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光听小青的自称就能听出个八九不离十,一边管人家叫少爷,一边叫自己在下,这样乱七八糟的称呼,除了没有什么常识的小青来说,就没别人能这么喊了。

    唐宁心想王诗是从开封府过来的,而爆米花测凶吉这东西,其实只在江南吴越之地流行,其他的地方甚至根本就没有这个玩法,道士依旧是算命的主力。

    既然是这样,人家想体验一下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最近这一阵子王诗心里的事情应该还蛮多的,跑来搞一下封建迷信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唐宁就有些激动。

    这机会不就来了么?连忙掏袖子看荷包,身上一共带了二十两银子,两张五十两的交子,还有十几片金叶子。

    皱眉计算了一番,想想应该足够让这店主人挥霍好几年了,于是便开始绞尽脑汁的想台词。

    终于前面的人都走光了,唐宁一脚就迈进了店里面。

    店里的陈设不多,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杂物,只有一个坐在墙边的白发老翁,和他身边一个装满糯米的袋子,以及他面前一个专门用来崩爆米花的手摇筒子。

    屋子里烟气有点浓,空气中充满那种既香,又呛鼻的味道。

    唐宁一进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便眨了眨眼睛,看向那老翁。

    老翁扭头看着唐宁,咳嗽了一声道:“这位客官,是来问流年,还是求孛娄?”

    “问流年吧。”唐宁想了想说道,林灵素曾经跟自己说过,流年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指的就是一个人一年的运气。

    老翁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装满了糯米的袋子道:“请客官自取,三五粒即可。”

    唐宁哦了一声,弯下腰拾起五粒糯米,正要交给老翁,老翁却道:“老汉还未问客官所问何事。”

    唐宁这倒是愣了一下,他只想知道这东西是怎么个测法,至于算什么,他还真没想过,毕竟他对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还是不太感冒的。

    想了想,唐宁便道:“那就问个前程吧。”

    老翁笑道:“年轻人来此皆是问姻缘,唯有你问前程,怪哉怪哉。”

    唐宁也笑道:“姻缘之事小子自有把握,此事若求于天地,终究有几分不爽。”

    老翁哈哈一笑道:“莫不是怕天机道破你命犯桃花,叫你难以取舍?”

    唐宁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茫然道:“老先生,您在说什么呢?”

    老翁笑着摇头道:“虚伪的小子。”

    于是也不在多说,将手摇筒的盖子打开,让唐宁把那五粒糯米丢进去。

    自己在底下的炉子里生了火,口中便念念有词的开始摇筒子。

    不一会儿便听得一声闷响,老翁就将筒子提起来,用铁钳将炉壁夹走,扑灭炉火后,打开筒子将里面已经变成糯米花的糯米倒了出来,叫唐

    宁捧在手里,自己摸着下巴念念有词,是不是伸出手拨动一下唐宁手里的爆米花。

    唐宁努力的竖起耳朵想要听清这老翁在说些什么,结果什么也没听清楚。最终那老翁惊讶的看着唐宁道:“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封侯拜将,乃寻常事耳。”

    唐宁一听就乐了,心说这也是个赤脚郎中,忽悠人的本事厉害。不过也没必要拆穿人家,混口饭吃也不容易。

    假装非常惊讶的模样,唐宁问道:“前辈何以得知啊?”

    那老翁恭敬的说道:“五枚孛娄色皆白而无暇,此乃大吉之兆。且以小老儿祖传的龟甲卜法来看,亦是大吉……”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意思就是他用祖传的龟甲卜法来占卜,是大吉之兆。至于为什么大吉,这就涉及到龟甲卜法了。而这东西是人家祖传的,所以不能告诉你为什么。

    总而言之就是我说你是大吉,你就是大吉。我说你是大凶,你就不能是平胸……

    “……只不过今年,公子是要吃些苦头的。”

    出现了,接下来就是管用的套路,你得去买什么东西戴在身上才能化解,唐宁以前的同事就是玩这个的,自己还被他坑的去买了一个两千多块钱的观音项链,岂能再吃一次亏?

    于是唐宁根本就追问,心中暗想,果然这些搞封建迷信的到最后还是靠嘴吃饭。一张嘴分两片,正反话他都能说。

    心里有些意兴阑珊,不过想起要拜托这老翁的事情,唐宁便把诸多想法抛在脑后。

    先从袖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交子,一边递过去,一边笑道:“老前辈,小子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老翁见唐宁递过来一张交子,便是一愣,然后连忙推辞道:“小老儿不敢,公子有事但说无妨……”

    唐宁一见人家不收钱,心说这人五十两还喂不饱。于是哼了一声,又掏出荷包,道:“这里面装了二十两的碎银,答应我,这钱就是你的了。”

    老翁神色十分为难的道:“公子,这不是钱的问题……”

    唐宁又掏出最后一张交子,有些肉疼的说道:“一百二十两,别跟我说不够。

    我不求你去杀人,也不求你去放火,只要你一会儿跟进来的人说几句话,这一百二十两的银子就全是你的。

    动动嘴皮子就赚一百二十两,抢钱都没这来的快。”

    老翁哭了,他说:“公子啊,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更不是做什么的问题。是您给的钱,小老儿不敢要啊。

    您是贵人,将来注定飞黄腾达。小老儿若是收了您的钱,就等于跟您做了一锤子买卖,这在小老儿看来,是不合适的。”

    唐宁乐了,拱手道:“都说什么东西的年头久了都能成精,人活的年头久了也一样。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好,既然您不想跟小子做一锤子

    买卖,您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老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此事日后再说,眼下小老儿还是先将公子的事情办妥吧,不知公子又和要求?又要小老儿与谁说什么?”

    唐宁便拉着老翁,两人扒在门边偷偷往外看,唐宁指着王诗道:“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她一会儿进来若是问你姻缘,你就如此这般的说……”

    ………………

    王诗等的有点久了,不过她并不觉得累,反而有些小小的期待。

    去年刚来到润州时就听说有这样一个活动,但那时南山盗还未被铲除,加之刚刚搬来,家里面的事情很多,又整天缠着父亲要他同意自己女扮男装进入书院读书。

    故此,去年她就没能参加这项有趣的活动。

    今年则不同,南山盗也消失了,自己也如愿以偿的进入书院就学了。上元节正好没什么事情,带着小青出来逛街的时候,便想起了这里,连忙让王二来排个队,她跟小青随后就赶到了这里。

    其实来算个命,还是小青的提议。她见女郎最近总是愁眉不展,又时而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便觉得女郎是碰到了什么烦心事。

    于是她便提议女郎来这里测一测,说不定就能找到化解的办法呢?

    王诗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更何况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了。排到她的时候,小青冲王诗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就站在外面等。

    王诗心里还想着不久前出去的那个人身影怎么那么眼熟,跟直到小青轻轻推了她一把说少爷到您啦,她才如梦初醒,走进了店铺。

    第一眼看过去,和唐宁看到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屋子的味道似乎更浓了一些。

    那老翁闭着眼睛,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便睁开眼睛看了王诗一眼。

    就这一眼,似乎把王诗整个人给看穿了。她有一种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老翁面前的羞耻感。

    老翁慈眉善目的笑着,浑厚低沉的声音在王诗耳边响起:“王家贵女来此,不知所问何事?”

    王诗震惊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姓王?

    云雾缭绕之中,从不搞封建迷信的她开始动摇了,她觉得眼前这个老翁似乎是天上的神仙。

    深吸了一口气,王诗恭敬的问道:“您……是怎么知道小女子姓王的?”

    老翁摇头晃脑的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王诗咬着下唇,犹自有些不信。但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眼前这个老翁是怎么得知自己身份的。

    叹了口气,王诗决定将这诡异的事情先抛在脑后。

    老翁见状,便笑道:“不知贵女来此,是问流年,还是求孛娄?”

    “问流年。”

    “所问何事?”

    “……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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