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夕阳注定有些惨淡,如鲜血泼洒天幕,与月河宗外死伤惨重的景象极为相契,但却并不妨碍它赋予天地的美丽。

    这一日,本应该是乔远与凌婉晨一生最重要的日子,任谁都没想到,一场普天同庆,举世震撼的双修大典,会以这样的结局落幕,不仅一对新人差点陨落,就连月河宗这个屹立在楚水国近万年不倒的大宗,也险些毁于一旦,还有数千来自各宗势力的宾客陪葬在此。

    若事态真的发展到了最糟糕的境地,恐怕整个南泰修真界都会元气大伤。

    尽管乔远知晓最终一挽狂澜的是展元,可在所有人心中,扭转局面的就是他,六位化魂期修士大战在外,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这一切。

    乔远倒并不在乎这些,只是握住凌婉晨微微颤抖的玉手,笑着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任她这般坚强的女子,都忍不住落泪了,可想而知,她的心里有多么害怕,当然不是怕死,而是怕乔远抵挡不住,怕他们竟连一日夫妻都做不成。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说起来倒是可歌可泣,但谁愿意在成婚当天,便成了一对亡命鸳鸯。

    “这么多人看着呢,新娘子哭成这样,多难看。”乔远见她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滑落,有些心疼。

    凌婉晨这才回过神来,不止护月山上有上万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禁阵塔下就有人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顿时有些羞赧,愤愤然瞪了乔远一眼。

    不过她也不是会扭捏到极在乎其他人眼光的女子,抹干净了泪水,便如一个贤惠淑德的妻子,温柔的替丈夫梳理起了凌乱的头发。

    禁阵塔下,月婵默默收回目光,垂下头让人看不清其神色如何,但其拢在袖中的玉手却是微微握紧,表明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此时,远处有轰隆隆的破空之音传来,好似夏日里的闷雷,低沉而富有穿透力,让不少人心尖一颤,再次紧张起来,只是当众人视野所及内,出现了一艘庞大无比的黑色战船,众人才真正放下心来。

    战船船头,站着两名并肩而立的中年男子,一人身着较为朴素的淡蓝色长衫,相貌平平,与身旁一人比较,实在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而另一人一袭白色道袍飘飘,容貌清奇俊逸,仅仅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一股仙姿缥缈之意。

    这二人正是急速赶回的南松子与朴月。

    当他们看到月河宗危机解除时,南松子明显松了一口大气,而朴月则没有什么神色变化,似就算月河宗真的出了事,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黑月战船缓缓停在护月山前方,在两人合力出手下,那道遮盖了整座山峰的水波幕布化作一道粗壮的水龙卷,融入了山下的河流中。     当下,夕阳余晖洒下,落在每一位抬头看去的修士脸上,无论是不是月河宗之人,皆都神情恭敬的向着二人一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要知道,若不是有闻名于世的“水月洞天”防护,护月山的上万人,早就被殃及池鱼,与山门外的七八万散修一样,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诸位,蔽宗遭逢大难,连累山外近八万同道陨落于此,在下痛心至极,故此决定设下道坛,倾全宗之力为八万亡魂超度,若有心者,亦可参与此事,若无意,蔽宗也不强求,只是之后的庆典便不再举办了,望诸位道友见谅。”

    南松子走下战船,落至已然变为废墟的花台之上,向着前来观礼的数千宾客抱拳说道。

    以他化魂境修士的身份,亲自向这些晚辈解释致歉,无一人不觉得惶恐,特别是今日月河宗所展现出来的底蕴,实在让人大开眼界,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向来中规中矩的宗门。

    全场寂静了片刻,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出一步,向着南松子施礼道。

    “晚辈星河宗李元清,愿为八万同道超度。”

    “晚辈方云山方家方天林也愿留下来,为陨落的八万的道友超度。”

    紧随李元清之后是一位体型健硕的中年汉子,此人所在的方家与月河宗关系密切,此时此刻,自然要顺势而为。

    有这两位与月河宗交好的大人物开头,不一会儿,就听一连串的声音在山下响起,接连成片。

    能代表各大势力来月河宗观礼的人,岂能有愚笨者,略一深思,就知道月河宗这是打算拿八万惨死的散修说事,让天下散修都去指责封阳门的险恶用心,从而为自己博得一个好名声。

    在这种时刻,若有人敢冒大不韪,不愿为八万散修超度,那便无异于与封阳门站在了一条线,与所有散修以及月河宗站在了对立面上,此事可大可小,但南松子简简单单的一番话,无疑是要让那八万人死的不那么一文不值。

    南松子哀叹一声,倒并未没有表露出一丝喜意,似真的为了那八万条死去的生命惋惜,其右手双指成剑,猛然点在护月山一角山崖上,直接削去一块足有百丈高、数丈厚的青岩石壁,以指为刀,再次竖切九下,那青岩石壁竟变成了十块同等大小的石碑。

    南松子低头看向段天固、燕尘子等四位峰主,轻声道。

    “开道坛超度一事,就由你们亲自督办吧,这几日我会尽力收集亡魂,使他们不会魂飞魄散,另外,将那八万人的名字一一铭刻在这十块石碑上,竖立在月河宗山门外,若有他们的亲人前来祭祀,一定要以礼待之,这也算是我们的一点补偿。”

    不管此举是真情还是假意,对历来生活艰辛的散修来说,总归算是一件好事,日后有人谈起,甚至以名字得以留在那十块石碑上为荣,连带着大多数散修对月河宗也有了亲近之意。

    这些善后之事,朴月道人丝毫不在意,他将黑月战船送入河底之后,终是第一次将目光落在了那个他不甚在意的棋子身上,难得皱了皱眉,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问道。

    “绿方界瓶与那名鬼修呢?”

    乔远同样皱起眉头,他对于朴月道人那种看似平淡,实则冷漠的目光极为不喜,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所以当下,他竟没有一点面对宗门最强太上长老的恭敬,冷冷回道。

    “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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