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敛了脸上不正经的神色,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明明心里不痛快,干嘛还假模假样的笑。”

    罗塔平静又落寞地说:“我就是看你笑得开心,一下子有点空落落的,不知道拿什么去开心。”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像极了风穿过颓枝时的凄凉,

    “我本来想等你好一些再和你谈这个事的,但是忽然觉得现在的氛围,谈这个事再好不过。”

    “你是要谈晴天的事吗?”罗塔一语道破,表情依旧荒凉地微微笑着,这使得他瘦骨嶙峋的脸上都柔和了些。

    “嗯,因为之前,你和我说你放下了,我不太理解。”

    我说着,便换了个更舒服的动作,跪坐在地上,手垫在棺材沿,头就靠在手臂上,看着棺材里的罗塔。

    罗塔缓了一会,忽然动了动头,更加方便地看着我,抬起那只皮肉枯萎的手在我头顶上揉了揉才缓缓地,用一种娓娓的平和语调说道:“还记得,好像是我刚死的头几年,只要白天一闭上眼睛,所有和晴天发生过的细枝末节都会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时候我心里对她简直有百般千般万般的抱歉,我不敢坦然的去想她,但是有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念她。

    好在人死了以后,就不会淌眼泪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一个大男人,哭得傻兮兮的该有多难看,要知道,就算是活着的时候,我也只有一个人时,才敢肆无忌惮的流眼泪。

    那时候我觉得,赵晴天简直是承接了我一辈子的梦想,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圆满的走到一起。我记得,我那时候是个怯懦的人,虽然在战场上,我可以进退自如于性命攸关里,可是在感情间,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因为痛苦,我一遍一遍的逼迫着自己不要去想她,但是又在逼迫自己的过程中一遍一遍的想起她,如此循环往复,我记得当时痛苦不已。

    直到,很多年前,我沉睡了一觉,有一天,一个年轻的姑娘忽然把我叫醒了,看见她的第一眼,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却在有瞬间忽然忘记了晴天的模样,巨大的痛苦在一瞬间按下暂停,我当时还想感谢她,也想把她留在身边的,但是她吓坏了,逃跑了,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想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放下晴天,但是心里又觉得对不起她,那个时候,我还是能想起和晴天相处过的一点一点,可是紧接着,我又遇到一些事,和山下的村民起了冲突,就是这个时候,恩人,嗯……就是你的先生,他来救了我,还告诉我说,二十几年后,你会来到这里,会完成我的心愿,会带晴天回到我的身边来。

    我记得当时我高兴坏了,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准备着再和晴天一起过回到人类的生活。

    呵…所以我之前告诉你,因为知道你要来,我才开始做的准备,其实不是骗你的,的确是知道你要来,我才开始准备的这些。

    就在看见你的那天,你知道吗?

    我站在山脚下的树林里,看见你和两个曾经伤害过我的人一同走上来,我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我只看见你,看见阳光落在你的脸上,我一下子就想起晴天来,我当时就觉得,你是不是就是上天给我送来的晴天。

    但我也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晴天的,因为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晴天长得健康,开朗,像一朵灿烂的太阳花一样生机勃勃。

    而你看起来苍白,羸弱,但是又精致得让人不敢触碰,就像是……晤,一朵娇贵的芙蓉,或是稀有品种的其他什么花,对了是昙花,盛开在午夜里,熠熠地发着光的昙花,太漂亮了。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看见你,我却能想起晴天来。

    嗯……也许是因为,阳光落在脸上的那一层浅粉色吧!

    反正我想起晴天了,但是那一瞬间,我发现,我对晴天的执着,一下子就像是一个加诸在我身上的枷锁,一时就觉得,好像没有那么心甘情愿了。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察觉到,晴天已经是过去那么多年的人了,在这个世界上,我会遇到千千万万的人,有的像她,有的不像她,但没有一个是她了。

    我曾经以为,没有晴天,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可是事到临头,这么多年也没有他,我还不是过来了。

    但那时候,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应该,所以我告诉自己,我把你当做是晴天,但我也清楚的知道你不是。

    就这么矛盾纠结着,直到你等的人把你接走。

    我再也没有一刻如那时一般的清醒过,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无论是晴天,或者是你,甚至是曾经将我唤醒的姑娘,你们与我而言,都是一片美丽的风景,哪怕我对你们有过不切实际的希冀,幻想过未来种种在,甚至还一口咬定它们会实现,但其实,就算没有实现,我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差点缘分就是差点缘分。

    怨天尤人,那是傻瓜才去做的事……”

    罗塔一口气说了很久的话,可是到头来,他也不过是一再的告诫自己,要豁达,要放下。

    “其实,那天见你之后,我看到了你过往,我知道赵晴天长的什么样子,也知道你她承载了你全部的青春年华,知道你们青梅竹马,山盟海誓。

    我之前一只不确定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你,因为我怕知道以后会放下得更加彻底,但是我现在发现,你好像不是放下,而是把自己压得太死了。”

    罗塔也不反驳我的话,只是平静地说道:“说来听听,你看到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其实你战死以后,消息没多久就传回十里镇了,赵晴天听闻这个消息并没有多悲伤……

    她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她梳起妇人头,以你妻子的名义自居,她父母苦苦哀求,她也没有回心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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