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已经带着五千人马攻打永清去了。

    相比武清城,永清距离安次更远一些,也更穷,人户也更少。可是武清城乃是旧辽京畿肘腋、八州要冲,更是旧辽河西坞所在地。武清“左有潞河,西有浑河,”更有萧太后开凿的三条运粮河从这里汇入潞河。

    武清地处要冲,南北货物汇集到这里,繁忙时潞河里帆樯遮空,万物朝宗,一派繁盛景象,当然富庶了。

    可是当地豪族也召集了不少人马守卫,阿古哲又急着南下,所以才选了更偏远贫瘠的永清。永清位于宋辽交界的前沿,紧挨着大宋的三关,旧辽守军早就跑了,永清城自然要容易攻打。

    阿古哲这里刚刚送走了马奴,一个亲兵匆匆跑了进来,慌乱地说道:“将军,他们……他们回来了!”

    阿古哲纳罕问道:“怎么刚发兵就回来了?”

    这个亲兵连忙说道:“不是马奴将军,是逃往蓟州的人回来了,现在在城北等候。”

    阿古哲奇怪地问道:“他们不是去了蓟州吗?怎么又回来了?奚里姑呢?”奚里姑是马奴安排带着这三千人逃往蓟州的头领,也是和阿古哲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马奴已经将安排奚里姑领人去蓟州的事说了,所以阿古哲才问起奚里姑。

    “奚里姑伤重,还在城外等着。”亲兵答道。

    听说奚里姑伤重,阿古哲顾不上再问这个报信的亲兵,到院子里,牵过一匹马,直奔北门而去。

    来到北门,阿古哲甩鞭下马,先到城墙上,来到城墙边上,向下一看,只见城门外两三千人正委顿在地,有坐着的,有躺着的,只是没有站着的。每个人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比马奴那些人狼狈多了。

    “奚里姑呢?”阿古哲见自己族中士兵竟然落到这般田地,不由大怒,向城下大声叫道。

    听到城墙上阿古哲的声音,城下这些人像一汪被风吹过的池水,才有了一点儿波动。人群中间一个躺着的人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身边的人架住,从地上搀了起来,勉力答道:“阿古哲,我……在!”

    阿古哲定睛望去,只见满头蓬蒿,衣衫褴褛,站也站不稳了,身体向前倾斜着,正是带着三千士兵去蓟州躲避的奚里姑。

    “快开门!”见奚里姑伤重,阿古哲忙让打开城门。将这些士兵放入城中。

    这些逃回来的士兵只是刚刚进入城门便不愿再多走一步路了,在街边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阿古哲疾步来到奚里姑身边,问道:“可是遇到万胜军了?怎么伤得?”

    “大皇帝……不留,还说……说我们梅只部私自……运粮,回……部族……”奚里姑断断续续地说道,“说……既有余粮,何用接济?!让我们……找万胜军……夺粮……吃饭……”

    “你这伤是怎么弄的?”阿古哲从奚里姑的话里听出个大概,忙问道。

    “大皇帝……责我……擅离香河,杖责……”

    阿古哲绕到奚里姑身后,果然见奚里姑背部一片暗红血渍,染透了衣袍,却也没来及换,就这样拖到了这里。

    “我梅只部又不是你的奴仆,竟敢如此欺我族人!”阿古哲恨声道,又对身边的人说道,“快将奚里姑抬到房中,找大夫好生诊治!”

    等几个人将奚里姑送走了,阿古哲又仔细问这些躺在地上的士兵们道:“那萧干是如何说的?”

    一个士兵从地上撑起身,说道:“我等都未见到大皇帝,只奚里姑进去了,后来是大皇帝身边的人将奚里姑赶了出来,说我们梅只部不按大皇帝的规矩来,私藏粮草,还向自己部族里偷运。还当着我们的面,将奚里姑打了一顿,说是让我们来找将军吃饭。”

    “原来杀我五百士兵的就是乙室八斤!”听了这个士兵转述的话,阿古哲立即想到了在景州北面山沟里,自己派去送粮的五百名士兵的被杀。在景州地界上,景州又是乙室八斤的地盘。现在萧干竟然能知道自己偷运粮草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乙室八斤劫杀了自己的人,然后将自己偷运粮草回族的事告诉了萧干,萧干现在才会说自己这里有余粮,不用接济的话。

    联想到上一次自己派人去向萧干借粮,萧干不吭不哈、没有答复的事,杀自己的士兵,然后劫走八十车粮食的事,铁定就是乙室八斤这个混蛋干的了!

    “你既不仁,休怪我不义!”阿古哲现在既然知道了杀害自己士兵的凶手,又想到自己萧干冷漠无情,自己为他卖命,迟早会被他将自己的梅只部祸害了。好在自己已经想好了对策,等马奴那里打开通道,自己便尽起大军,远离这里,让万胜军找萧干拼杀去。自己带人仍旧回自己部族去,哪怕和族人远走他乡,也绝不再为萧干卖命了。

    阿古哲知道这些进城的士兵们这几天一点儿吃的也没有,硬是饿着从蓟州逃过来的,忙让人熬些粥,先喝上些热汤热饭。

    “饿了许久,不要一下子吃太多,明天还有。”阿古哲又不忘嘱咐几句,其实是他自己知道,安次城里粮草也快没了,现在多了这三千口人,更是吃不上几天了,看来得尽快打下永清。

    阿古哲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房中,也饿着肚子,等着马奴的消息。如果顺利的话,到晚间该有音信送回了。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马奴竟然亲自回来了。一进门,哭丧着脸,对阿古哲说道:“将军,永清城已然给万胜军抢先占了。”

    阿古哲忙说道:“不是前天万胜军还没攻打永清吗?怎么今天就被万胜军抢了去?”

    马奴说道:“我带人过去后,正要派人攻打,就见城墙上竖起了万胜军的旗号,远处还有万胜军的骑军在城外巡游,我担心万胜军还有埋伏,便急忙带人回来了。”

    阿古哲听说马奴是被万胜军拦了回来,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马奴以为阿古哲是怪自己没有夺下永清城,便说道:“永清既已被占,不如我明早多带些人,东去武清,总有我们梅只部的落脚之处。”

    阿古哲叹口气说道:“萧干不肯接纳我们三千士兵,还杖责了奚里姑,赶回来了。”

    马奴这才知道阿古哲烦闷的原因,听说奚里姑还没打了一顿,怒道:“将军,从今后,我们梅只部便与萧干一刀两断,我们梅只部再不认他这个奚王皇帝了。”

    阿古哲点点头,说道:“传令下去,明日午时,全军出发,东进武清,再不为他萧干守着南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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