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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官差们赶到青源村的时候,胡氏和向珠已经收拾好了一大车的东西,看样子是想先去胡氏的娘家躲一躲。

    胡氏没想到衙门的动作这么快,一见到官差闯进院子,又怯又急,惶惶的躲进屋里不敢出来。

    官差见门口的骡车上装的满满当当,心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马将院子封了,顺带着将那一车东西也扣下。

    “你们干什么!”一步踏出屋门的向珠死死抱着怀里的包袱,这是她辛辛苦苦绣的嫁衣,里面还裹着几年来攒下的嫁妆。

    “把她拉开!”范亮的手下的捕快一个个如狼似虎,向珠护财心切,也顾不上姑娘家的娇矜,跟官差们撕扯在一起。

    “嘶啦”

    包袱皮经不住力道撕裂开来,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向珠哭着扑在地上捡,“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官差们哪管这些,在他们眼中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公家的。“大胆!你若再敢阻拦本快执行公务,别怪咱们不客气!”厉声斥责的同时还不忘威胁的亮出一截官刀。“还不赶紧让开!”

    向珠哪见过这种阵仗,虽说她平时在家里蛮横不讲理惯了,可那也只是在向福等人面前耍罢了,真碰上硬的她也不敢造次。

    很快,躲在屋里的胡氏也被官差撵了出来,姑嫂二人颤瑟瑟的抱在一起,无望的觑着官差们进进出出抄东抢西。

    向梁藏钱的地方十分隐秘,别说胡氏,就是他的枕边人桂芝,这么多年来都不知道家里的银钱藏在哪儿。

    这些官差们一个个都是抄家的好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向梁的棺材本一分不少的搜了出来。

    向家老宅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来了不少围观的村民,他们对着胡氏和向珠指指点点,都说“这家人心眼儿不好”,“遭了报应是活该”等等。

    银子、细软、值钱的家什...一件件被抛了出来。

    胡氏咬牙大恨,这些原本都是他们的,是她家富贵的!

    向珠眼里噙着泪花,后悔没有早点嫁人,把一腔怨气都怪在了桂芝和向福身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现在有没有人肯要她还不一定呢!

    随着官差们将一件件一箱箱的财物晾晒在众目睽睽之下,围观的村民们越看越咋舌,没想到向梁不声不响的攒了这么多宝贝!

    官差们也有些惊讶,来之前听说向家略有薄才,只是没想到光银钱就抄出了五百多两!

    封了箱子,官差要将胡氏和向珠二人撵出去,这宅子也是要封的。

    胡氏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边哭边撒泼打滚,赖在地上不肯起,“我的嫁妆啊!你们拿的都是我的嫁妆!”

    官差不禁冷笑,“别忘了你也是向家人!你的嫁妆也是向家的财产!”

    胡氏一听愣了,顿时连哭都忘了。

    怎么办?向金马上要去服役,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两说。

    胡氏呆滞的望着眼前的虚空,脑中忽然闪过和离的念头。

    不,不行,她还有俩孩子,他们都姓向。

    唉!胡氏眼睁睁的看着官差封了院子,不行,她得想个法子把东西要回来!

    ******

    对于和离一事,胡氏不过是急眼了想想,而桂芝却是在官差回来之前已经将状子递到了李康华的案前。

    桂芝不识字,状子是找街边靠写字为生的先生代笔的,行文流畅,骈四俪六,写的好不可怜。

    “大人,这是抄没的向家家产。”随清单一同奉上的还有一只成色透亮的漆盒。

    李康华接过单子,覆盖在桂芝的状纸之上。

    只见上面林林总总列了满满一张纸:房契一张,银钱五百两,上等水田二十亩,中等水田十亩,上等旱地三十亩,檀木椅子两把,桌几一案,金丝楠木茶盘一托,前朝汝窑花口瓶一对…

    骡车一辆,公猪三头,母鸡一十八只…

    下面还零零碎碎记着些银簪朱钗头面毛料等物。

    李康华看完吩咐道:“将这单子誊抄一份给齐延福,原本备案下档。”

    官差应声称是,躬身退下。

    “大人,这程氏是不是知道向梁的家私颇丰,如今全部归了齐延福,她想要投靠儿子,所以才急着与向梁决裂。”范亮语间很是不齿。

    李康华哂笑,“程氏既失原籍又无婚书,何来和离一说。”

    “啊?”范亮微讶,“她不是说向梁给她上了族谱?”

    李康华打开漆盒,将里面的地契银票等物取出,手指在盒子的内壁间摸索。“向家的族谱我看过,上面只记了向梁的发妻吴氏,未录填房。”

    “那…程氏妻不是妻,妾不算妾,(此事)该如何判断?”

    李康华细细摸索了一会儿,终于在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口。他撬开表层的绒毡,小心翼翼的抽出里面的纸张。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将纸摊开示意范亮上前,“你来看。”

    范亮疑眉一瞥,赫然是一张身契!

    “没想到向梁还留了这么一手!这样说来,程氏不过是他‘买’来的妾!”

    桂芝不识字,当年向梁骗她说这是一纸婚书,谁能料到竟是一张卖身契呢!

    李康华吩咐道:“你去将这张契单的原档文牍找出来,将状子一同发回,据实已告。”

    “是。”

    一刻钟后,走出县衙大门的桂芝一个人失魂落魄的游荡在大街上,她嫁给向梁二十多年,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妾呢?!

    妾!

    还是有身契的妾,这叫她以后怎么活啊!

    桂芝眼中无泪,只剩颓然和绝望。

    眼下她一无所有,向家的男人都被关进了大牢,宅子也被封了,她无依无靠,腹中辘辘,比那大街上的叫花子还不如!

    不,不对,桂芝忽然灵光一闪,她还有儿子!

    她儿子马上就是有钱人了,向家的地,房子...以后全都是他儿子的!对,就叫阿福出钱把自己买下来,恢复自由身,她就还是齐世昌的发妻,齐延福的娘!

    阿福还年轻,又有功夫,现在又有了地,以后那日子只会比向家更好!

    桂芝越想越兴奋,只要她抱着阿福哭一哭,说说她这么些年为他受的委屈,她是他亲娘,阿福一定会心软的!

    对,她这就去找阿福!桂芝目光闪烁如撞大邪,她将脑后的髻饼打散,犹觉不足,又往脸上胡乱抹了两把灰。

    她就不信阿福见她这么惨还会不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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