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关云天来到富源二中,他猜杨倩一定在语文教研组。上到三楼,跟楼梯口斜对着的办公室,门口挂着一块白底红字的标牌,上面正好写着语文教研组几个字。

    办公室敞着门,里面有六七个人办公,关云天在门上敲了几下,随后走了进去,他问靠近门口的那位正在埋头备课的教师:“老师你好,请问杨倩是在这里吗?”

    “杨倩?以前是在这里,去年调到学校宣教办公室当主任去了。”

    “哦,谢谢!请问宣教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在五楼最东面那间办公室,上楼就能看见,门上有牌子。”

    关云天再次道谢之后上到五楼,朝东望去,果然看见一间门上挂着“宣教办”牌子的办公室,门是关着的,他在门上轻敲了几下,“请进!”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关云天推门进去,“杨倩老师,你好!”

    “怎么是你?关......,哦,我该叫你关老师、关大哥、还是关老板,或者关总?”杨倩既惊又喜,起身相迎。

    “随便,我觉得还是叫关大哥吧。杨倩老师,听说你当办公室主任了,为你祝贺!”

    “嗨,学校新成立的机构,目前只有这么一间办公室,上上下下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杨倩道。

    “管他呢,只要行政级别到了就行。”关云天在沙发上坐下来,接过杨倩递过来的茶杯,“听林楠老师说你结婚了,大喜的日子你怎么不告知一声,我们也好讨杯喜酒喝呀!”

    “我觉得大家都挺忙,就没好意思打扰你们。怎么样,你还好吗?”

    “你调走不久,城关中心小学就跟我脱钩了,现在企业也扩大了,我们的新公司就在经济开发区。”

    “哟,是不是企业做大了,不愿让学校管着你,就跟学校分道扬镳了?”

    “不是不是,”关云天连连摆手,“实际情况跟这恰恰相反,我原本只想经营校办工厂,谁知道不知不觉中,就把校园红砖厂做到了全县最大,因为规模扩大了,流动资金需求必然随之增加,由于我们的贷款此前都是学校担保的,戚校长知道我们的贷款达到百万之巨后,把他吓坏了,当时就找到我,不由分说,要马上跟校园工厂脱钩,我只能被动接受。结果,我们付给学校十万块钱作为分手费,工厂资产和所有债务一并归我。”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企业是你自己的?”

    “可以这么说吧。”

    “在开发区做什么?还是制砖?”

    “不,我们正是意识到制砖行业消耗优质土地资源,具有较大的政策性风险,于是决定转产做其他行业。老厂的红砖还在做,开发区这个公司生产轮胎用的帘子布,公司名称叫昌达实业公司。”

    “你还别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都调进城里三年了,你的情况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也很好理解。不过还是非常佩服你,为你取得的成绩感到由衷地高兴!”杨倩道。

    “其实也没取得什么成绩,反而这三年事情太多,当时进城也没给你送行,连结婚这么大的事都给疏忽了,中途又缺少联系,都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不称职,杨倩,你得担待点。”

    “关老师,你这是干什么呀?今天找我赔礼道歉来了?”

    “有这方面意思,除此之外,今天来这里还想求你一件事。”

    “我这样的学校老师,无职无权,又没有社会人脉,能为你办什么事?”杨倩疑惑地看着关云天。

    “我们公司生产的帘子布,价廉物美,质量过硬,本以为富源县的十多家轮胎生产企业是我们最大的客户,结果根本进不去,经过一番打探,方知没有关系没有熟人,要想进入这些轮胎生产厂家,势必登天还难。你舅是富源县主管工业和经济的副县长,他跟那些企业一定非常熟悉,我想请你跟他说说,请他帮个忙,我们知道事情该怎么办。”

    “关老师,我原本不太会办这样的事,再说我舅那人脾气古怪,一向不好管闲事。既然你费了这么大劲求到我,那我就抽时间走一趟,跟我舅说说,但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因为不知道我舅给不给我面子,再说,他也只是个副县长,权力有限。”

    “多谢杨倩!只要你肯走一趟,这件事就有很大的希望。”

    “关老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想想,你舅他是富源县主管工业的副县长,我们昌达实业公司也是富源县的企业,现在这些轮胎厂使用的帘子布全从外地采购,我们的产品质量过硬,还有价格优势,作为主管工业的副县长,他一定会极力促成这桩生意,这也是对本地企业的扶持呀!”

    “你这几句话说的太好了!对我尤其有用,我去游说他,就用你这几句话,再加以发挥,这个你放心,我是教语文的,肯定说的我舅心甘情愿去做这件事。”

    “那就太好了!再次表示感谢!杨倩,咱们三年没见面了,今天中午请你吃饭,酒店你选。”

    “改天吧,这段时间不行,因为我刚来这个新机构,工作千头万绪,现在出去喝酒吃饭,让领导看见了影响不好。等过段时间理顺了,工作走向正轨,就轻松多了。”

    “也好,等你不那么忙了再请你,时间也从容,到时候还请你去我们开发区的公司看看,顺便对我们的工作做些指导。”

    “指导不敢当,到时候去公司参观学习,开开眼界倒可以。”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左右,关云天接到杨倩的电话,让他送五百米帘子布去一家名叫“恒隆轮胎公司”的企业,供对方做检测和试验之用。

    尽管从生产线下来,在入库前对产品的各项指标已经检测过了,但用户要求提供样品再检测,作为供应商,只能无条件接受。

    关云天清楚,这家恒隆公司主动要求提供大样,说明杨倩已经跟她舅舅谈过了,而且她舅也做通了恒隆公司的工作,可以这么说,只要大样检测试验合格,恒隆公司就能接受昌达公司的产品。

    在杨倩的鼓动下,她舅舅在各种场合力推昌达公司的帘子布产品,无论出于响应政府号召,还是为了给地方主管领导面子的目的,富源县的多家轮胎制造企业,都逐渐选用了关云天他们公司的产品。杨倩她舅舅这样做,确实也是为了扶持本县的工业企业,除了有些私人原因,这也是他这个地方主管领导的职责所在。

    由于昌达公司的帘子布生产规模处于全国同行业前列,再加上关云天精于管理,规模效应与较低的管理成本叠加,导致昌达公司的产品比同区域的多家帘子布生产企业成本更低,在质量不相上下的情况下,用户自然而然地主动采购昌达公司的产品。

    昌达公司的帘子布是本县主管领导力推的本地企业的产品,一旦获得用户认可,便与几十家帘子布生产企业在富源县这个市场展开了一场短兵相接的竞争。凭借其低廉的价格和过硬的产品质量,不出半年,昌达公司就确立了竞争优势,他们的产品不仅打开了富源县的本地市场,还逐渐得到了全国其他用户的认可。

    面对这头闯进瓷器店的公牛,以东华帘子布公司许建章为首的几十家同类企业联手,想要阻击昌达公司对行业原有销售秩序的破坏,说白了,就是维护这些企业的既得利益。他们的厂长经理们聚到一起,商讨如何应对昌达公司的挑战,最后决定从原料环节下手。

    因为这些企业跟上游原料厂家多年的关系,他们想联手垄断帘子布的生产原料,也就是涤纶和锦纶长丝,以此掐断昌达公司的原料供应。但是这个看似聪明的办法,却是个十足的蠢主意。

    凭借上下游的老关系,原料厂商即使愿意配合,但要求这几十家帘子布生产企业按时把原料提走,这自然使各家的原料库存大幅增加,流动资金占用量随之增大。这几十家企业的绝大多数流动资金都不宽裕,一想到增加流动资金,三分之二的企业马上打了退堂鼓。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从原料环节下手没能达成共识,东华帘子布公司的老总许建章建议跟用户摊牌,让客户选边站。

    “怎么个选边站?”有人问。

    “让客户表态,他们是采购咱们的帘子布,还是选用昌达公司的产品。”许建章解释道。

    “许总,这不是难为客户吗?”

    “咱们这样做,要真是把客户逼到昌达公司那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等大家停息下来,许建章道:“没错,就是要让用户在咱们这些厂家和昌达公司之间做出选择,这并不是故意为难他们。至于有人担心这样做会把客户逼到昌达公司那边,我认为这种顾虑毫无必要,因为即使他们选择了昌达公司,就凭对方的生产能力,也根本无法满足那么多用户的需求,最后用户们还得来找咱们,到那时,主动权握在咱们手里,那些用户连议价的权力都没有。”

    不得不说,许建章的这一招够绝够狠,要放在经济法规健全的社会环境,这是典型的垄断同盟,属于限制竞争的行为,将会受到法律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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