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孙,大黑还是个孩子,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你至少要懂点事,交点伙食费吧。

    老孙很义气,我们虽然白住,但是绝不白吃白喝,伙食费是一定会交的。

    我问,那钱呢?

    他说,钱先赊着,等有钱了一块结账。

    我和杰克终于把这俩东西给撵出去了,顺便换了把大锁。

    老孙在门外叫,秦小妹你不公平,凭什么收留一个妖怪都不可怜一个人?

    我说,我乐意。

    他不吭声了。

    家里少了这俩货,太平了许多,起码马桶不会无缘无故的堵了,沙发不会无缘无故的着了,厨房里的鸡腿不会无缘无故的少了。

    可是,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有些东西我明明放在一个位置,再找的时候,那个位置往往不会有我要找的东西,而下一次,那些东西出现的位置,经常出人意料。

    比如,厕所的马桶刷会出现在厨房的冰箱里,厨房里没有刷的碗会出现在阳台的洗衣机里,我脚下的袜子会出现在正在烧水的壶里,而客厅的茶叶经常飘散着洗衣粉的味道。

    我问杰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搞得恶作剧。

    他斜我一眼,家里闹鬼了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吓得赶紧出去找捉鬼师,门口正候着孙老道,边上蹲着大黑。

    他朝我嘿嘿的笑,秦小妹,干啥去啊?

    我总觉得这笑容里不怀好意。

    可是,再怎么他也算是茅山的关门弟子,即使是个赝品,也应该是个高仿的,起码不会见到鬼撒腿就跑。

    果然,自从孙老道再次住进来,家里的东西就再没有自己长过腿。

    我放心了,只好认命的供他们吃喝。

    幸好,他们懂得感恩,经常帮我做些家务,比如在我拖过的地上,不会再出现瓜子壳了,在我换过的壁纸上,再也不会出现大黑到此一游了,在我想看电视剧的时候,不用把遥控器藏起来了。

    可是,我得知上次的闹鬼事件都是孙老道搞得鬼,于是第二次把他和大黑请出家门了。

    这一次,他们倒还知趣,没有再玩同样的伎俩吓唬我。

    只是,我的邻居们遭殃了。

    以前,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小区里都循环着最炫民族风,广场舞的大妈和大爷们都兴致勃勃,还有遛狗的,遛孩子的,一片的欢声笑语,一片的和谐。

    可是,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小区里的广场舞大妈们不见了,遛狗遛鸟遛孩子的也不见踪影了,巡逻的警察倒是换了一拨又一拨。

    我问对门的邻居怎么了。

    他打着哈欠说闹鬼了。

    我见他的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往日的肌肉都黯然失色了,可见这鬼闹的不轻。

    往日,小区的人打招呼会说,早啊,你吃了吗?

    现在全换成了,早啊,你家闹鬼了吗?

    在全小区闹鬼的时候,我家的平静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于是上面的孙大妈问,小秦,你家真的没闹鬼?

    好像我不养一只鬼就对不住他们似的。

    我告诉完孙大妈,隔壁的刘大妈又来问,然后是孙大叔,刘小妹,最后连隔壁楼的都来凑热闹,一时间我家门庭若市。

    我闭门谢客,再也不接待这群来访群众。

    可是,晚上的时候,我一推门,吓坏了。

    从我家门口延伸到楼下一层,到处是打地铺的身影,全是拖家带口的,有的还冲我打招呼,秦默默,你家里还有没有空,我们好打地铺。

    我快疯了,问杰克这是怎么了。

    杰克淡定的说,把家里的窗户都打开吧,以后我就拿它当门了。

    这时候,孙老道和大黑手挽手的出现了,一见面,大黑就送上了见面礼,一笼兔子,都是血管爆裂而亡的。

    老孙出手,小区的鬼们都撤了,我家门口的地铺都消失了,我气的哭笑不得。

    这俩货就在我家安营扎寨了,幸好他们平时也接点业务,虽然不够塞牙缝的。

    自打大黑出现后,我们小区的雌性荷尔蒙平均数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

    只要他在小区里走一圈,兜里都会自动出现刘大妈家的苹果,李大妈家的梨,赵大姐家的烧鹅,总之,面嫩嘴甜的小正太对哪个年龄段的女人都没有免疫力。

    本来我是乐见其成的,这也算他靠自己的演技搞的创收,起码省了我好几顿的伙食费。

    可是,有一天,居委会的刘大妈来了,一坐就是一个小时,茶水都续了五次,可是还没进入正题。

    已经到了饭点,我总不好撵人,只好起身上了厕所。

    大黑早就饿了,隔着厕所门问我今天中午吃什么。

    我说,杰克早上剩的粥你自己热一热。

    大黑乖乖的去热粥了,杰克不愿意了,外人在场他不好意思说话,只好抓着厕所门以示抗议。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他的粥,是准备晚上当宵夜的,现在给大黑了,他晚上吃什么。

    我打开门,想安慰一下杰克,可是刘大妈正在门口怒视着我,仿佛我砍了她祖宗的牌位。

    刘大妈,怎么了,是不是茶水不够了,还是瓜子吃完了?我忙殷勤的问道。

    刘大妈杀伐决断,雷厉风行,传说只要她一皱眉,就有人要倒霉了,我没有领教过,但还是被她的气场给震慑住了。

    大黑正端着碗哧溜着喝粥,冷不防一个人窜过去把他手里的粥倒掉了。

    一人一狗四道目光狠狠的盯着那个始作俑者,凭什么倒我的粥?

    始作俑者刘大妈正气呼呼的指责我,唾沫星子飞的整个客厅都湿了。

    我总算听明白了,她怪我把狗吃剩的粥给大黑喝,说我虐待儿童,要到法院去告我,还要把大黑送进福利机构去养着。

    我总不能解释说让大黑有粥喝他就得感恩戴德了吧,只好忍气吞声的受着。

    刘大妈总算训够了,把大黑搂进怀里,唏嘘着说,可怜的孩子,你多大了?

    大黑乖乖的掰着指头说,五百零六岁。

    刘大妈的心都要化了,可怜的孩子,才六岁就被人抛弃了,吃狗剩下的,告诉阿姨,你喜欢吃什么?

    我撇撇嘴,刘大妈,你好意思让一个六岁的老妖精叫你阿姨吗,按你的岁数,应该叫奶奶才合适吧。

    大黑继续扮乖巧,数着指头说了一长串的菜名,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得,昨天晚上的相声没白听。

    刘大妈听得眼泪都出来了,乖孩子,这些菜你都没吃过?

    大黑乖巧的摇摇头,一副委屈的表情。

    这些菜我都没吃过呢,你委屈个什么?

    最后,我这个虐待儿童的罪魁祸首跑遍了整座城市,为的是给被虐待的可怜儿童大黑找全那一长串的菜名贯口。

    自从居委会刘大妈知道大黑的年龄以后(你确定你真的知道),紧跟着就在我面前念紧箍咒,大黑到了该上小学的年龄了。

    我说,他还小,不到上学的年龄。

    刘大妈说,不小了,过了年就该七岁了。

    我说,我们家没钱。

    刘大妈说,九年义务教育,不用你家出钱。

    我说,大黑的户口在老家。

    刘大妈说,那就赶紧迁过来吧。

    我说……

    刘大妈说……

    总之,大黑上学的事就这么被提上了日程。

    上学的第一天,我问大黑什么感受。

    他说没什么感受,就是周围的女同学总找他说话,男同学集体孤立了他。

    祸水果然是从娃娃抓起的。

    上学的第二天,我问大黑什么感受。

    他说没什么感受,就是学校的食堂菜色挺全的,给的量也够足的。

    上学的第五天,我问大黑放假的感受。

    他说,上学挺没劲的,他准备今天就辍学。

    我大惊失色,你辍学的速度也太快了,总得挨过小学毕业吧。

    他说,那你就想个办法让学校开除我。

    见他心意已决,我只好出谋划策。

    最后,我说,你得表现的特立独行一些,能让学校头疼到脑梗的程度,具体怎么操作,你可以看一下古惑仔,黑道天下,教父等启蒙电影。

    星期一的时候,学校请我过去了,陪同的还有几位家长。

    几位家长面色不善,从我一进门开始,就开始朝我翻白眼。

    我问校长怎么了。

    他说,大黑同学的家长,你们家是不是世代习武?

    我说不是。

    他又问,那大黑同学是不是天赋异禀,骨骼清奇?

    我说,那有可能,他的饭量是挺天赋异禀的。

    后来,我总算弄清了事情的真相,大黑果然够特立独行,每次出门不走楼梯,都是直接从二楼的栏杆处翻越下来,轻轻松松,在万人瞩目中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羡煞了旁的同学。

    不知谁先带的头,大黑的粉丝纷纷效仿他,轻轻松松的从二楼的栏杆处翻越,轻轻松松的骨折,一天的时间,120来了十几趟,简直成了学校的专车。

    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后,我赶紧拎着几袋快过期的水果去跟骨折的家长们道歉,他们都没有原谅我,但是都收下了水果。

    我觉得这次学校应该会劝退大黑,所以,大黑顺理成章的没有去学校上课。

    可是,才过了一天,我家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听说,学生们联合请愿,包括那几个骨折的同学,让学校不要追究大黑的责任,否则就要全体罢课。

    后来,校长亲自登门,带着新鲜的水果,千请万请的让大黑去上学,并保证,要在学校二楼的栏杆旁树一个警示牌,此为大黑同学专用,请勿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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