺候。

    袅袅对自己有信心,过不了几日,顾长欢定然要找胡妈妈给自己赎身。

    袅袅甚至想好出楼时要带些什么物件,兰儿是一直伺候自己的,很是贴心,要让顾长欢将她一并买了。

    心心念念的看着上座的佳婿,袅袅几番眉目传情间,心中情蜜意更甜。

    胡妈妈轻推开门,又引了一个身着步兵甲的兵士进来。

    这几日也常有兵士来传顾将军的军令,让顾长欢回东临城的军属衙门,顾长欢说要为自己的舞,谱一首新曲,不得空。

    想起来,袅袅面露笑意,心中更是得意,这次肯定也如前几次一番,传令的军士要么被打发走,要么被顾长欢拉着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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