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不禁有些奇怪:这里面是礼单,难道这礼单就是国书?不过奇怪归奇怪,周南还是将小木匣呈递给了通事舍人。通事舍人又转身递给下来的这个内侍。内侍接过来,递给早在大殿内站立的一位身材高大、白净面颊、金发金眼的大臣。

    周南奇怪地看了一眼,若不是这是在大宋朝堂上,他一定会将这个人当作外国人,长相和欧洲人太像了。

    只见这位金发金眼的大臣打开小木匣,取出里面的那张礼单来,张口读道:“阻卜好马十匹,沙狐皮二……”念到这里,猛然觉得不对,连忙住口,却已经迟了,只听得大堂上一片哄笑,这个金发金眼的“白种人”顿时脸上一片通红,想要将礼单和木匣摔在地上,却又想到这是在朝堂之上,不敢放肆,只得含怒将礼单和木匣一股脑塞到刚才那个内侍手中,向大殿中央跨出一步,手执笏板,向上面的皇帝赵佶说道:“辽使粗鲁无礼,教化不成,致使惊乱朝堂,该当逐出大内。令其重新演练朝礼,再行入内觐见。”

    按照这个“白种人”的意思,就是要将周南、李飞、小九三人赶出皇宫,到都亭驿里再学习,直到学懂学会,才准许进宫觐见。

    看得出,这个“白种人”在朝堂上权势很大,就连一贯戏谑玩笑的李浪子都对周南投以担心的眼神,蔡攸更是急的暗暗跺脚。

    周南却毫不担心,也向上面坐着的赵佶辩解道:“陛下,我乃辽使,非是汉官。此来觐见陛下,实在仓促,可是陛下传召,怎能不来共襄盛事?故而只匆匆备得薄礼,献于陛下。在我辽人看来,觐见之意,不在书,在礼;不在礼,在心,在恭!大宋皇帝陛下,恩加宇内,泽被八方,岂会因此琐事而误盛情?”

    既然出了岔子,当然要当机立断,将这尴尬引开,免得呆在当场,让所有人跟着尴尬。所以周南也顾不得多想,立即将这段充满了马屁精神的话送给赵佶。

    果然,坐在上面的赵佶开口说道:“王卿不必在意苛责,辽人驸马远道而来,以贫瘠苦远之地,也知进献土产,足见其心颇诚,朕心甚慰。后面这些礼节就一发都免了,着辽人驸马上前答话。”通事舍人忙向那些抬上礼物的禁军喝一声,那些禁军便抬着礼物出殿去了。

    既然赵佶说话了,那位“白种人”自然无话可说,狠狠瞪了周南一眼,便退回原先的位置去了。倒是一直担心周南的蔡攸和李邦彦二人,见周南因祸得福,被赵佶亲自下令宣到御案前答话,趁着周南随内侍往前走的功夫,暗暗在笏板后面向周南伸出大拇指,李邦彦对周南更是挤眉弄眼,没有一丝尚书左承的威严和气势。

    按照番使觐见礼仪,下面应该是由通事舍人领着周南到御前,问赵佶身体安好,并谢过一路上各州驿馆殷勤招待。然后由赵佶问辽国国主安好,询问几句话后,周南随通事舍人下殿,然后内侍宣敕赐物,周南在下面跪谢两次,最后高呼“圣躬万福”,随着通事舍人退出殿外。

    现在赵佶发话了,后面这些自然就随繁就简了,怎么省事怎么来。周南走到赵佶的书案前面站定,向赵佶躬身施了一礼,说道:“辽人周南,拜见大宋皇帝陛下。”

    “免了吧,呵呵,休要说的多了再让大臣们笑。”赵佶笑着说道。

    “大臣们笑,乃是笑我一片赤诚。”周南仍是把自己说的好像即使被嘲笑了也是很完美的样子。

    虽然细节不是很清楚,但是礼节周南还是明白的,脸色恭敬地向赵佶说道:“皇帝陛下身体安好?周某恭祝陛下龙体康健,福寿无边。”礼节性地问候一下,再加上些好听的话,总是不会错的。

    周南说的是汉化,连翻译也省了,赵佶直接答道:“朕身体尚好。不知你家国主……”按礼节,赵佶应该问候辽国皇帝的身体状况,可是现在,辽国天祚帝还不知道躲在哪个山沟里,而在燕京自立为帝的天锡皇帝耶律淳也已经死了;耶律淳死之前还遥立天祚帝的第五子耶律定为帝,可是耶律定在哪里都不知道。可以说完全乱了套了,唯一能说的上是辽国国主的便是现在的公主耶律余里衍和眼前的这位周南了。

    要是问公主身体如何,好像是对作为驸马的周南的不尊重,若是只问周南吧,他的身份却只是使者。赵佶心里转了几转也没有想出来,只得含糊问道:“近来燕京一地可安定吗?”

    “谢陛下挂怀,燕京一地安好,平州一地虽有乱军,也已被我大军诛杀其首领,如今只剩两路乱军逃窜,算时日,也该引首就戮了。”周南知道其中一股马光宇带着自己的二百亲军投奔了大宋,这时候自然是故意将平州军作乱,现在大部分乱军已经处置的事说出来,好让赵佶知道:平州马上也要安定下来了。

    赵佶脸上不动声色,笑着勉励几句,又问了周南生辰年岁,祖籍哪里,读过书没有,成家没有,问得倒是随意。周南将自己穿越到无忧寨后编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说自己自幼被人从大宋带走,在草原随那ren liu浪,只是当时年幼,不记得是哪里人氏。也只是识些字,不曾读什么书。至于家室,眼下只是与公主订婚,还未曾成亲。

    赵佶和周南聊了一会儿后,毕竟后面还有好些人等着接见,便让内侍宣敕赐礼物,并说免了副使上殿奏对了。

    那内侍挺身站立,声念道:“上赐:窄衣一对、金蹀躞一件、金涂银冠一顶、靴一双、衣着三百匹、银二百两、鞍辔马一匹。来使跪谢。”最后这句“来使跪谢”是这位内侍自己加上的,是因为他看到周南仍是在原地站着,知道周南是忘记跪谢了,便自作主张出生提醒。

    周南不是忘了这跪谢的礼节,本来应该是内侍读一句赐物,周南就跪谢一次的。只是周南装糊涂站着,后来听内侍提醒,才装作忘记跪谢的。周南很不情愿跪拜的,不过大宋是这样的礼节,只得入乡随俗了。

    跪谢之后,仍由那位通事舍人出殿去了。这一次国书风波,倒免了李飞兴和小九二人进殿出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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