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女尸,正以面部朝下的姿势漂浮在这个垃圾成堆的河水里。

    虽然已经是11月的天气,但依然有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在挑战着我嗅觉的极限,不知道是垃圾散出来的,还是从她身上......

    不仅如此,即便因为这个尸体的姿势,使我看不清她的面貌,但这个到底还是与电视里破案诡秘的场景不能混为一谈。

    就好像......

    你的大脑自行判定这是真实的,而不是虚构的,所以它给出来的恐惧的反应,也跟条件反射一样,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花了很大的努力才把那句快要脱口而出的"卧槽"改成了咆哮,面部表情甚至在这一瞬间有一度的扭曲。

    "啊!!!"

    不多时,我的背就贴上一堵能定人心神的胸膛。

    沈桉敞开外衣把我包进了他的怀里,之后就用一只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就如那次的梦里一样。

    另一只手顺着外套围上了我的肩,轻轻地拍了拍:"没事了。"

    我们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谁也没有再动。

    我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直到第一波视觉冲击慢慢地淡了下去,我小心翼翼地挪开沈桉的手,重新看了一眼河里的尸体。

    她这样的状态,让我不经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鬼片的场景。

    也是这样俯面朝下,代表怨气极大,电影里后来的剧情,我记得是那个女尸心有不甘,结果就诈尸报复了。

    我被自己的神脑补给吓得哆嗦了一下。

    沈桉改用两个手,把我围得更紧了一些,我都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跳的频率。

    噗通、噗通,很有规律地跳动着。

    跟平常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就好像,他现在看到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什么寻常的物件一样。

    我暗地里佩服着他过人的胆量,也不想在他面前露了怯。

    视线在河水的周边转了转,最后才慢慢地挪到尸体上,这一眼,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她会以那样诡异的动作跑动了。

    她的手,被一根黑色的绳子反捆在了背后,在一堆垃圾中若隐若现着,也因而,看不清其他。

    "沈桉,咱们报警吧。"

    "好。"

    不得不说,本市警察的效率还是挺不错的,大约七八分钟的样子,几辆警车就来到了这里。

    大概是怕破坏现场的一些线索,他们并没有把车开到河岸的小道上。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很沉重的表情,我也能理解,毕竟Y市的治安好是全国出了名的,结果这不出事还好,一出吧,还出了个人命案。

    套上鞋套,警察们才陆续走进这个地方,接下来就是包围现场,拍照、取证。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年纪比我大一点的女警察,手里拿着本子大概是想要问我们有关的细节。

    可是,在看到沈桉的那一瞬间,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刻就像开出了一朵菊花来。

    "你好,我是Y市公安局的警察白知欣,你叫我小欣就可以了,我来负责给你们做笔录。"

    沈桉看了我一眼,没有握上女警察伸出来的手,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她有些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欲盖弥彰地拿起夹在本子中的水笔。

    "姓名?"

    "沈桉。"

    白警官拿起笔在本子上刷刷地开始记录。

    "年龄。"

    "26。"

    原来沈桉比我要大上四岁,我突然意识到,除了知道他的姓名之外,我对他好像也是一无所知。

    除去一些谜团,诸如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的梦境,或者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家庭住址等等,我跟这个女警察没什么两样。

    我跟他认识了也有一些日子了,可是,他的一些基本信息我到现在都还不清楚。

    "讲一下你的家庭情况。"

    白警官的声音把我从思绪里拉了回来,不过,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做笔录需要把当事人的信息问得这么详细的吗?

    沈桉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把站在他身旁的我往前轻推了一下。

    "是她发现尸体的,我想,你问她的话会更合适一些。"被惯性推着往前跨了一步的我有些悲催地想着,我这是被人当挡箭牌了吗!

    白警官这才把眼光施舍似的投到了我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我翻了一个白眼,办案的时候犯花痴,真的是太有损警察队伍的形象了。

    对着我,她的声音就没有那么温柔了,像是机械地把刚刚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

    "姓名?"

    "江檬。"

    "年龄?"

    "22。"

    "手机号。"

    "1582xxxxxxx"

    "把你发现尸体的过程说一遍。"

    怎么还厚此薄彼呢,我顿时有些不满:"哎小欣,你怎么不问问我的家庭情况呢?"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直呼其名,她捏着笔尖在本子上警示地敲了敲:"严肃点,请称呼我为白警官。"

    我装作一脸糊涂的样子:"你刚刚不是还让我们称呼你为小欣的吗?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白警官被自己的话给啪啪打了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脸色是越发地难看起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要求换一个人给我们做笔录的时候,我的左手,猝不及防地被人轻轻抓住。

    我转过头,沈桉以一种宠溺又无奈的表情对我说:"乖,别闹,好好把事情的经过跟白警官说一说。"

    此举引起我极度舒适!

    我立马改变了态度,像偷了腥的猫一样满足地把经过娓娓道来。

    白警官愤恨地瞪了我一眼,只是碍于职责所在,还是不得不重新拿好笔,记录着我所说的话。

    "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快速地浏览了一下记录纸,确认没有问题后就在被询问人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白警官收好记录本,最后还看了一眼沈桉,才转身不舍地离开了。

    我有点儿小小的委屈,我还以为她会再给我做一个心理辅导什么的呢,毕竟我也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她就不怕会给当事人留下心理阴影吗?

    现场的警察都各司其职地忙碌着自己的事,我跟沈桉反倒是显得有些多余。

    没多久,那个女尸就被打捞了上来,放在了一块相对而言还算平坦的地面上。

    由于她的手还被反扣在身后,所以她是以侧躺的方式再次展现在人们的面前。

    我这才真正地看清,绑住她的根本就不是我原先以为的黑绳,而是女性常穿的黑丝袜。

    深秋的天已经被冷空气侵袭,我今天出门还套了一件呢大衣,而这个女尸身上,却只有一件单薄的灰色长裙。

    下半身光洁的双腿一览无余。

    两个法医一样的警察正对着她做着初步的检查,没多久,年纪稍长的那个男警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死者头部有两处挫伤,颈处有扼痕,初步断定是死于溺水,具体的还得等进一步解剖了才能知道。"

    死于溺水?我顿时有些吃惊,也就是说,她是被人反捆着手扔下河中,然后活活被淹死的?

    想起梦里面一张嘴就吐出很多水的女人,她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才会被人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对待!

    一时之间,愤怒充满了我的整个胸腔,我抬起脚就想往尸体的所在地走去,被沈桉一把给拉住。

    哦,我都忘了,我们俩的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都没有放开,只不过与其说是他牵住了我的手,不如用"捏"字来形容,反而还更为贴切些。

    沈桉有些凝重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对我的举动有一些意外:"你要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

    我想去看看,她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跟我梦里的毫无二致!我想去看看,她最后一刻定格在脸上的,是痛恨还是绝望!我还想去看看,怎么样......才能帮助她找到杀害她的凶手......

    沈桉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法医所在的方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你,也许她还要在这个地方待上很久,甚至直到腐烂,也不一定能被人发现。"

    沈桉的话一下子点醒了我,我来这的目的,是为了证实心中的一些猜想,而现在躺在地上了无声息的女人,正以这种悲惨的方式逐一印证着我的猜测。

    沈桉往我的方向走近了一些,抓着我的手依然没有松开:"剩下的,我们就交给警察吧。"

    我长呼了一口气,是啊,我只能因为她入我的梦而找到她,但抓凶手这种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才好。

    我按捺住自己的冲动,不能冒冒失失的以免做出什么破坏现场的事儿出来。

    然而我刚刚的举动已经被一个蹲在尸体旁边的警察完全注视在了眼里。

    他大约是跟法医交流完了,站起身,径直就往我这里走来。

    走过来的路上还问刚刚的白警官,语气有些严厉:"怎么回事?笔录做完了?"

    白警官好像有些怕他,听到问话小声地回答了个"是",完全没了刚刚趾高气昂的样子。

    男警察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笔录做完你就可以把当事人扔在这儿不管不顾了?"

    白警官这次连声音都不敢出了,只是把头低了下去。

    而周边的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也没有谁为她说上一句话,依旧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

    没多久,这个满身正气的男警察就走到我们面前站定,先是审视地看了一眼沈桉,然后,就把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

    向我敬了一个军礼后,他从胸口的口袋处掏出了自己的证件:"你好,我是刑侦队支队长,林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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