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顾清池一个故事念完之后,却见施妙鱼正趴在床上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

    闻言,施妙鱼抬起头来,笑道:“在想这个崔莺莺真傻。”

    这故事据说是前朝一个闻名的诗人所写,讲述的乃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与一书生在寺中相遇相爱,最终春风数月之后,书生抛弃了小姐。

    此人以这个故事,来警告天下的女子,不可轻薄不可卖弄风骚,且还替那书生百般开脱。

    偏偏,这个结局跟她前世里倒是有些相像。

    虽说那时她是被人设计,跟陆江荣春风一度。之后陆江荣倒是未曾抛弃自己,而是娶了她。可她最后的结局,倒是比那崔莺莺还要惨上几分。

    那姑娘只是被抛弃,可她却是丢了命。

    施妙鱼被这故事戳中了心事,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

    这个话本是先前她闷得时候,让丫鬟们寻来解闷的。

    先前绿枝送过来的时候,她只看了几句,见这话本里说的不大中听,便扔在了一旁。

    谁知今夜倒是不巧,竟让顾清池给顺手拿到,且还念给了自己听。

    听得她话中恹恹,顾清池有心逗她开心,因笑道:“本王也觉得她傻。”

    空付了一腔痴心,倒是给了白眼狼。

    施妙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诧异的问道:“王爷不觉得那书生做的对么?”

    毕竟未婚便与男子无媒苟合,她原本以为,顾清池是顶看不上的,甚至也会如同那举子所写一般,厌恶这般轻佻下贱的女子。

    先前对于施妙鱼跟陆江荣苟合之事,施妙鱼就清晰的记得顾清池的反感。

    谁知,顾清池只是嗤了一声,淡淡道:“负心薄幸,虚伪至极,不过是一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等混账玩意儿,本王怎么会觉得他做的对?”

    他说到这儿,又见施妙鱼的面色有些凄然,因搂着她笑道“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怎么还惹得你难受了?下次本王去寻几本欢喜结局的话本,回来念给你听啊。”

    他不知施妙鱼是触中了心事才难受,但是看着施妙鱼情绪不大好,便也小意的安抚了起来。

    施妙鱼先前还有些心中堵得慌,可是在听到顾清池的话之后,又觉得被开解了。

    是啊,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

    而如今的她,跟前世已然是两辈子了。

    那些仇恨她已然得报,还有什么可暗自神伤的?

    更何况,还有顾清池。

    两世为人,她所心心念念之人已然是她的夫君,与她携手共进,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么。

    施妙鱼只想了一会儿,便将这事儿丢在了一旁,轻笑道:“你说的不错。时候不早了,咱们睡吧。”

    被顾清池这般哄着,她倒是有些困倦了。

    见施妙鱼没了先前的难过神情,顾清池也放下心来,弯唇道:“好。”

    ……

    这一夜,施妙鱼睡得格外好。

    窗外风雪扑簌簌的拍打着窗子,她的梦里却是没有风雪,只有暖意。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然是天光大亮了。

    身旁之人依旧是不在的,外间只有丫鬟在守着。

    施妙鱼唤了人进来,一面问道:“王爷呢?”

    闻言,绿枝笑着回道:“王爷一大早出门了,说是有事儿,让您中午不必等他用膳。”

    听得这话,施妙鱼点了点头,道:“好。”

    她起身梳洗打扮了,便命人传了早膳。

    府上的早膳做的格外精致,又是特意应和施妙鱼的口味,她吃的倒是格外顺心。

    等到吃完饭,才让丫鬟们进来收拾,就见采荷进来,道:“王妃,乔嬷嬷来了。”

    施妙鱼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意味不明的一笑,道:“我还没去找她,她倒是先来了。让她进来吧。”

    原本今日她也是要命人将乔嬷嬷请来的,现在她来了,倒是省的自己的心思了。

    “老奴给王妃请安。”

    乔嬷嬷进来之后,恭敬地行了礼,却不见施妙鱼叫她起身。

    她到底年纪有些大,蹲了这么一会儿便觉得身子发麻,下意识抬眼看向施妙鱼,便见对方正在若无其事的喝茶。

    见状,乔嬷嬷再次重复了一遍:“老奴给王妃请安。”

    这一次,她的声音大了许多。

    施妙鱼端着茶的手四平八稳,这才抬起眼来,淡淡道:“嬷嬷来了,请起吧。”

    她一面说这话,一面掀开盖子,喝了一口茶。

    那是她自己泡的果茶,吃饭之后喝上一点不会积食。

    乔嬷嬷蹲了这半日,这会儿骤然起身,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她眼疾手快的扶着一旁的桌子方才站稳,心里却是已然埋怨上了施妙鱼,。

    她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施妙鱼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呢。

    念及此,乔嬷嬷心中又冷笑。

    果然是破落户里出来的姑娘,就是小家子气。她其实能想明白施妙鱼为何要给自己下马威,不过是因为新婚那日她阻拦着,不让施妙鱼吃饭罢了。

    可她也不动脑子想想,那是祖宗规矩,人家都能挨饿,凭什么她就不能?

    再说了,一个落魄的阳远伯府嫡女能嫁给王爷做正妃,已然是烧高香了,还不守着规矩,当真是以为自己是死的么?

    不过这也能看出来,这姑娘就是个没脑子的人。

    一想到这里,乔嬷嬷的心思就转了起来。

    没脑子代表着好拿捏,而自己本来的目的,就是要拿捏住了施妙鱼。

    见乔嬷嬷垂手站在原地,不发一言,施妙鱼也懒得搭理她,自己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喝着茶。

    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外面地上积雪深深,人踩上去瞬间便陷下去一个脚印。

    那样厚实洁白的雪,倒是让她起了几分玩心。

    她心里转了几个玩耍的法子,忽听得乔嬷嬷道:“老奴今日前来,是要给王妃请罪的。”

    闻言,施妙鱼这才回过神儿来,淡淡道:“嬷嬷何罪之有啊?”

    “您成亲当日,老奴不该惹您生气。只是就算是再来一遍,老奴仍然会这么做,因为成亲乃是大喜,一点点坏了规矩的,都有可能让您以后过得不好。所以老奴为了您着想,势必要这般做,老奴不后悔。”

    乔嬷嬷说了一大通,倒是惹得施妙鱼笑了起来。

    只是她的笑容却让人瞧着像是带了刀子似的,让乔嬷嬷心中一突。

    “嬷嬷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这事儿本王妃倒是早忘记了。”

    听得这话,乔嬷嬷心中腹诽,面上却是恭顺道:“王妃大度,老奴感激不尽。”

    “嬷嬷前来,可还有别的事情?”

    施妙鱼懒得跟她绕弯子,毕竟她现在看着外面的雪地眼馋,有些想要堆雪人,便不想面对这张叫人看着不舒服的老脸了。

    乔嬷嬷没想到自己都这么说了,还会被人下逐客令,当下便磕磕巴巴道:“老奴今日前来,是想看看王妃这里可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嬷嬷看到了,没有。”

    施妙鱼眼中带笑,却是写满了不耐烦。

    “唔,还有。”

    乔嬷嬷斟酌了一番,又道:“有件事,老奴想要说一说。昨日王妃回门,府上的支出甚大,王妃年轻不经事儿,这花销的一时流水儿似的,日后极有可能入不敷出。”

    “哦,那依嬷嬷之见呢?”

    施妙鱼勾唇一笑,反问道:“您倒是说说看,有什么法子。”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老虔婆怕是有所图谋的,估计是看着自己年轻,想要蒙一下自己?

    念及此,施妙鱼索性便准备装一回傻白甜,反正这老虔婆一时半会不想走,她没办法堆雪人,那就拿她找乐子好了。正好,她也有一些账要跟乔嬷嬷算!

    若是此时乔嬷嬷抬眼看施妙鱼,定然会看到她眼中的精光。

    然而她没有。

    也就错过了施妙鱼眸子里的冷意。

    “老奴年轻时曾跟着慧明皇太后,也曾了解一些经商之道。若是王妃信任老奴,老奴愿意为王妃分忧。”

    那慧明皇太后,便是先皇后,也是顾清池跟当今皇帝的生母。

    在来之前,乔嬷嬷好生的盘算了一下。

    如今的顾清池对施妙鱼不过是新婚燕尔,若是她硬要给施妙鱼下绊子,怕是会惹得王爷对自己不喜。

    倒不如先哄一哄施妙鱼,反正等两个侧妃进府之后,她失宠是迟早的事儿。在这期间,她要是哄着施妙鱼,将施妙鱼手中大笔的财富哄到了自己的手里,那才是自己的本事呢。

    毕竟,虽说施妙鱼是个商户女,可是林家给的嫁妆,她当日可是看到了的。

    那一件件都是极品珍宝,饶是自己这个见惯了富贵场面的人也忍不住咋舌。

    便是当日太子妃出嫁,也没有这等场面啊。

    说白了,还不都是流水儿的银子砸出来的!

    这样一个待宰的肥羊,谁宰都是宰。她若是笼络住了施妙鱼,不但能在安陵王面前博一个好名声,还能从中吃些回扣。有银子傍身,日后也好讨好新的主子。

    乔嬷嬷的算盘打得极好,而施妙鱼眼中的笑意也越发的深。

    “本王妃倒是不知道,嬷嬷竟然有这等觉悟,当真是叫本王妃十分感动呢。”

    这是拿自己当傻子哄呢吧!

    施妙鱼眼中笑意加剧,淡淡道:“不过您这么一说,本王妃倒是想起来了,今日是本王妃嫁进来的第四日,府上的账本怎的还没送过来?”

    她说到这儿,将茶盏随手放在一旁,抚了抚手上莹润的指甲,继续道:“本王妃若是没记错,这账本应该是在嬷嬷这里。”

    闻言,乔嬷嬷顿时有些诧异。

    这不应该如此发展啊?

    她原本以为自己都这么说了,施妙鱼就是为了在府上站稳脚跟,也会拉拢自己,让自己帮着照看她的生意。

    哪怕只是一间铺子,那也是不少油水的!

    谁知道施妙鱼丝毫不提这事儿,反而管自己要账本?

    “王妃,账本的确在老奴这里,只是您有所不知,近日府上的进项出项格外的多,所以账目正在核对之中。且六日后又是侧妃进府,老奴身为下人,自然要为主子分忧,这些事情,也都是老奴在管着。若是贸然将账本交出去,怕是这些事情会乱了套,还请王妃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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