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前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今生她的仇人也已然得了报应,正在步步的走向深渊。

    只是……顾清池的仇人,却还在逍遥快活。

    施妙鱼骤然睁开眼,再也睡不着了,她推开绿枝的手道:“绿枝,你收拾一下,随我出去一趟。”

    绿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有些不大放心道:“小姐,这会儿天还没亮呢,您要不再等一等吧?”

    “无妨。”

    施妙鱼却是无心在等,她这一夜都没睡好,全在想着顾清池药方的事情。

    这会儿天色快亮了,等到顾清池那里,应该时间正好。

    见拦不住她,绿枝只得去给她找出来衣服,服侍她穿上之后,主仆二人趁着夜色朝着安陵王府去了。

    ……

    天光乍破,有霞光从厚重的云层里露出点点微光,正是昏暗却又将明。

    “你说谁来了?”

    顾清池一向醒得早,此时房中奋笔疾书,听得周瑾的回禀,顿时眉头一皱,有些不可置信。

    待得听到周瑾又说了一遍,他忙的放下了笔,一面去拿外套,一面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请进来。”

    话虽然这么说,顾清池却是自己亲自出去迎了。

    施妙鱼赶路的急,脸上脂粉未施,三千发丝也只用一根簪子固定住,便急急忙忙的来了。

    有日光破云而出,正照在施妙鱼的身上。

    那清水出芙蓉的模样里又带上几分金光,倒是让顾清池有些失了神。

    只是下一刻,他便回过神儿来。

    而施妙鱼这一路奔波,到了这里,头一句便是:“王爷,那方子有问题。”

    顾清池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这个,待得看到那丫头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之后,顿时觉得心中一暖,想要说什么,又觉得不是地方,因道:“你随我来。”

    他一路带着施妙鱼去了自己的房中,等到屏退了下人之后,才问道:“你这个时候来,便是要跟我说这个?”

    “嗯,其实昨夜便要来的,只是那时有些晚了。”

    施妙鱼说到这里,见四下无人,又蹙眉轻声道:“有句话我知说了没分寸,只是事关您的安危——您身边的医者,或许要查一查了。”

    那医者的本领怕是在自己之上,却看不出那方子有问题,这样的人,怕是自己心中有鬼才是!

    闻言,顾清池反倒是笑了。

    他笑的时候,眉眼舒展开来,叫人看着心中格外舒服。

    施妙鱼被他的笑弄的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笑什么?”

    “本王很开心。”

    顾清池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来,将她额前那一缕碎发别在而后,微凉的手指划过她的面庞,成功的让施妙鱼的脸色红了红。

    继而,便听得顾清池又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数,那个人,也没问题。”

    “嗯?”

    施妙鱼顿时清醒几分,再一看顾清池这脸色,突然觉得灵光乍现,因问道:“这么说,你是故意的?”

    他是知道方子有问题,还是知道那个医者有问题?

    可不管是哪一种,以身犯险的都是顾清池!

    “你这样太危险了!”

    见施妙鱼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心,顾清池心中只觉得暖意融融。他抓住施妙鱼的手,带着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又亲手斟了一杯茶,淡笑道:“可曾吃早饭了?”

    顾清池这话题转移的太过生硬,让施妙鱼也有些脸色不好:“王爷,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用自己的命……”

    “本王府上最近请了一位粤地来的厨子,煲的汤同咱们这边倒是大不相同。你既然来了,不如尝尝?”

    见顾清池仍旧眉眼带笑的自说自话,施妙鱼只觉得一阵泄气,叹息道:“王爷到底有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这一句,顾清池却是回应了:“有。”

    分明只有一个字,可他眼中的青丝缱绻,却让施妙鱼心中一烫。

    施妙鱼先前想说的话突然便都消弭于无形,唯独剩下了男人倒影中的自己。

    顾清池摸了摸她柔软的发,起身出去吩咐了下人要做的早膳菜名,这才重新回来,将门合上。

    再看施妙鱼眼中的担忧和关切,顾清池不由得开口道:“傻丫头,纵然以身犯险,也是本王掌握主动权;若叫人生了疑心,那时我才是劣势。”

    原是不想说的,只是见她这般模样,顾清池竟不忍心瞒他了。

    他这几句话说的含含糊糊,施妙鱼却是听懂了。

    “王爷,那医者可有问题?”

    顾清池摇了摇头,道:“是我的人。”

    “也就是说……”医者没问题,那便只剩下太医背后指使的人了。

    施妙鱼是知道皇帝的险恶用心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朝着顾清池下手。

    “那个药方虽然有问题,却并非不可避免。”

    顾清池手中端着一杯茶,雾气氤氲中,他的神情也有些看不真切:“况且,有人就等着我看出方子有问题呢。”

    因为那就说明,安陵王顾清池并非一个无能之辈。

    “皇上怎么知道你受伤的?”

    见施妙鱼猜出背后之人,顾清池倒也不稀奇,毕竟这丫头如此聪慧。

    他淡淡一笑,道:“本王亲口说的。”

    这一次他外出月余,只因皇帝交给他的一个贪污案子。谁都知道顾清池纨绔无用,而皇帝表面上言辞恳切,其实也在等着抓他的把柄。

    可偏偏顾清池将这案子查清楚了,且那一众人员名单上,还有皇帝最心爱的太子。

    在顾清池“不经意”的放出消息后,自然有太子的下属狗急跳墙,最终让他受了一回不大不小的伤。

    这消息知道的人不多,可每一个都是朝中肱股之臣,这一次皇帝若不处置太子,难平臣心。

    可若处置了太子,日后这位储君身上便会背负了污名。

    皇帝难以抉择,心中恼恨顾清池办事情不知变通,所以才命太医对他的药方下手。

    一则是要试探一番这个幼弟身边是不是有能人巧匠,二则,便是为儿子出一口气。

    药方要不了人命,却能叫他折损寿元。

    顾清池心中明镜似的清楚,面上却是感激的谢了皇帝,且还放任着府上那些暗桩,源源不断的将自己吃了药的消息传给宫中。

    不过,暗桩们送出去的消息,自然都是顾清池想让他们看到的。

    他手下白衣教能人者甚多,想要糊弄几个暗桩,再轻而易举不过。

    顾清池将这些事情摘去惊险之外,尽量平淡的讲给了施妙鱼。只是饶是如此,施妙鱼也起了一身的冷汗。

    原来她见不到这人的时候,他竟过得这样艰险。

    而心中,对于皇帝的憎恶又添一层。

    若不是这个人,顾清池何至于此!

    本该天潢贵胄的富贵,却成了随时落下的索命铡刀。

    见施妙鱼低垂着眉眼,顾清池心中一软,轻笑道:“其实路上倒也不尽然是这些,建安风景极好,先前赠你礼物的盒子,便是建安木材所制呢。”

    施妙鱼正在思索着什么,听到一个地名,骤然抬起头来,问道:“建安?”

    那一刻,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被顾清池稳准的抓住,问道:“建安怎么了,妙鱼熟悉么?”

    “唔……”

    施妙鱼没来由的想起一桩往事,却摇头道:“不,只是听着名字很熟悉,想来是从哪本书上听过吧。”

    她将那一抹不安压在心底,刚想说什么掩饰,便听得门外敲门,道是:“早膳准备好了。”

    见状,顾清池当先起身,笑道:“走吧,尝尝这粤地的厨子做的可合你的口味。”

    施妙鱼强自一笑,随着他去了偏厅。只是看到那旭日初升的金光四起,却还是忍不住的微微叹息。

    建安,那是先皇殡天的地方。

    先皇秋猎,途经建安,却突发病症死在那里。

    先皇一死,皇后殉葬,时任德王的大皇子顾清源顺势登基,他优待臣民,宠溺幼弟,封顾清池为安陵王,又带在身边悉心教养。

    朝中原本对于大皇帝顾清源有些非议,却也在他的仁德之下,逐渐的消弭于无踪。

    只是施妙鱼却隐隐觉得,顾清池不幸的开端,似乎便是从建安开始的。

    然而他却说,建安是个好地方?

    施妙鱼总觉得,顾清池似乎话里有话。可她前世里被困在陆家那一方小小的天地,所听所见都格外有限,除了一些重大的事件之外,并不能真切的知道那些皇家秘辛。

    梦里所见的那些场景让她触目惊心,而皇帝依旧在一如前世那般不住地推着顾清池走向末路。

    而她该怎么样,才能帮得上顾清池?

    施妙鱼想的入了神,竟然真的问了出来。

    顾清池先是一愣,继而便神情柔软的问道:“你当真想帮本王么?”

    “嗯?”

    施妙鱼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想被顾清池这句话拉回现实,整个人都有些懵。

    她方才,说了什么?

    施妙鱼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不由得有些郝然。

    然而顾清池的眸子却仍旧在温柔的看着她:“你想帮我么?”

    施妙鱼被他的目光看着,不由自主的便点了点头:“嗯。”

    “有一件事,是时候了。”

    顾清池盛了一碗汤放在她的面前,语气平静的仿佛只是在说今日的天气如何:“明日我要进宫求旨,嫁给我吧。”

    这话一出,施妙鱼手里的筷子顿时掉在桌子上。

    虽说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且施妙鱼先前也已然答应了他。可是,被他这样风轻云淡的提起了,施妙鱼还是觉得一阵脸红。

    “王爷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顾清池看着她一脸呆滞的模样觉得好玩,不由得伸手刮了刮她挺翘的小鼻子。而后,在施妙鱼迅速红起来的脸色中,一本正经道:“此番本王立了功,想必皇兄必然会以亲事作为奖励,既然如此,不如本王主动出击。”

    有一句话他没有说,虽然立了功,可也在皇帝的心中戳了一刀,想必皇帝正摩拳擦掌的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送进来做监视。

    可他已然有了心上人,正妃的位置,岂容别人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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