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清池微微摆手,刚想说话,施妙鱼却敏锐的闻到那一股血腥味儿更重了。

    她是医者,瞬间了然了情形。

    “你的伤口裂开了。”

    这句话,是肯定句。

    顾清池自然也感觉到了,他咬牙摆手道:“无碍,我回去包扎便是。”

    “我来吧。”

    施妙鱼脱口而出,又解释道:“唔,我这些时日有研习医术,应是不比外间的大夫差。如果,王爷相信我的话……”

    “我信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顾清池斩钉截铁的说了这句话。

    闻言,施妙鱼倒是楞了一下,旋即道:“既然如此,王爷便坐下吧。我会是一个很合格的医者。”

    顾清池想要拒绝,却见到她眼中的坚定。瞬间,顾清池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带着几分无奈道:“你不要吓到就好。”

    这话一出,施妙鱼便觉得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笑道:“王爷放心,我会非常专业的。”

    见她这模样,顾清池有些无奈,却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随着她的指引走到一旁坐下,将上衣的扣子解了开来。

    若说施妙鱼先前只是猜测,那么当她真的看到那伤口的时候,一颗心都几乎凝滞了。

    那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

    从右肩开始斜着下来,几乎贯穿了整个后背。

    这伤口是被缝合好了,都开始痊愈生出新肉了。然而不知为何,却又崩裂开来,鲜血就是从这其中流出来的。

    施妙鱼的眼眶迅速便红了起来,她难以想象,顾清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深的伤口!

    “疼么?”

    这话一出,施妙鱼便觉得自己傻透了,这样严重,怎么会不疼?

    然而顾清池却只是摇了摇头,唇角依然噙着一抹笑意,云淡风轻道:“不疼。”

    身后半天没有人说话,顾清池将头偏了过去,问道:“可是吓到了?”

    闻言,施妙鱼下意识摇了摇头,又想到他看不真切,便道:“没有。”

    只是……心疼。

    施妙鱼深吸一口气,回身从柜子里拿出来了医药包,轻声道:“你……忍着些。”

    那是她自己配的药,因着闲着无事,倒是什么都配了一点,不想今日倒是派上用场了。

    接下来,空气中除了隐隐流动的血腥味儿,便只有二人略微凌乱的呼吸。

    施妙鱼头一次觉得小小的针这般难拿,每一次从他的肉里穿过的时候,都心中一紧。

    顾清池一声不吭,施妙鱼却敏锐的看到他的手指有些发白。

    施妙鱼心疼不已,却只能咬牙加快进度。

    直到将伤口缝合药品撒上绷带缠绕好的那一刻,施妙鱼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脚发软的瘫在了旁边的软榻上。

    顾清池的额头上汗如雨下,施妙鱼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她甚至比顾清池还要流的多。

    顾清池无意中回头,就看到这丫头脸色苍白,他的心没来由的便软了下来。

    “傻丫头,我没事儿,你怕什么?”

    男人温柔的话像是一记春风,说这话的时候,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抓住了施妙鱼的手。

    二人的手指交叠在一起,竟然分不清楚是谁抖的更严重一些。

    顾清池被这模样的二人逗笑,眉眼都添了几分柔和:“我倒是也犯傻了。”

    男人手掌带着可以安抚人心的热度,让施妙鱼逐渐平复了下来。

    “王爷这伤……”

    施妙鱼只说了四个字,便没有再问下去。这样严重,事态怕是也轻不了。她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去询问,哪怕这个询问是出自关心。

    她的未尽之语,顾清池却是明白了。

    他的神情添了几分锐利,又想起施妙鱼在身边,转而淡淡道:“无妨,他们会比我更严重。”

    施妙鱼敏锐的注意到,他说的是“会”,也就是,还没有发生。

    所以,那个伤顾清池的人是谁。

    这些时日她经常做梦,对于前世里顾清池后来的处境,倒是看了个七七八八。她知道顾清池是有属于自己的势力的,白衣教只是其中之一,也知道后来的顾清池……是因为自己放弃了生机。

    如今还没有到前世那样的地步,而顾清池身边的那些奇人异士也都在暗中保护着他,如果不是因为顾清池自愿,应该没什么人能够伤他这样重。

    那么,顾清池是在谋划什么?

    见施妙鱼低头,顾清池并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只是轻声问道:“怎么了?”

    施妙鱼被他的声音惊到,思路瞬间被打断,下意识道:“没事。”

    先前那些支离破碎的想法被打散之后便拼凑不起来了,但是施妙鱼知道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顾清池这话不会空穴来风,那个人,必然是要倒霉了。

    这一刻,施妙鱼几乎可以预见到,京中怕是要变天了。

    ……

    第二日的时候,施妙鱼睡到很晚才起来。

    昨夜的时候担心顾清池的伤口,施妙鱼执意让他在软榻上休息,等到天亮了自己想办法将他送出去。

    可谁知后来她自己倒是先睡着了,顾清池则是趁着她睡着之后,到底还是借着夜色离开了。

    临走之前,还替她点燃了一支安魂香。

    那时已然是黎明前的黑暗,房中的蜡烛已然熄灭,伸手不见五指。可顾清池是习武之人,却能在那模糊之中,辨认出属于这丫头的眉眼。

    他的眼神无比柔和,仿佛所有的痛苦都被冲淡。

    最后,他替施妙鱼盖好了被子,带着眷恋离开。

    施妙鱼醒来的时候,就见外面日上三竿。

    她先是一惊,待得看到房中的顾清池早已不见,而桌椅都恢复原位,甚至连软榻上的毯子都规矩的放着。

    一切都完美的仿佛没人出现过。

    她又觉得一阵失落袭上心头。

    那个人,就这么走了……

    鼻端传来一阵香气,施妙鱼下意识偏头去看,却见是昨晚上顾清池送给自己的小盒子。

    这盒子原本被她放在床边的桌案上的,想来是顾清池放在她的枕边的。

    昨夜里她起初有些羞涩,后来是为了顾清池的伤口,竟然忘记打开看一看里面的东西。

    到了这时,施妙鱼才伸出手来,将那盒子打开,顿时看到了里面属于她的生辰礼物。

    那是一枚琥珀吊坠,琥珀里是一朵干花,虽然年代久远,却仿佛依旧鲜活。

    而盒子的里面则是铺陈着鲜花,都是山间开放的不知名小紫花儿,却是香气袭人。

    施妙鱼只闻了一口,便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她一时竟分不清楚,到底是因着这花儿太过好闻,还是送礼物的人,太过迷人了。

    门外有声音响动,施妙鱼顿时将盒子收了起来,这才道:“进来吧。”

    来人是采荷绿枝两个大丫鬟,见施妙鱼已然起身了,顿时笑着过来伺候她了。

    接下来的日子,施妙鱼可谓是过得风平浪静。

    然而相较于林府的安稳,阳远伯府却是又闹将了起来。

    这段时日阳远伯府都成了人家茶余饭后的唯一话题,这谈论的多了,翻来覆去又都是那几件破事儿,人们便都有些厌倦了。

    按理说来,谁家糟心成阳远伯府这模样,就该缩起尾巴来好好儿的带着。

    可偏偏这时候,王氏又做了一件跌掉众人眼镜的事情。

    她去府衙里面,将那府衙老爷骂了一顿,责令他尽快抓住裘映瑶。

    那府尹原本念着王氏是阳远伯的母亲,是个老人家,便好生劝了几句。毕竟那裘映瑶逃得早,王氏来报案的时候,裘映瑶都已经跑了两三日了,想来京城早没了她的影子。

    府衙的人也去搜了一搜,果然没搜到,便知道事情怕是得这么了了。

    一则王氏也没给府衙多少钱,也不值当的他们这么卖力,二则,这衙门里的人手就那么多,总不能都出去搜寻裘映瑶吧?那其他百姓的事情怎么办?

    若是施庆松死了,说不定他们还能这么做一做,可眼下施庆松只是被烧伤,且裘映瑶还是他的小妾……

    这么一桩丑闻,谁愿意去惹一身骚?

    所以这么小半月过去了,竟然连裘映瑶的尾巴都没有摸着。

    府衙这边的人不急,王氏却已然开始急得不行了。

    眼见得自己儿子从清醒了之后就开始无时无刻的骂裘映瑶,还因此打了了两个丫鬟,害的府上一下子人心惶惶的走了好些人。

    如今府上连使唤的人都捉襟见肘,而施庆松每日那片刻的清醒都在叫嚣着要杀了裘映瑶,王氏心里更慌了。

    这一慌,她就想到了去府衙催一催那当官的。

    原本府尹想着好好儿的哄一哄就算了,谁知她竟说府衙这边是存心想要糊弄自己,索性在这儿撒起泼来,无论如何要让府衙的人将裘映瑶那个狐狸精给抓回来,否则就告他玩忽职守。

    这一来二去的,府尹也恼了,将惊堂木一拍,沉声道:“老夫人若是不服气,尽管上金銮殿告本官去。这事儿,本官还就管不了了!”

    王氏登时傻了眼,她在这府衙一口二闹三上吊,最后还被人给扔了出去。

    这下可让京城里的百姓们看够了热闹。

    王氏灰溜溜的在众人指指点点中离开,谁知这还不算,等到了街上之后,才发现这京中竟到处都在传着裘映瑶是狐狸精,还给施庆松戴了绿帽子的事情。

    这一下,王氏的火气算是彻底的被点燃了。

    裘映瑶跑了,可是那裘家没有跑啊。找不到裘映瑶那个小贱人,她就去裘家闹去!

    于是乎,战斗力十足的王氏便又该换路线,去裘家撒泼去了。

    这一去不要紧,竟然恰好赶上裘映瑶那年迈中风的爹被人抬着出门,如今王氏正好撞见,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了一顿之后,那裘老头竟当时便气昏过去了!

    这下裘家可炸开了锅,压着王氏再次朝着府衙去了,说要找个公道!

    这些事儿都是小厮们上街采买时看到的,因着幸灾乐祸,所以不多时府上也传遍了。

    采荷知道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告诉自家小姐,末了还解气道:“可见这人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不是报应就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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