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之中,雨瑶公主房间。

    假扮公主的宫女已经气绝身亡。

    六皇子正拍着泪流不止的公主安慰着。虽然只是出宫后安排过来的宫女,可是在雨瑶看来,她是因自己而死,自己对不起她。

    “审出结果了吗?”李无忧面色平静,让人摸不透。

    “卑职无能,刺客在审讯中服毒自尽了。不过,他在临死之前说——”宇文升有些犹豫的看向六皇子。

    “说!”六皇子瞪了他一眼。

    “刺客说指使他来的是四皇子殿下!”宇文升将头低下,不去看李无忧和六皇子的表情,心中却一阵翻腾:果然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尸首在哪?我去看看。”李无忧仿佛没有看到六皇子阴沉的面孔,淡淡的说道。

    宇文升领着李无忧出门去。

    六皇子对旁边的洪紫妍道:“麻烦洪小姐将雨瑶带到你的房间去休息。”

    洪紫妍点点头,扶着公主离开。

    六皇子面色阴郁的看着走出房门的雨瑶,低声自语“四哥,真的是你吗?”

    父皇下了那样的旨意,所有皇子无所不用其极。可是,他怎么也不愿意看到,自己这般的皇族贵胄,却使出下毒暗害这样的下作手段,对付自己的亲妹妹。

    他不知道,如果结果是真的,他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兄弟。

    当他来到刺客尸首停放之处时,只见李无忧正指挥着杵作将已经扒光了的尸首慢慢处理。

    李无忧在尸体上指指划划,杵作点头下刀。

    剃发。

    刮须。

    解剖。

    “呕——”

    当内脏被一件件取出时,原本围观警戒的几人再忍不住。

    便是尸山血海走过几遭的宇文升和几位偏将,也是胸口起伏。他们或许在战场上即便是血肉纷飞也面不改色,可是现在这般闲谈慢聊般的解剖开来,场面真是······

    可李无忧却一边饶有兴趣的指挥道:“来,大腿骨取出,脚掌切开。”

    一边伸出手指这里量一下,那里测一下,还记录下来。

    “呕——”

    第二位杵作坚持不住了,换人!

    六皇子已经远远跑开,可是那血腥味,却仿佛驱之不散一般。感觉口鼻之中都是。

    一只手掌抵在后背,温润的真气将身体的涌动压下。

    “多谢张老!”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身边的宗师供奉出手了。

    “这位无忧先生,真不是一般人能揣测啊——”张老感叹道。

    六皇子看着远处弯着腰指指点点,不时挑拣一番的李无忧,点点头:这样的书生,才是可怕的!

    大半个时辰过去,第三位杵作快要坚持不住时,李无忧发话了:“好了,就这样吧。”

    然后走出房间,在外面深吸几口气,看着远处的六皇子道:“看来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啊!”

    六皇子脸上一红,作为养尊处优的皇子,见不得这般血腥,是正常的;可是,作为争储夺嫡的皇子,今日这般逃避,是不合格的。

    何况,他还存了招揽李无忧的心思。

    “先生,有结果吗?”宇文升打破了尴尬,上前问道。

    其他几位副将也是好奇的围过来。

    李无忧大动干戈,要是没有什么收获,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六皇子,你觉得,是四皇子出的手吗?”李无忧看向六皇子。

    “四哥······四哥应该不会如此。”六皇子斟酌道。

    李无忧点点头。朗声说道:“我大越居天下中南,四季分明。国人男子多有蓄发留须之俗。韩、楚二国也有此俗。”

    众人点头。

    “而此人剃去须发后可看出,发根疏密有别,须根分布均匀。这必是留分髻、蓄络腮所留,天下有此俗者。”

    众人眼睛一亮。

    “西赵、北卫!”六皇子答道。

    “必是此二国死间密探无疑。”李无忧点头总结。

    宇文升感叹道“原来是这样。”

    “那先生为何还要——”有偏将不解问。

    “你是说解剖?赵卫之人也有分别啊!”李无忧看向众人。

    “赵卫之别?”众人一阵沉思。

    “赵人长居西北草原,骑马射箭,胸肺曲张,胯骨挫顿,大腿骨外曲;卫人多居沙漠,乘骆驼,踩沙子,心脉粗长,所以——”

    “臀骨扁,脚掌平!”有人抢答。

    “那么此人是哪国人?”

    众人回忆一下,宇文升看向李无忧:“赵人?”

    李无忧含笑点头。

    六皇子长舒一口气。

    这般下作手段要是皇族中人所为,那他也会颜面无光。

    “先生,我磐龙卫应付此事并不擅长,这可如何是好?”宇文升担忧的问道。

    不怪他发愁,磐龙卫明刀明枪没有怵过谁,可是这些下作的手段防不胜防,他们这些沙场上的军士根本无从应对。

    李无忧道:“宇文统领莫急,此事我来解决。”

    ——————

    等车队再启程之时,多了一位黄六爷,带着一班护卫跟在车队后面。

    此事的车队后,不止是他们,还有不少书生和不时策马前来的武林豪侠。

    原本,宇文升对江湖人士掺和进来很是担忧,因为这些人无法无天,心中根本没有纪律国法。

    可是李无忧却说无妨。

    “怎么样?我找来的这些个帮手,先生可还满意?”白剑秋吊儿郎当的坐在马车中,长剑“龙吟”靠在膝前。

    “你这些狐朋狗友真可靠吗?”李无忧不看他,自顾在纸上写着什么。

    白剑秋坐直身体,看着李无忧,邪邪一笑:“先生,这可都是剑榜、精英榜上的青年一辈高手啊,最差都是凝穴境。”

    “哼,他们的心思可不是那么单纯啊?”李无忧看向白剑秋。这些都是各门各派的二世祖,被白剑秋一番悲情牌吸引,来的目的除了看戏就是看公主,没一个是来真心帮忙的。

    “那还不简单。”白剑秋凑上前去,低声嘀咕着,不时发出奸笑。

    听完白剑秋的耳语,李无忧没好气的看着他道:“我真没看出来,观剑阁的首席竟是这样一个惯会坑蒙拐骗的货色!”

    白剑秋浑身一震,一股剑气弥漫,目光迷茫,悠悠说道:“四年前,我也相信剑道无悔,一往无前!可是先生尽破我观剑阁剑法,那时我就懂了:世间的道,千万种,只有适合自己的,能走到最后的,方是大道!”

    白剑秋看向李无忧:“先生,你学究天人,你追寻的道,是什么?”

    李无忧一时楞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

    “先生在吗?”

    车外的声音将车厢中沉思的二人惊醒。

    白剑秋朝李无忧诡秘一笑:“嘿嘿——先生,看来你这道没寻到,劫却先来了啊······”

    这几日,洪紫妍不是借着给草儿做糕点的名义就是借着过来请教琴艺的由头,总要到李无忧的车上坐一会。

    今天,早早的过来问李无忧怎么做药膳为公主调理,李无忧答应了写好了,让她来取。

    白剑秋拿起“龙吟”闪身出了车厢,正看到洪紫妍站在外面。

    洪紫妍没想到还有别人,没来由的面上一红。

    白剑秋对着洪紫妍眨眼一笑,飞身已到半空,一声长啸!

    身影在空中一旋,长喝一声:“易子寒,来战!”

    人影缥缈,已致百丈之外!

    “哈哈——白剑秋,听说最近你为情所伤,战力大减啊。别怪老子没提醒你,待会被老子打败了,掉到剑榜第五,可别哭鼻子啊!”

    声音如闷雷传来,一道剑光划破天穹!

    天空中,剑光闪烁,剑击声、剑啸声,响成一片!

    ——————

    “洪小姐,这是你要的方子。”李无忧看着脸色微红的洪紫妍,伸手将方子递过去。

    洪紫妍接过,认真看了一下,点头道:“先生的这种配伍真是高明。”

    然后郑重的将方子折了,对李无忧道:“那要不我做好了,给先生和草儿也送一份吧!”

    李无忧点头道:“洪小姐有心了。”

    车厢不大,此时二人相隔不远,气氛有些暧昧。

    不知是想到什么,李无忧看着洪紫妍红红的耳根发起呆来。

    洪紫妍抬眼看到李无忧的样子,羞涩的一抬手,将耳后的碎发撩起。低声说道:“那紫妍就先告辞了。”

    说完,不等李无忧回声,已经下了马车,往回走去。

    一路上,洪紫妍有些失神。

    “妹妹——”

    “啊——”

    洪紫妍吓了一跳,见杨月策马过来。

    她看看四周无人,低声叫了一声:“嫂子!”

    杨月翻身下马,拉着缰绳,伴着洪紫妍一起往鸾车走去。

    “紫妍,本来我不该说,可是,你哥哥不在这里,我想我应该给你提个醒。”

    杨月考虑了一下,缓缓开口。

    “嫂子,有什么话你直说。你们杨家对我们兄妹恩深似海,我们是一家人啊。”

    洪紫妍看着杨月,认真的说道。

    杨月停下身来,看着洪紫妍。她和自己不一样,自己从小在江湖中长大。虽然有爹爹护着,没有受过什么苦,但总算见识过不少风浪。而洪紫妍生在书香门第,家中罹难之前,有父兄呵护,根本不知世道之艰难。

    想到这,又想起惨死的父亲和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夫君,不禁眼圈一红。

    “嫂子,你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洪紫妍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原本自己有些看不上杨月做自己的嫂子,可是她的父亲一诺千金,义劫法场,让人敬佩。

    而且在和她的相处中,可以看出,她是一门心思放在哥哥身上的,甚至不惜将长富商号残余的力量和财富都交给了哥哥。

    她本心不坏,只是江湖跑久了,有些草莽气。

    洪紫妍看到杨月落泪,有些慌神。

    “妹妹,女儿家的心思,嫂子明白。可是那位小先生,实在不是良配啊——”

    一句话,洪紫妍泪珠滚落。

    是啊,自己怎能配上他?

    梦,早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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