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现在肯定是身体剧颤,面如土色,就像被打断了脊梁骨一样。

    洞里凄惨惨地一阵哭声尖锐地划破长空,我下意识闭上眼睛,手中多出件冰凉的硬物。

    山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这个交给她,告诉她,我在等她。”

    这时手臂好像被人一扯,一片光明袭来,这是一个全陌生的地方。

    我俯身跪在一片芳草萋萋的地上,蝴蝶漫天飞舞,正中有条小溪清澈见底,鹅卵石散落在水边。

    周围有高而稀疏的树林,倒映在溪水里。

    端是一幕美景的模样,碧波闪闪,芳草萋萋。

    微风穿山越岭而来,扑到脸上。

    阳光的驳影落在我手上,我摊开手,看见手心是条宝石项链,精雕细琢,一粒红豆模样的项坠栩栩如生,穿在一条细细的链子上。

    回头去看身后的白蟒洞时,那里只是一片山崖,山崖脚下,一片延绵的小镇建筑。

    我正不知何去何从,只见眼前走来个姑娘。她衣着朴素,一袭简单的绿罗裙,没有任何点缀。

    她头发极长,仅用一只并蒂花开造型的木簪子盘起。这是一个很好看的姑娘,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她垫脚轻提罗裙,避开一路上的枝枝丫丫。

    看着她,我脑海中忽然泛起句话:“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但求相思不相欠,便胜过世间万千。

    这是个站在那里都自带着诗情画意的女子,手中的项链忽然开始发烫,灼人的温度让我差点将它甩出去……

    于是我开始明白她便是山神口中的之桃。

    而这里,正是山神的过去。之桃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去,没有焦急也无悠闲,只不过是认真在赶路的模样,看起来年不过十四五岁的豆蔻年华,脸上还带着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

    我起身跟在她身后,如同一个鬼魂般,飘飘荡荡,全凭意念。我跟着她下了山,来到小镇上,没有人知道这个乖巧温柔的美丽女孩身后还跟着一个我。

    她抱着件厚袍子走向一个蹲在路边衣着精致,但稍显单薄,头发稍稍有些凌乱的女子。那女子看起来年龄比之桃大几岁,她整张脸比尚未长开的之桃要好看不少,但之桃眉眼间的温柔,却也是她无论如何也不及的。之桃走到女子身边,将袍子披到那女子身上,没有说话。

    那女子站起身来,比起小个子的之桃高了许多,她一把抱住之桃,抽泣着说:“我想回家。”

    之桃略了一会,说低声道:“好。”

    “什么?”女子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之桃,满目惊讶。

    之桃坚定的看着女子,眼中尽是与脸上的天真稚嫩所不符的少年老成,她顿了顿说道:“姐姐为这个家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从现在开始,姐姐你可以去做你喜欢的事情。”

    听见之桃的话,女子忽然焦急起来对之桃说道:“妹妹你听我说……”

    之桃一言不发,微笑着摇了摇头,忽然紧了紧抱住女子的手,然后松开向着,不远处的马车跑去。

    “请等一等。”要走的马车停了下来,马车上的帘子掀开。成熟,儒雅,温柔且俊朗贵气的男子看向之桃。

    这张脸正是先前梦中,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之桃抬着头看向男子,脸上绽放出一个少女特有的,天真柔和的微笑,不急不缓的说道:“老爷好,我叫之桃。”

    “有事吗?”男子温和地开口道。

    “您看我可以吗?”之桃说。

    男子黑黑的眉毛像山鹰展翅,高挑的眉稍向下一压,面对他锐利的眼光,之桃真挚又乖巧的看着他。她那没有施脂粉的脸庞细致沉静,在那黄昏的天色中显得特别清幽,那默默的眼神,彷佛在做一种无言的倾诉。

    片刻之后,他眯起眼睛,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眼神转为明亮而温存,目光犀利而又甜蜜。

    之桃灿然一笑,脸上漾出一片明媚。男子瞥之桃一眼,神色淡漠,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让人无法揣摩他的情绪,狭长的丹凤眼里暗沉一片。

    他伸出一只手来,很好看,肤色白皙而且指骨修长,他说:“上来。”

    次日,早饭过后,之桃朝书房走去,男人坐在黑檀蟠纹太师椅上,但见那剑眉朗目,面冠如玉,微微睁开的狭长深邃的丹凤眼中,灿灿地发着冷光,一头乌发全数拢起结在头顶,用一支暗红色木质蛇头簪从中间插过。

    宽袍大袖任意垂在扶手两边,两条长腿交叠,右手搁在扶手上,上身微微后仰,左手捧着一本书低头看着。

    这个男人即使是一言不发都有一种沉稳威严的气场,让人不敢接近。

    之桃走进来,男子头也不抬,仍旧神情淡漠地看着手中书,漫不经心道:“有事?”

    与他冷淡态度不同的是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低沉如山涧清溪。之桃望了男子一眼,眼光中有着某种特殊的光芒,温柔的、孩子气的、依恋的光芒。

    之桃走近几步站定说:“我可以陪您坐一会儿么?”

    男人挑了挑眉,抬起眼皮看之桃,眼中黑沉沉一片,仿佛泯灭了所有光亮。

    之桃没有后退,也没有上前,仅仅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微微笑。

    片刻之后,男人缓缓合上书,骨节分明的左手轻轻放于书上,右手轻抬,朝之桃招了招,像是在召唤养在膝下的宠物。

    “过来坐。”他声音温和悦耳,让人感觉他脾气再温柔不过。

    之桃微不可察地仰了仰头,深深地吸入一腔空气,顺着太师椅底下的木台阶坐了下来,姿态乖巧。

    他用清湛的眼睛看着之桃,伸出手放在她发顶,轻轻抚摸,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顺着之桃的黑发,随意问道:“今年几岁?”

    之桃也偷偷地看着他,一对温柔的,沉静的,笑意盈盈的眸子,正自以为悄然的凝注在男子的脸上。

    “十四。”之桃笑笑,露出脸颊小小的梨窝,态度磊落,不巴结讨好也不怯怯讷言。

    他淡淡嗯一声,狭长深邃的丹凤眼转过去不再看她。

    午后的太阳很温柔,园中静静的,阳光像长了细绒毛,淡淡地,飘在空中,又如同一朵金菊,懒洋洋的撒开长长的绒絮。

    一只黄猫蹲在院子的围墙上。

    十四岁的之桃和接近而立之年的齐先生坐到一起,给的我感觉却是如此和谐,有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错觉。

    之桃每日按时起床,将长发打理柔顺,穿上足够素雅的衣裙。

    一种温柔的氛围如同花苞一样,幽幽地,一点一点绽放。

    之桃正端坐在屋中一角,静静地看着书卷,一副恬静、专注的样子。

    直到男人进来,她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手中书卷上。

    男人以一种惊奇的心动姿态望着之桃阅读的神态,那半垂的睫毛,那微微翕动的嘴唇,那微闪着光芒的眸子,那凝神的,特殊的专注……

    “看的什么书?”男人温和低沉如山涧清溪的声音,惊得之桃手上一抖,泛黄的书本子跌落地上,翻开那一页写着: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男人便低头帮之桃理顺头发,手法温柔,像是一个长辈对小辈。

    他弯下腰,捡起她的书,语气带着些欣慰,又带着笑意地说:“若天下间的孩子都如你一般乖巧便好了。”

    “天下如我一般乖巧的人多不胜数,或许哪一日,您会遇上其中一个。”之桃笑着说。

    男人抚摸着之桃的长发,展颜一笑。之桃没有说话,抬头看他,脸上有两个深深梨涡,笑容又软又甜,带着些未涉世事的天真稚嫩。

    跟着之桃的日子里,我看见的山神的优雅,温和而有修养,不多说一句话,看人的时候常常保持着一种温和的笑意

    男人合上书抬头看向她,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说道:

    “以前你姐姐总不愿见我,觉得难以伺候。你却总喜欢接近我,你会不会觉得我难以伺候?”

    “当年如果不是大人,我们一家三口也许早就,不在了吧。我与姐姐想法不同,大人不能将我们一概而论,于之桃看来,救命之恩不该以刀剑相报。况且大人何曾为难之桃,之桃很幸运。”

    听完之桃的一番表白,男人眉眼间都是笑意。

    这一刻,我奇异的理解他心中所想,他原本不想胡思乱想,但他毕竟不再年轻,年少时,那些被辜负的美好时光,那些疾步而去,不肯等待的决绝,在他心上都变成一道一道的壁垒,让他觉得生命中越美丽的东西越不可触碰。

    男人揉揉之桃的头说道:“其实别人说的没错,我确实脾气古怪,又难以伺候,只是我觉得这世界上,大概没有谁可以对你凶恶得起来,你也不必觉得欠我许多,能遇到你,齐铭之幸。乖,去让下人摆饭吧,我洗漱过后便来。”

    男人收起情绪,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眼底却闪烁着一抹无法忽视的担忧。

    夜里,饭桌上,男人漫不经心的开口:“乖孩子,我知你是个好姑娘,也知你知恩图报,不过,从明日起,你回家吧,我会照顾你的生活,直到……算了,今后好好过日子,找个真正喜欢的人,与他好好的相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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