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霸领着三百骑士穿过谷口,疾行半晌。
    木巴小心陪在他身前领路,忽一指前方小山,介绍道:“夏侯将军且看,大军再行十里就能走出这片山谷,一会儿将军站在对面那座小山,可以看到强端大王和蜀羌联军隔着白水对峙的情形。”
    夏侯霸眯眼瞧了一会儿,终于缓缓颔首,继续催马上前。
    再行一阵,渐渐进入两山中间一条狭长的通道。但见方圆几里都是茂盛的灌木,因到了盛夏的缘故,长势即盛,将左右远近的景观遮了个严严实实,视力难透;与此同时,不远处有惊鸟飞林的声响传来。
    夏侯霸止住队伍,皱眉不语。
    “夏侯将军,怎么不走了?”木巴回头疑问。
    “林中鸟雀惊飞,多半有人埋伏在此。”
    木巴笑道:“将军多虑了,他们拢共就几千兵马,此刻被强端大王牢牢拖在白水河畔,哪里还有余力分兵埋伏?”
    夏侯霸不再理会于他,转身朝一队骑士喝道:“你等沿方圆五里的灌木草丛严加搜索一番,但有异动,火速示警!”
    “遵命!”
    十数名虎豹骑将士迅速奔出,自觉散落到四周。他们举起手中长枪、直刀,纷纷往灌木草丛中击刺;携了弓箭的,更拉弓望箭,摇摇朝百步外的丛林射击。
    而此时,姜维、魏荣、赵统三人率领着三千羌兵正静静的埋伏在几百步外的森林中,一动不动,恍如雕塑一般。
    羌人纪律涣散,但他们摄于姜维的威严,只能耐住性子不敢稍动;林子中的战马亦马口衔枚,只为了不让敌军察觉。
    姜维其实是在等待魏军的主力通过。
    他埋伏之处刚好位于山谷中段,承前启后。一旦魏军主力通过此处,他将领埋伏于此的三千羌骑率先发难,同时向埋伏在他处的友军发出信号。
    届时,埋伏于谷口的马岱突骑营将士将下山封锁住魏军的归途,造成魏军的混乱;而埋伏于正前方的马超将领西凉铁骑长驱直入,给混乱中的魏军以迎头痛击。
    乍一看,计划是美好的。
    只可惜,魏军主力不曾到,来的只是一波探路哨骑;哨骑也便罢了,但为首那员将领谨慎得异乎寻常,稍有风吹草动,就开始沿途扫荡,丝毫也不放松。
    双方只隔了几百步距离,按照魏军哨骑如此力度的搜索,再过半盏茶的功夫,双方必打照面。
    所有将士都将目光投向姜维,静候他的命令。
    打还是不打?形势可谓十分紧迫。
    间不容发之际,魏荣凑到姜维身侧,附耳道:“这样下去,我方埋伏迟早会被识破。与其这样,不如提早发难,先吃下这一部再说!”
    姜维稍加思索,心中已有决断。
    只见他大手一挥,爆喝一声:“放箭!”说罢,猛地起身,抽箭拉弓,飞一般地射出这一战中的第一箭。
    “崩”的一声震响后,长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离他最近的一名魏骑的脖颈。
    那魏骑尚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激射倒地,眼看已是不活。
    在这之后,密林中探出无数脑袋,他们飞速拨动手中长弓,箭矢纷飞,如飞蝗一般飞向了小道中的魏国骑兵。
    “敌…敌袭啊!”
    “有埋伏!”
    “后撤!后撤!”
    这一波攻击突如其来,抵近侦查的魏骑一时不察,被射了个人仰马翻。尤其是靠近埋伏处的几名骑手,他们战甲上、胯下战马上插满箭矢,几乎被射成筛子模样。
    “果然有埋伏!”
    魏军本阵,夏侯霸嫩脸涨得通红,一边举刀拨开乱箭,一边疾声高呼:“全军下马举盾!向本将靠拢!”
    虎豹骑不愧是天下无双的精锐,陡遇伏击,竟然没有一人慌乱逃跑。他们依照主将吩咐,纷纷跳下战马,将身子蜷成一团缩在马后,又高举圆盾,护住战马脖颈处,缓缓退向本阵,表现出极高的战时素养。
    姜维哪容他们退得如此轻易?他有心用远程攻击尽可能多得消耗掉魏军战力,正要下令再射一轮。
    哪知右臂刚刚举到一半,“射”字刚刚从丹田翻涌至喉咙、距离吐出尚有半息。
    忽有一名羌兵高声吆喝着“杀啊”,纵刀直扑山下道中;其余羌兵似乎受了鼓舞,尽皆站起身子,吼吼大叫的冲了下去。一时,满山遍野尽是翻涌而出的羌人。
    这一幕直把姜维瞧得目瞪口呆,呆立当场。饶是他知道羌人纪律散漫,不听指挥,却也不曾料到他们竟然自行其是到了这种地步!
    边上的赵统忧心忡忡:“魏军装备如此精良,贴身肉搏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
    魏荣亦破口大骂:“这群狗日的羌人,这么着急赶着投胎吗!”
    两人一边奚落,一边回头去望姜维。
    姜维摇头苦笑道:“看来接连打了几次胜仗,这帮混蛋抖了起来啊!”
    他情知眼下并非深究的时候,当下翻身上了小白背脊,取长枪弓箭在手,回身喝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两位速速随我冲阵,早日解决掉这一支魏军才是正途。”
    赵统、魏荣毫不迟疑,纵身上马,跟着姜维飞奔下坡。
    战场中,冲的最快的一波羌骑已经堪堪同魏骑交接上了。
    两军很快陷入刀枪肉搏之中,魏军胜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羌人却是胜在锐意正劲,又兼人数众多,暂时除却对高大骑兵的恐惧,一时间竟然战得难解难分。
    山路毕竟不如平原,不利人多的一方展开阵型冲锋。于是乎,两军阵前的羌骑越聚越多,但真正能够投入战斗的不过前面几排人马。
    便是姜维、赵统、魏荣三员大将亦只得被堵在锋线后面,瞪着眼睛干着急。
    姜维身量高大,端坐小白背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魏军的阵线恍如钢铁铸就的大闸,任凭羌骑一浪胜过一浪的冲击,竟是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他们装备的圆盾和明光铠似乎完克羌兵手中不甚犀利的刀枪。
    羌兵每展开一下攻击,魏骑都能利用圆盾娴熟地格挡掉;漏下的一刀两枪,一俟沾到魏骑身上的铁甲,要么自行划开,要么只能在坚强的甲胄上留下一道不浅不深的印痕。
    与之相反,魏骑的刀枪犀利异常,面对仅仅身着皮甲的羌兵,手起刀落必有一人重伤。
    短短几十息的交锋,乍一看羌骑人多势众,占尽优势,实则魏军虎豹骑已经慢慢站稳阵脚,并已逐渐集结成阵型。
    兵甲铿锵,大地震撼,厮杀声传出好远;长枪戳出,砍刀折断,一批批地羌人倒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军阵前已经垒起高高的尸堆,鲜血遍染、但观其穿着朝向,大多数是羌人的尸首,魏军死伤者可谓寥寥无几。
    地上同伴尸首横列,对面那群魏骑状如杀神,面无表情,无情屠戮。
    眼前的局面终于让羌人渐渐冷静下来。
    这时,魏军阵中一员铁甲覆面的将领蓦然冲至阵前,但见他长弓在手,先发一矢,三矢夹于三指间,相继拾发,不至断绝。
    长箭例无虚发,每发一矢,必能夺走一条人命,不过短短十来息功夫,就有五名羌兵死在他的箭下;双方又离得极近,他又射得极准,射到后来,但凡魏将长弓所指之处,便会激起羌兵一阵哗然,下意识就要侧身躲避。
    羌兵的锐意正在逐渐消退,恐惧之感油然而生,若再无变数,溃败就在眼前。
    “三千羌骑先机在手,却战不下眼前的三百魏骑,反而被打得束手束脚,溃败在即!虎豹骑之威,竟至于此!”
    姜维被羌骑堵在战阵后方动弹不得,急得欲把钢牙咬碎的同时,亦深深震撼于虎豹骑的战力。
    此时,他见到魏将手持长弓,在马背上耀武扬威的模样,忽然起了狙杀敌军大将的主意。
    “来而不往非礼也!”
    姜维默默擎弓在手,瞄准对岸那道黑影,将弓拉至满月,倏忽松弦送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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