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王苍就来了书院,早起早睡是她一直保持的一个好习惯。

    从小她就对书籍有着异样的兴趣,长大之后,身边的小伙伴都到了上私塾的年纪,她却被告知不能去。

    父亲是东京城里面有名的大儒,却依然逃脱不了固有的偏见。好在母亲站在自己这边,一通打骂之后,总算是让父亲退步,答应在家里教自己学问。

    父亲教导,她也每日勤勉学习,然而这却并不能让她得到满足。她始终不懂,为什么别人就可以去私塾里面读书,而她只能留在家中接受父亲教育。

    并非是她觉得父亲教的不好,而是她觉得,这样有些不公平。

    宠爱自己的爷爷去世了,那段时间父亲早出晚归,几乎每天都在爷爷的墓前呆着。

    过了不久,父亲便带着自己一家人离开了东京城,来到了让她感到新奇的润州。

    润州城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很新鲜,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到处游玩的想法。然而那段时间,却有南山盗一直在城外祸害两浙路。

    就在那段时间,她也不敢出家门。无意间却听说父亲要办书院的事情,这让她非常兴奋。父亲曾说,任何人离开了东京城,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所以她就对父亲说她要去书院念书。

    结果当然是被父亲拒绝了,最后依然是母亲出面,父亲才低头答应。

    南山盗被官府消灭了,这让她很高兴。带着自己的侍女,准备外出游玩,结果就听到了一个人大言不惭的吹嘘自己剿灭了南山盗的事情。

    这种话她是不信的,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那个不是低调谦虚?像他这般大言不惭的,肯定不会是真正为剿灭南山盗出力的那个。

    带着侍女出去玩耍的她觉得润州城真的不错,除了一个当街犯了羊角风的家伙之外。

    扬子江边的风景也很好,就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盗用先贤诗作的无耻之徒,让人有些扫兴。

    书院里面也非常棒,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所谓‘朗朗书声’的感觉,只是有一个人开学四天了都没来上一次课,这让她非常的恼火。

    自己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别人触手可及,然后却被人丢垃圾一样嫌弃,这让她难以接受。跑去人家家门口蹲了好几天,结果却等来了那个无耻的羊角风。

    要说润州城里面最让她不喜欢的,应该就是这个家伙了。

    书院里也是一样,不仅不听课还总是影响别人。父亲说他,他还总是用一些歪理邪说让父亲大发雷霆。

    而且他居然还恬不知耻的跟自己套近乎,竟然说什么想泡自己的姐姐?

    泡是个什么意思啊?前天说好昨天给自己带炸豆腐,结果也没带来,害的自己白白期待了一场。还正想为昨天离开书院前,对他说的那句滚开道歉呢。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呀!

    然而他既然不给自己带炸豆腐,那就没有抱歉的必要了。这样的人,言而无信,恬不知耻,要是能有一块在他身上擦一下就能让自己再也见不到他的抹布,自己一定会擦一下他的。

    人越是逃避,就越容易相遇。才跳下马车,就见到唐宁咧着嘴从鼓鼓囊囊的胸前掏出来一个食盒。

    “老王,前天答应你的炸豆腐。

    本来想昨天给你送来的,但是忘记黄豆要泡一晚上的水才能磨豆腐了。想起来了之后,昨天想告诉你,但你又不肯理我……”说着唐宁就把手里的食盒往前递了一下,咧着嘴道:“快吃吧,还热乎呢。”

    王苍本来是不想收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唐宁咧着嘴巴傻笑的样子,她的手就不由自主的伸过去,把食盒拎在手里了。

    车夫朝唐宁狠狠的瞪了下眼睛,唐宁装作没看见,走上前搂着王苍的肩膀笑嘻嘻的道:“我是不会骗好兄弟的!”

    “哎呀,别碰我!”

    “你干嘛呢!你对我们家女……少爷干嘛呢!”车夫跳下来就要对唐宁进行一番教育。

    唐宁指了指王苍,又指了指自己,笑道:“你家少爷跟我是好兄弟,搂个肩膀怎么就不成了?你看看后面来的那两个……”

    于是王苍和车夫都疑惑的扭过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两个少年勾肩搭背的往前走。

    唐宁这才继续道:“这是今年比较流行的,表达兄弟感情的方式,懂不懂?啧,真是土啊!”

    说完唐宁就搂着王苍的肩膀往书院里走,王苍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该甩开还是不该甩开。

    昨天她听了唐宁那一番话,就准备不再特立独行,想要大隐隐于市。然而她还是受不了唐宁这种热情的方式,被唐宁搂着肩膀,走路都有些僵硬。

    唐宁见状也不勉强,收回了手,插在自己袍子前的口袋里面。这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不然手没地方放,总觉得有些尴尬。

    唐宁收回了手,王苍竟对他生出了一丝感激。低声说了句谢谢,唐宁便奇怪的问道:“谢我做什么?”

    王苍急中生智,举起食盒笑道:“谢谢这个,虽然王某还没吃。”

    唐宁耸耸肩道:“不用客气,一个是我已经答应你了,我这人一向说到做到。另一个嘛,你跟我是好兄弟,就不用客气啦。

    嘿嘿,你姐姐的事情,还要劳烦王兄啊。”

    “……”王苍的脸有些红,垂头看着手里的食盒,哦了一声。

    进了书院,王仲显还没到,这家伙自打在周怀家住上之后,一天比一天来得晚。

    唐宁出去给那两个跟在身后勾肩搭背的同学一人两钱银子,然后就吹着口哨回来了。进屋就看到王苍跪坐在垫子上,面前摆着已经打开的食盒,正在找筷子。

    见状,唐宁就上前从装着炸豆腐的盘子边上,拿起那根半指长的竹签,插进一块炸豆腐里面,挑起来就给王苍喂了过去。

    “这东西用筷子有点麻烦,用竹签挑着吃比较方便,就像这样。”

    王苍大为惊恐,无论如何这样的行为也太过暧昧轻浮,她可做不出来。豆腐送到嘴边,她就抿着嘴巴使劲摇头。

    这时就听见唐宁说话了。

    “想吃我也不给你,教了你不能白教,哈哈。”然后王苍就面无表情的看着唐宁把竹签上的炸豆腐一口吃了下去。

    要不要掐死他啊?王苍盯着盘子里的炸豆腐默默想道。

    想了一会儿还是算了,就自己又从盘子边上又找出了一根竹签,挑起一块炸豆腐送进嘴里咀嚼。

    来的路上唐宁一直用大被子裹着食盒,不让食盒受凉。之后更是在车里等到王家的马车出现,才把沈三赶了回去,然后把食盒塞进了自己的袍子里面。

    即便如此,还是有些凉了,但也就是温热的程度。吃到嘴里,酥软的豆腐散发出阵阵香气在口腔里面四处冲击,王苍稍微有些陶醉其中。

    “啊,老朱,快来,我做了炸豆腐,要不要尝尝?”唐宁说着就从盘子里挑了一块,送到了颠颠跑来的朱勔嘴里。

    “哇靠,这么好吃?”跟唐宁呆的久了,就学会了唐宁的口癖。朱勔挑了个大拇指,然后就搓着手准备再吃一块:“虽然比不上前两天的炸鸡块,但豆腐能做成这种味道,也算是很厉害了。

    唐兄,小弟真是期待有朝一日去你家吃一顿家宴啊。”朱勔说着就借唐宁的手挑了一块豆腐放在嘴里。

    “哈哈,这个快了。沈家酒肆知道不?他们家开业那天,你可得来捧场啊。”唐宁自己也挑了一块吃。

    “哦?难道说这沈家酒肆与唐兄有关系不成?那小弟可得好好买几坛酒回去。”

    “别,你来捧个人场就行。这酒啊,你消费不起。”唐宁一边嚼着炸豆腐一边含糊道:“反正开业礼结束之后,我会请大家去我家吃饭的。到时我亲自下厨,朱兄,你就等着大饱口福吧!”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此时朱勔和唐宁已经被凌迟处死了。一盘子炸豆腐,除了她一开始吃的那块之外,其余的都进了唐宁和朱勔的肚子里。

    把竹签子往唐宁身上一丢,王苍怒气冲冲的说道:“后面去,懒得看见你!”

    “这怎么又生气了?一天天的哪儿来那么多气好生……”唐宁收拾好食盒就乖乖的和朱勔去了后面,摇头晃脑的嘟囔了两句,人心真是难搞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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