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这种种,乔远反而长呼了一口气,似笼罩在心里的阴云被拨开,露出了雷霆风暴的一角。

    这世间最可怕的事,不是遇到难以战胜的对手,而是连对手的身份来历目的都不知晓,甚至连容貌都不见,神秘而强大,难免就会让人产生惧意,退意。

    而这种层次的战斗,一旦有一方产生惧意退意,且还是弱势方,那便无疑注定了此人必死的结局。

    “吞天法宝,我也有!”

    没了惧意,便只剩下一往无前的誓战决心,乔远目中战意暴增,掩盖了一切光芒,挥手间,一个月白色、雕纹精致的茶壶飞射而出,壶口冲下,看似毫不起眼,实则内蕴乾坤。

    正是吞月壶。

    此壶一出,乔远体内的灵力如开闸泄,奔腾涌出,他面色微微苍白,可嘴角却是有了笑意。

    第一次动用此壶,是在楚山密林,他尚还是元婴中期修为,灵力有所不足,催动起来实在勉强,可如今,他借助南松子以七彩小旗引来的复苏灵气之风,彻底稳固了元婴后期境界,再催动此壶,却要好上许多,且仍有余力。

    只是仙宝终究是仙宝,灵力再多也不能将其驱使,乔远对此早有预料,沉下心神,立刻调动体内封禁的仙元丹,引导出一缕缕精纯的仙灵气,供那吞月壶吸收。

    有过上一次经验,此次做起来要娴熟的多,片刻间,乔远胸口位置便有金光闪烁,但被他瞬间掩去。

    吞月壶吸收够了充足的仙灵气,外表无甚大变,可内部却已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股孕育的恐怖力量挤压在壶口,推动那壶盖颤动不停,发出砰砰叮叮的声音。

    在此期间,融入阵法的府灵老者没有闲着,而是不断调动阵法之力,轰击下方旋涡,不求毁去绿方界瓶,只求拖延一些时间。

    他自然认得月无痕的传承至宝,吞月壶,虽心惊乔远为何能够以元婴期修为催动,但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多问,此刻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位毫不起眼的小年轻身上。

    五月峰外,朴月道人目含阴郁之色,与先前那副飘逸淡然的形象有所相差,显然是如今的局面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超出了他的掌控,有种引狼入室,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其实,他们本意只是想借助铲除宋家这颗根深叶茂的大树,来震慑南泰各大宗门势力,再深一些的目的,便是打算揪出宋家所勾结的背后势力,即便他们早就猜到这背后势力就是封阳门,可真要将这些阴暗的勾当剖开,晒在太阳下,不说对封阳门有什么实质性的打击,至少也可以让其声望大减。

    南泰第一宗门,可笑至极!

    朴月道人游历天下,看似云淡风轻,不争于世,实则野心极大,不争只是韬光,游历不无养晦,区区南泰,方寸之地,若眼界格局仅限于此,那月河宗再过万年,也不过是楚水国一个普通宗门罢了,老祖自天外避难而来,若子孙偏安一隅,乐不思蜀,龟缩在这一颗小小修真星上,那岂不是欺师灭祖。

    这等心思,整个宗门也就只有那活了三千多年的骑牛牧童,公良禹才知晓一二。

    曾经,他也有过这等雄心壮志,只是随着活的岁数越大,了解的越多,他便越是明白,在这颗修真星上,有那么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头顶,想要施展抱负,难于上青天。

    雷仙宗,既是此星之主,亦是此星门户,想要离去或者进来,无疑都需要它的允许,月河宗从天外来,岂不是雷仙宗默许,想要离去,又岂是那么简单。

    “朴月的气度胸襟俱是极佳,只是气运稍稍差了一点,此生最多也就带领月河宗成为南泰第一宗,想要实现始祖遗志,却是不能。不过……此子的气运倒是惊人,战神血脉、古封府、炎龙冰凤的认可,还有……始祖遗宝,吞月壶。”

    牧童心中低语,沧桑的目中有睿智之芒一闪而过,看向站立于古封府禁阵塔上的乔远,嘴角有了一丝苦笑。

    “此子心性坚韧,恩怨分明,之前被朴月当做棋子,心中定然有怨,若老夫没猜错,他将启阵石交给府灵,定已存了离意,就算留不下这气运,老夫也不可让这份师门情谊就此断绝。”

    长叹一声,牧童睿智而沧桑的双目又看向了古封府后,一脸忧心忡忡的凌婉晨,心中有了决断。

    要不是为了维系这点情谊,弥补乔远与宗门之间的裂缝,他也不会放下身段,亲自下牛与乔远言语,更不会频频出手阻挡枯化老魔。

    这一点,眼界不宽的南松子看不出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朴月道人更是不能理解,唯有看清一二的怜月尊上,竟舍得豪赌一场,将自己最看重的弟子押做赌注,令人欣慰的是,乔远的确是至情至性、恩怨分明之人,虽没有收了月婵,但也给了她一场造化。

    心如明镜,唯公良禹。

    “宋天安的元婴,还有枯化鬼的人头,老夫……要了!”牧童低喃,一股平地而生的冲天豪气自心头迸发,在所有人心惊凝目下,其身下青牛哞的一声,化作一股浩荡青气,缭绕牧童周身,竟形成了一副牛面獠牙的青晶铠甲。

    这铠甲覆盖牧童全身,看起来极为威武不凡,虽然他个头有些矮小,穿上铠甲颇有些不伦不类,甚至还有些滑稽,但真正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一人敢生出这种想法。

    身形矫捷如电,拳若泰山压顶,牧童出手第一击,便直奔之前退出五月峰,仍心有余悸的枯化老魔。

    那片战场他不敢再踏足,可不代表在这里便弱人一等,枯化老魔依旧少年模样,身覆虎毛蛟鳞,形如半人半兽的恶鬼,转身张口一声咆哮,喷出枯寂之气。

    对于那能瞬间抽走万物生机的枯寂之气,牧童视若无物,拳风如刀,披荆斩棘划破空间,拳意如奔雷,内蕴杀伐血气。

    这一拳,惊世骇俗,足称……体修巅峰!

    磅礴的气势引起了仙风老者与朴月等人的关注,就连一直忧心乔远的凌婉晨,也被体内自然而然沸腾的战神血脉所惊,目光远眺,正好看到了那如若惊鸿流星的一拳,心神轰鸣。

    枯化老魔双目瞳孔猛地收缩,漆黑的眼瞳中唯剩下一点青红交映的拳影,毛骨悚然。

    再不敢有丝毫托大,他一拍储物袋,立刻取出三件极品防御法宝,这般之后,他还是不太放心,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落在身上虎毛蛟鳞上,以耗费三十年寿元生机为代价,使得自身虎毛蛟鳞再次疯长起来,防御力暴增。

    咔咔咔三声,那三件形似冰镜的极品防御法宝,竟连片刻时间都阻挡不了,便齐齐爆开,余威不减,落在枯化老魔身前十丈外的虚空,瞬间崩塌了一片空间。

    全身被虎毛与蛟鳞覆盖,已难以看出人形的枯化老魔胸口猛地凹陷,四肢传出砰砰炸裂之声,血肉模糊,倒飞如断线风筝,不知还留有几分气息。

    仙风老者与墨阳子神色大变,皆齐齐动身,欲要去接应枯化老魔,只是两人一动,朴月与南松子也随之而动,其意明显。

    一击得手,牧童并未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而是转头看向五月峰上美目怔怔,容颜与那一拳同样惊艳的凌婉晨,神色露出柔和,内心暗道。

    “这一拳凝聚了老夫一生所修的血杀拳意,与你的霸道凌绝之路虽有差别,但也算殊途同归,能够领悟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墨阳子与南松子再度交手,之前做了诸多准备的朴月道人,似也韬光养晦完毕,显露出了真正不俗的手段,一把古琴拨弹和鸣,如银瓶炸裂,玉珠落盘,不显山不露水,竟让仙风老者一照面便吃了大亏。

    一拳惊世过后,本该是这古琴骇俗之时,只可惜,这风头却是被五月峰上的战斗彻底压过,让月河宗内外的所有人,一下子将目光从战局再开的几位化魂期高人身上,转移到了那本该不起眼,连配角都算不上的元婴期小辈身上。

    吞月壶开!

    壶口冲下,壶盖砰砰,如长久蓄洪的闸口被大水冲开,化作一道流光陨星,带起刺耳的音爆与空间碎裂的痕迹,直直插入那幽黑的旋涡中。

    犹记得上一次吞月壶大开,这壶盖似无坚不摧的利剑,竟一瞬破开了暗影布置的封锁大阵,还直入云霄,冲破了此星罡风,抵达了唯有化魂以上修士才能踏足的浩瀚星空。

    这一次,壶口冲下,壶盖直奔那旋涡而去,无法想象,这能捅破天的壶盖会不会将大地开一个口子。

    说实话,乔远对于吞月壶的威力并不甚满意,如此耗费全力去催动,有点怎么都不划算的感觉,但那壶盖冲出的力量,着实惊人,要不是因此,他还不如留着一身灵力,多扇几下流月扇。

    思及此,乔远满怀期待的看去,盯紧那壶盖,期待意料之中的一幕出现。

    只是让他大为吃惊的是,在那壶盖迸射而出的刹那,下方散发着恐怖吸扯力的旋涡竟一瞬消失不见,百丈空间轰轰崩溃,化作一片漆黑而生气的虚空。

    绿方界瓶怦然一震,其上黑雾缭绕,在瓶口凝聚出了一张写满了不可置信之色的苍老面孔,悚然失声。

    “仙君……仙君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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