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南仲站在驿馆大门内,看郓王赵楷带着人走远了,这才不急不慌地回到自己房中,再出来时,耿南仲已经改穿一件清灰色貂裘,头上戴一顶覆额锦帽,上下裹的严严实实,上街去了。

    像是要好好观赏雄州街景一般,耿南仲边走边看,走走停停,到了镇关街,看到街边一座名叫迎香楼的酒楼,耿南仲便转身走了进去。

    酒楼内的伙计上前迎接,耿南仲只是说道:“要三楼雅室一间,要能看到南面景物的。”那伙计一听,立即将耿南仲领到三楼南面一处房间门外,低声说道:“太师已经在等着了。”耿南仲推门进去,童贯正一个人坐在房中。

    童贯站起身来,向耿南仲略一施礼,说道:“耿学士请放心,此间本是童某令人联络北面细作之处,连酒楼伙计也都是军中汉子装扮。”

    二人坐下后,耿南仲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太师找耿某来,有何见教?”

    童贯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杨可世与周南皆未到此,反而是蜀国公主带领大军,驻在城外。若杨可世、周南二人不到,眼看三皇子驱虎吞狼之计是施展不得了。却不知太子可愿将燕京收复?”

    耿南仲看了一眼童贯,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说道:“燕地乃我汉民遗地,百余年来,翘首盼归,太子当然更是愿意看到收复燕京了。”

    童贯见耿南仲并不相信自己的话,也不绕弯子了,说道:“番人曾派人送信于我,说三皇子行事卑鄙,竟然用此伎俩,po hai将士,贬损南朝皇帝圣名,宁可玉碎,也不愿让次等人取得燕京。故而愿意与太子做个交换。”

    耿南仲能做太子的老师,自然不是一般人,听出童贯话里的重点,忙问道:“做何交换?”

    童贯见耿南仲神情,心下笃定,说道:“请太子在官家面前参三皇子一本,就说三皇子行事乖戾,po hai前线将士,使得百姓离心,番人耻笑,更贬毁陛下圣名,请官家下旨,放了那些将士家人,任其来去。”

    耿南仲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慢慢说道:“参郓王之事,我离京之前便已和太子定好了,这几日我这里搜集的一些郓王的事,正要去信给太子,太子自然会依着信中内容,给官家上折。只是,”耿南仲迟疑地说道:“官家岂会如此轻易便将郓王调回?总要郓王有了功绩,才肯让郓王回京吧?”

    童贯青铜色的面皮上泛出一丝笑意,说道:“这便要说道番人用来交换的条件了。番人那里说,只要这些将士家人放出,并免去这些将士逐从叛军、劫掠官兵、不听号令这些罪名,番人情愿将燕京城纳名称藩。”

    耿南仲吃惊地问道:“番人果真如此说的?”

    童贯知道耿南仲问这句话,只是让他自己有一个接受的时间,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耿南仲又问道:“纳名称藩?”

    童贯呵呵笑着说道:“正是!且那番人还说了,蜀国公主愿意献上书表,向南朝正式称藩。番人遭金国攻伐,如今唯有南京一地了,留下燕京,也算是给番人留一个祖宗血食之地,也算是宋番兄弟之国一番情义了。若南朝不应,则唯有拼死一战了。”

    耿南仲断然摇头说道:“我中国自三皇五帝,便有五礼;至大宋一朝,官家更是编订《五礼新仪》,治礼以教天下。天下礼仪皆在宋,又岂可让番人耻笑我大宋、贬损官家圣名?番人有此归顺之心,宜当善加安抚导引,燕京既定,天下百姓归心,四夷来服,则官家祭拜太庙名正言顺。此等事,正要全力促成,以报圣上。”

    耿南仲说的冠冕堂皇,童贯自然是心领神会,说道:“杨可世乃是童某早就安排在番人山寨里的伏笔,夺涿、易,建万胜军,夺取燕京城,使得番人四军大王萧干、耶律大石败走他乡,皆有杨可世与手下将士之功,如今杨可世等将士被污,童某自然心中为其不平,正要向圣上上书,奏明其事,以正其名,如此才可稍安前线将士之心。”

    耿南仲马上说道:“太师运筹帷幄,才有番人主动归顺称藩的局面,此次与番人居中联络之功,当属太师无疑!”

    二人见对方心下明白,相视一笑,都是心情畅快。童贯提醒说道:“太子行事,尊礼守制,行止端方,进退有仪,正是明君之像。童某愿自此追随太子,还望耿学士引荐。”

    耿南仲明白童贯的意思,童贯虽然是宦官,与自己这样的清贵文臣不能平起平坐,可是眼下太子正是用人之际,不弃涓流,乃成wang yang,眼下这童贯能将平复燕京之事操持好,也算是为太子立下大功一件,自然不能拒之门外。当下笑着童贯说道:“太师乃国之栋梁,太子早有结识之心,怎奈祖宗规矩,不能结识外臣,少不得要避嫌。日后还请太师多费心。”

    童贯见耿南仲答应,耿南仲是太子的心腹,说出来的话,自然能代表太子,自己这回趁着这个机会,改投到太子门下,也不是坏事。也多亏了番人下的本钱够大,不怕太子这一派不接纳自己。

    至于三皇子那里,自己不离开也不成了。怪就怪三皇子自己将事做绝了,怪三皇子听信王金睛的奸计,惹怒了番人,宁可选择太子,接住太子之力,将三皇子调回京城。

    三皇子经此打击,太子那里却是声势大振,此消彼长之下,自己当然要选择太子了。再者说,三皇子不顾自己死活,污蔑自己派出去的杨可世等人为叛军,自己何必还要为三皇子摇旗呐喊、擂鼓助威?!

    此时见耿南仲替太子接纳自己,忙又献计说道:“参郓王时,当多寻些事,最好让官家忌讳之事。”

    耿南仲低头想了想,狠狠说道:“要说官家忌讳,自然是请太子在官家面前揭穿郓王在雄州行径,诬陷将士,伤害百姓,让番人耻笑我大宋诗书礼仪之邦,竟做出这种卑鄙、无耻之事。哼哼……”耿南仲冷笑一声,对童贯说道:“郓王勾结番人公主,意图拥兵燕京,以燕京为私地!”

    童贯在心里暗暗佩服:要说狠毒,还是你们文臣狠!脸上却堆着笑说道:“童某这里立即向官家上书,陈明杨可世等人之事。耿学士这里还请尽快回信,好早与番人商定上表称藩之事。”

    耿南仲见童贯没有别的事了,辞别了童贯,自己一个人回驿馆给太子写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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