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将军向后看,”赵福金转过身,指着东南方向说道:“行不过百余步,便是敕建的大相国寺。大相国寺万姓大会之热闹便不用说了,最奇处便是寺中那口古钟,每到深秋菊黄霜重之时……”

    周南一脸苦相地接道:“猛击古钟,古钟便传出阵阵雄浑洪亮的钟声,声震全城、其音清越,绝胜其它。”

    赵福金身后的两个侍女看着周南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赵福金则忍着笑拍手赞道:“周将军真是博闻广记。倒是省了奴家不少事。”说完拿一方锦帕还装模作样地在额头上擦了擦汗,又对周南说道:“许久未曾如此多言,又陪着周将军夜赏四处美景,倒是有些乏累。”

    周南心里暗暗嘀咕,这也叫陪着欣赏美景?美景是美景,可关键是,哪里有这样就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挪动,就算是欣赏了四处美景?周南也不敢随便反驳,只盼着这位要命的公主能早点儿回去,自己也好回去歇息。

    赵福金咳嗽一声说道:“汴京八景,已赏其四。虽然是走马观花……”说到这里赵福金自己也忍不住,差点儿笑出声来,用力忍住,又说道:“周将军当会感念奴家一片盛情。”

    “是,是;感念八姐盛情。”周南随口应道。

    “看在奴家拳拳盛情,奴家有一事相求,不知周将军可愿答应?”赵福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周南心中一紧,斟酌着说道:“不知八姐所说何事?在下但凡能做到的……又不违仁义礼信的,在下必……尽力为八姐去做。”

    “奴家所求,当然不会陷周将军于不仁不义非礼无信;只求周将军将打造宝车——就是你交由我大哥儿送来的马车——的工匠派来,为我爹爹打造两辆宝车。等宝车造成,工匠必完璧归赵,绝不留难。”赵福金娇声说道。

    周南一听,又是马车工匠的事,正色说道:“非是在下推辞,手艺之人,赖此谋生,让出手艺,便是夺了他一家一族的口食。恕难从命。八姐儿若是要那宝车,在下自可命人送来。”

    赵福金见周南断然拒绝,顿感羞惭,想到自己在宫中一呼百应,无人敢逆。自己若要宝车,自有父皇派人去向这人索取,何苦来自己陪着他在这州桥上受河风冷吹,最后却还被一口回绝。

    自己盛装来见,他却几次急着要走。过去她要他将燕京城献出,他也是毫不犹豫便退出了城外。想着他时时带着笑意的脸庞,满以为这次凭她出面相求,他定会答应。谁知却丝毫不留情面,连几个造车的工匠都不肯借来,枉费自己连日来派人打探他的行程。

    想到此,赵福金刚才一番嬉笑再也看不到,脸色一冷,贝齿紧咬着樱唇,对周南略一欠身说道:“夜风吹寒,周将军请回吧。奴家也要回去了,就此别过。”说完,也不等周南说话,自顾自带着两个侍女转身走了。

    “我们也回去吧。”周南看着这个喜怒多变的赵福金,带着小九向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赵福金向他要造车的工匠,自然不会是为了偷这造车的技术。可是她虽然没有这心,却难保大宋的这些工匠们没有。若是有心人暗中偷看,或是凭着打造马车的材料,也能猜出几分。

    其实周南并不是很是在意这减震马车的打造技术,就是日后用来赚钱,又能赚多少?若是他答应下来,那回到燕京后,高芸如果问起为何送这几个工匠去南朝造车,必然会说到茂德帝姬与自己夜会州桥的事,到时候可就解释不清了。

    得罪赵福金事小,得罪高芸、余里衍事大。得罪了赵福金,对自己毫无妨碍,若是得罪了高芸、余里衍,可就是“切肤之痛”了。这一点儿,周南还是清楚的。

    回到都亭驿,正门果然已经闭上,小九要去北面角门找那位驿卒,周南赶紧拦住。若是现在去叫驿卒开角门进去,只怕是坐实了自己出去寻快活的事,凭这个驿卒大嘴巴的样子,只怕不出几天,大辽驸马的风流名声便传遍汴京城了。

    小九和周南找了一处偏僻所在,小九轻身翻到墙上,看墙内无人,打个手势,周南这才跟着翻身进去,悄悄摸向自己住的院落。都亭驿馆舍院落众多,是以驿卒们安排住处的时候,周南和李飞兴等人并没有都住在一起。李飞兴等亲卫住的院子就在周南和小九等鹰卫队的人住的院子的两旁。

    说是院子,并没有可以关闭的门,从外面直接就进院子了。刚进院子,周南便看到一个黑影在自己的窗外驻足凝立,显然是有所图谋。

    小九想冲过去问个究竟,见周南藏身在暗处,一动不动,连忙也隐在周南身边,二人一同看着这个窗外的黑影。

    过了一会儿,这个黑影似乎并没有听到动静,又担心被人看到,便急匆匆提着一个木盒向院门外走去。

    等走到近处,周南才看清,原来上一个驿卒打扮的人,但绝非今天白天来为周南等人分发床褥、洗漱用具的驿卒。

    等这个驿卒走远了,小九才对周南低声说道:“大寨主,我去跟上去看看。”周南嘱咐道:“不要轻易动手。”小九点点头,顺着墙边阴影,无声无息地溜了出去。

    周南来到那个驿卒刚才站立的位置,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异样,这才来到房间门口,取出火折子,迎风吹燃,凭借微弱的火光,周南能看到自己在门口处缠着的一根丝线仍在,这才放心进入自己的房间。

    看来自己一进城,就已经给人盯上了。赵福金出入宫禁不易,绝不会每天夜间到州桥上守株待兔等着自己,一定上有眼线看到自己出驿馆后,飞报给皇宫内的赵福金,赵福金才能很快赶到州桥,与自己见面。而刚才这个在自己窗户外面窥探的驿卒,一定是另一路人的眼线,而绝非赵福金的。

    自己刚刚才去和赵福金相见,若是赵福金的眼线,一定不会再去留意自己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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