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含黛,又如柳叶舒展,配着那灵秀的长相,怎么瞧怎么动人。

    门外听得顾清池的话便没了动静,反倒是施妙鱼推了推他,轻声道:“王爷且去看看吧,万一有急事儿呢。”

    宫里这位大概是被郑泽成的事情烦躁的不行,所以这都小半月的工夫都没有来找顾清池的麻烦。

    只是今儿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破天荒的来了。

    施妙鱼心中直觉没什么好事儿,不过还是催促了一下顾清池。

    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倒不如正面交锋,瞧瞧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好见招拆招。

    顾清池听得她这话,嗤了一声,懒洋洋道:“本王还有大事儿呢,为娘子画眉,乃是世上第一等要紧事。”

    他说着这话,手上的动作却是分外的利落,不过几笔便将那眉形描绘了出来。

    当真是给她的姿色又添了相得益彰的一笔。

    顾清池满意的瞧着镜内自己的杰作,施妙鱼见他这模样,不由得笑叹了口气,便也由着他去了。

    总归顾清池是最有分寸的,他既然这般气定神闲,那怕是心里早有主意了。

    她想的不错,顾清池自然是早有主意的。

    更甚者,他连皇帝为何叫自己过去,都心知肚明。

    新年那段时间,顾清池派人去安陵郡那边安排布置了下去,所以对于安陵郡的消息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至于那所谓的暴民揭竿而起,其实也远远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是做了个表象,用来糊弄人罢了的。

    还有今日前来的那个官员,若是不将事情说的严重一点,他如何能够从中得到更多的利益?

    说到底,不过是一环并着一环的利益线条罢了。老百姓大部分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他们有了温饱便足够了,可是那些官员却不同,他们需要的是真金白银。

    且是源源不断的真金白银。

    所以,一旦朝廷里出手,那么最终最受益的,还是官员。

    ……

    顾清池知道那里的弯弯绕绕,等到给施妙鱼画好眉毛,又陪着她在房中腻歪了一会儿,方才起身换了一套衣服,往宫里去了。

    因着今日的事情严重,所以满朝文武竟然都罕见的没有走,而是在金銮殿上等着顾清池的到来。

    当然,他们自然也等了许久。

    直到顾清池睡眼惺忪的姗姗来迟,有一些忍不住的官员顿时便向皇帝道:“皇上,安陵王如此目中无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个顾清池,仗着皇帝的宠爱,简直是不将满朝文武都放在眼里,实在是可恶至极!

    听得那人的话,顾清池漫不经心的睨了那人一眼,这才懒洋洋道:“臣弟给皇兄请安,不知皇兄这么早找臣弟前来,所谓何事啊?”

    见他这模样,皇帝心中鄙夷且高兴,面上却是一脸的怒其不争,沉声道:“顾清池,你做了什么好事儿,自己难道不清楚么!”

    顾清池大抵是从来没听过皇帝用这个口气跟自己说话,先是一愣,脸上茫然且委屈,还带着几分的怄气,好一会儿才道:“皇兄有话就直说,臣弟愚钝,不懂您的意思。”

    见他这么说,皇帝哼了一声,似是被顾清池给气坏了,指着旁边的那个官员道:“你,将事情说一遍!”

    那官员原本就是为了好处而来,这会儿听得皇帝的话,连忙将山东那边的严重性再次说了一遍,末了又道:“皇上明鉴,这会儿安陵郡那里都闹将起来,若是没有粮食和兵丁,怕是无法管制了!”

    不想他这话一出,就听得安陵王拍着胸口道:“皇兄,您可真是圣明啊,还好您没有让臣弟去那什子安陵郡,不然他们一闹起来,最后倒霉的可就是臣弟我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高兴,只看得在场众人纷纷怒目而视。

    国难当头,这安陵王竟然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当真是可恶至极。

    更有人看不惯顾清池这个模样,直接便对着他怒道:“安陵王,此事就是因你而起,如今你却好意思说出这等言辞来,当真是丢了先皇和当今圣上的脸面!”

    在他提起先皇的时候,顾清池的眼中多了几分阴霾,只是那阴霾一闪而逝,下一刻便见他恢复原先的散漫,呸了一声道:“我说袁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能不讲道理啊。就因为安陵郡是本王的封地,你就将事情一推四五六的推给我?”

    “你,你……若不是你借着皇上的名义强征赋税,那些百姓为何会揭竿而起?”

    面对那袁大人的质问,顾清池瞬间便沉下脸道:“我说姓袁的,本王给你脸面,你就蹬鼻子上脸是不是?本王打出生就没离开过京城方圆百里,我连安陵郡在哪儿都不知道,哪儿来的本事让人去收赋税啊?我说你这个混账,是屎盆子随便往人脑袋上扣,难不成这事儿是你做的,你急着找替罪羊啊?!”

    顾清池说到这里,也而不等那袁大人继续开口,便一回头冲着皇帝过去,一面垮着脸道:“皇兄,您平日里可是最疼我的,您要给我做主啊,我要被人冤枉死啦!”

    他一口一个我,做足了混账无赖的模样,偏偏又是拿捏着皇帝不能拉下脸面来,既然皇帝不想撕下这张仁爱的面具,那他就拼命的揉捏他面具下的那张脸好了!

    先前闹起来的时候,便有一部分官员是持有怀疑态度的。而那些齐声叫嚣着要惩治顾清池之人,则是皇帝早就安排好的。

    如今听完顾清池这话,便有人出来提出质疑道:“皇上,此事怕是真的要详查才是。毕竟安陵王此人虽说耽于玩乐,却并不是心性歹毒之人。再者,从此地距离安陵郡甚远,他若是去那里收赋税,也有些不大现实,只怕是有人从中栽赃啊。”

    其实这人说的话还算是婉转一些,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这顾清池就是一个草包,他实在是不相信这样一个草包能干出如此有心计的事情。

    而对于他的观点,倒是有一些人相当同意的。

    在他们眼里,也是觉得顾清池干不出来。

    这样一个混世魔王,捣乱找事儿还行,借着皇帝的名义去征收赋税,再人不知鬼不觉的弄回来,最后闹得灾民都流离失所,这么漫长的时间里,都没有一个官员发觉……

    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有些匪夷所思啊。

    于是乎,一时之间倒是有十多个人都赞成了这个观点。

    满朝文武分帮结派,总有一些人是互相不对付的,于是乎,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情况下,最终这场原本是用来讨伐顾清池的早朝,却变成了众人的争吵战场。

    偏偏这些人在互相吵完了之后,还想要让皇帝站在自己的立场。

    只是除了一少部分人之外,其他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那坐在龙椅上满脸阴沉望着众人的皇帝——顾清源。

    皇帝几乎要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他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在这么快的速度下,诡异的被转移到了另外一个角度上。

    再看顾清池,他这一脸的气愤和求皇兄主持公道的表情,更是让自己气的咬牙切齿。

    早知道,他方才就不该让人传顾清池过来,直接将人拿下扣在牢狱里就好了!

    如今倒是好了,他的名声保住了,可是眼下这个局也怕是被破了!

    皇帝心中着急,面上更是黑如锅底,看着下面你争我吵的一大群人,终于忍不住,将桌上的镇纸扔了下去,沉声道:“够了,都给朕闭嘴!”

    那清脆的响声瞬间让在场的大臣们都安静了下来,齐声道:“吾皇恕罪。”

    皇帝脸色阴沉,看着下面这些臣子们,一字一顿道:“今日早朝,旨在解除山东危机,你们这样争吵,有意义么?”

    “吾皇圣明。”

    那些大臣们深谙顺毛的策略,因此在皇帝说完之后,纷纷转而拍皇帝的马屁。然而皇帝现在在气头上,一点都不理会这些人话。

    他目光威严的扫视了一圈,沉声道:“此事究竟如何,还需派人详细去查。但是眼下安陵郡的那批暴民迫在眉睫,朕需要你们前去解决。哪位将军愿意带兵前往?”

    皇帝在心中迅速的盘算着对策,知道眼下不能一击即中的将顾清池摁死,便决定放弃这件事,换一个法子。

    虽说这朝堂上的官员们有些迟疑了,可是山东那边的灾祸却不是假的吧?等到他的人到了山东,见过当地的情形之后,届时再找一些人添油加醋,一样可以将顾清池摁在耻辱柱上!

    一想到这里,皇帝的目光便开始在殿内搜寻着。

    文臣他倒是有了选择,只是武将里却要考虑清楚。岳峥是不行的,他跟顾清池现下有了姻亲的关系,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那些岳峥的下属也不行,若是他们坑洼一气怎么办?

    皇帝的目光来回看着,终于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秦钊,你可愿前往?”

    那秦钊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郎,今年约莫有二十岁出头。他是秦家的儿子,父亲是武安侯,因着重病缠身,所以早在几年前就为秦钊请封了世子。如今武安侯去京郊的温泉庄子里养病,一年四季只回来住几日,京中的人便都喊秦钊为小武安侯。

    别的不说,他的武艺与谋略,皇帝是清楚的。所以不过片刻,他便锁定了这个人选。

    最重要的是,秦钊是自己的人。

    而秦钊果然不负他的期望,在皇帝说完这话之后,秦钊迅速的站出来,恭声道:“微臣必然不负皇上嘱咐,将那等叛党尽数缉拿归案!”

    “好,不愧是我西楚的好儿郎!”

    皇帝夸了他一句,这才转向文臣,点了自己的一个宠臣,道:“朕派你前去协助秦钊将军,一则是押运赈灾钱粮,二则是查清楚安陵郡之祸究竟是所为何起,你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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