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你的力量,伊莉娜。”赛伊怂恿她,“巨人桥的长度足有一百丈,我看还不止呐,如果你这一箭能射到河对岸,哼,我估计这群野蛮人会痛恨他们的决定的。”

    伊莉娜小心翼翼的擦去弓箭表现的灰尘,她貌美的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似乎因外界异样的目光而感到羞涩。“我才不会听你的,因为你的决定往往都是错误的。”

    奥蒙德在一旁笑着,“我认同你的看法,伊莉娜小姐是个侦察者,她的断定从来没有错。”

    “我手中的战斧才不会出错。”赛伊不服气,“你的学生是谁救的,你还记得吧,是我的战斧,我手握的战斧,哼,如果你们忘记了,我的战斧可没有忘。”赛伊学着伊莉娜的动作,但太过于笨拙,巨斧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发出震耳的声音,四周的士兵趁这个机会探头望向三人,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可不是那个生着光头,满脸胡须的矮个子,而是美丽的伊莉娜,那个令人陶醉的黑衣人。

    “你在羡慕亚曼达,对不对。”奥蒙德开口说道。

    赛伊依旧坚持,“我才不会,他的命是我救的,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天他还尿了裤子。”

    “他才没有尿裤子,是因为酒桶里的酒撒在了他的身上。亚曼达很勇敢,也很固执,他勇敢是因为他知道害怕什么,他固执是因为他从不放弃。”伊莉娜为他的学生辩解道。

    “你的学生当然只有你了解。”赛伊露出一抹坏笑,“不过伊童可不会这么认为。如果野丫头的脾气上来,她能掀翻了整个黄昏古堡。”

    伊莉娜不理睬赛伊的蛮横,她缓缓抬起弓箭,对准河对岸,手指一松,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头扎进湍急的红石河。“河对岸的地势要比这里低,和尔京人会对这个距离进行试探,所以我觉得他们会派出强壮的弓箭手,步步靠近堡垒,每走出几步就会射一支箭矢,直到触碰到城墙为止。”伊莉娜对奥蒙德说道,“在大战打响之前,他们会想出攻城的办法。”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奥蒙德问道。

    伊莉娜收回弓箭,“和尔京人很聪明,他们来自德斯兰以北,靠近无尽冰原,也靠近河间湾和尖叫湾。不过他们没有选择走这条路,而是绕了一个很大的弯,几乎走过了大半个德斯兰高原。我觉得和尔京人并不想与两城发生正面冲突,从地势上来说,他们会吃亏。而且两城的身后是北方王城海马镇,倘若发生交战,和尔京人将必败无疑。”

    “说明和尔京人十分了解北方的土地。”

    伊莉娜摇摇头,“和尔京人并不了解整个北方,而是只局限于他们生活的地方。真正了解北方土地的是他们口中提及的巫师。他们知道牛头镇和仰望堡距离海马镇很遥远,只要选在任何一天的深夜进行突袭,两城都会陷入混乱,而混乱就意味着死亡。一旦和尔京人拿下了两城的城池,就意味着整个黑水礁的上游将被和尔京人控制,他们会一路向东,烧杀掳掠,此时的海马镇会变得被动,他们有能力抗击,却没有能力消灭和尔京人。巨人桥会成为和尔京人踏入南方土地的一道关卡,当所有的兵力集中在河对岸,朽木镇便会陷入一场鏖战。”

    分析的很准确,奥蒙德不得不承认,“那么野蛮人攻打海马镇,是他们犯下的第一个错误。没人保证他们不会再次犯错,和尔京人秉性难移。”

    伊莉娜环视了一眼城堡,“守军太少,他们抵抗不了这种冲击。”

    “西泽和椴木堡的军队正在双塔要塞集结。”奥蒙德提醒她。

    “但愿南方人看清了巨人桥的处境。”伊莉娜似乎有些失望,“我会选在今晚穿过巨人桥。”她说毕便转身离开。

    “伊莉娜不喜欢这里,我能看出来,是眉岩城的不作为惹恼了她。”赛伊叹了口气。

    奥蒙德说道,“众神之都也在努力,但蜻蜓镇发生的事着实令暮坦教徒抽不开身,放心吧,援军会来的,而且一定会在大战打响之前来到这里。”

    “你认为我会稀罕那些只会弄枪弄棍的小孩子?奥蒙德啊奥蒙德,你难得糊涂,倘若战争打响,没有我们黑衣人的帮助,身后的朽木镇会变成一片火海的。我们的到来其实不算什么,一旦凯罗尔三人和安伯、伊迪丝加入我们,哼,什么和尔京人、神秘巫师,他们会尝到苦头的。”赛伊走下石阶,“我不担心巨人桥之后的处境,我只担心这场战争会死多少人。”

    奥蒙德独自苦笑,两人各持己见,伊莉娜谨慎小心,赛伊却自信的过了头。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组在一起执行任务,却从来没有意见统一过,只有奥蒙德会在两人的意见中挑选一个最合适的,但几乎所有的判断都来自于伊莉娜。她是个出色的侦查者,但有时候她的谨慎反而会为她招来麻烦。相反,赛伊的想法过于简单,有时傻的简直像个执拗的孩子,他就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

    和尔京人的入侵却是另一码事,伊莉娜分析的没错,神秘巫师控制了和尔京人,而且对北方十分了解,他们行动的路线太完美,当仰望堡和牛头镇陷入战乱时,估计海马镇根本一无所知。所以伊莉娜的担心是对的,巨人桥如履薄冰,守军需要支援。

    黄昏的时候,比利昂邀请三人来大厅就餐,伊莉娜不喜欢大厅的氛围,所以选择留在了自己的房间。赛伊闻讯有啤酒喝,便第一个跑了过去。“当你打算渡桥时,我会让城堡的人将火焰熄灭,掩护你通过巨人桥。”奥蒙德暂留在伊莉娜的卧室,透过敞开的窗口,可以清晰的望见远处朽木镇的阑珊灯火和稀落行人,他来到窗边,凝视着远处,“此刻时间还尚早。”

    “我会想办法接近那些巫师,如果一切顺利,一天之内我就能回来。”伊莉娜就着烛光,打理随身携带的物品。

    “你的洛尔哨还在吧。”

    “当然啦,你是担心我回不来?”

    “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如果你的计划推迟,就用洛尔哨召唤信鸦,我会在朽木镇等待你的消息。”

    “放心好了。”她从包裹里取出一颗梅兰果子,“赛伊已经去了大厅,你也应该和他一起去。”

    “赛伊喜欢那种场合,说实话,我倒不太喜欢,在你独自穿过巨人桥之前,我会陪着你。”奥蒙德也从口袋里取出几颗梅兰果子,“这些给你,你一定要放好。”

    伊莉娜习惯了奥蒙德发号施令,便不加犹豫的放进了自己的包袱里。不过对奥蒙德来说,这并不是命令,而是关心。自三人分到一组一起执行任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年头,三人经历过大小劫难数之不尽,如果说是最要好的朋友,倒不如说是一家人。奥蒙德了解两人的程度甚至比了解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深。所以他知道,伊莉娜也在担心这次任务,尤其是从未听说过的北方巫师,换做奥蒙德,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不知何种原因,心里总有一种不安,奥蒙德迫使自己露出微笑,却总觉得自己的笑容十分丑陋,“别忘了给赛伊带两壶海马烈酒。”

    伊莉娜转头看着他,“你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说不出来?”

    “当然不是,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了。”奥蒙德迟疑片刻,“只是,所有的事情都在同一时间发生,因为蜻蜓镇的事,沃拉冈独自去了黑森林,北方又出现了一群巫师,蛊惑人心,流言四起,我在考虑这其中的联系。”

    “你还没有告诉我,佩希尔学士到底交给了沃拉冈什么任务。”

    “我也不清楚,总之这与守墓人有关联。”奥蒙德轻轻关上了木窗,顿时,卧室变得寂静无声,他想了想说道,“守墓人把守着河妖沼泽,对岸就是亡灵界,据我的猜测,守墓人十分了解亡灵界,阿温哈伊和奥伦丁距离人类大陆遥远,他们之间肯定有联系,而佩希尔学士要将消息传达给阿温哈伊的唯一原因,就是亡灵界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直接导致了蜻蜓镇的悲剧。”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能与和尔京人产生联系?”伊莉娜回身坐在了柔软的麻绒床上,蓝色的双眸如同跳动的冰晶,她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精致。

    “所以我交给你的任务……其实佩希尔学士并不知道。”奥蒙德本不想告诉她,但如果不说,他总会觉得欠伊莉娜和赛伊太多,以至于……。“你的任务不仅仅要调查这些从北方而来的巫师,我还要你前往北方王城海马镇调查一下其它事情。”

    “得到进入地下宫殿的许可,这需要登坎国王的亲笔信件。”伊莉娜摇头否定着这其中的可能性。

    “不需要,当你抵达海马镇的圣庭之后,宫务大臣波斯塔会亲自接见你。虽然你不会喜欢这种人,但他能帮助你完成任务。”

    “波斯塔?”伊莉娜听到这个名字并不觉得惊讶,“那个胖胖的光头,我对他略知一二,但他凭什么会帮助黑衣人?”

    “因为你曾与登坎二世并肩作战过,你了解伯达家族的历史,如今坐在王座上的依旧是伯达家族的人,登坎二世的孙子小登坎。伯达家族对黑衣人素有好感,所以圣庭的人亦包括宫务大臣同样对我们还不错。”

    “这是个有趣的历史。”伊莉娜微笑着说道,“我还记得登坎三世是如何去世的。可小登坎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恐怕……。”

    “你太过于谨慎。”奥蒙德打断她,“尽管按照我说的去做,没有人会拦你的,相信我。”

    “那么你想让我调查什么事?”伊莉娜说着话,便已将蓝灵木长弓放至后背,这把弓箭有别于普通弓箭,蓝灵木生长在北方的冰晶海峡,数量十分稀少。修长弯曲的弓架经过岁月的雕琢已变成了古铜色,原本粗阔的年轮,如今已成了这把弓箭的雕饰图案,但更像图腾,盘旋缠绕。弓弦则是用巨大龙蜥的筋做成,亮银色的丝线互相交织成一箍,柔韧坚实,刀剑无法轻易斩断。

    “海马镇的地下宫殿隐藏着庞大的宝藏,只要你细心去找,就一定能找到你想要的。”奥蒙德告诉她,“我给你个提示,北方的神秘巫师,他们想要得到的那颗宝石或者某种奇怪的石头。和尔京人的历史,我曾听北方人简单谈起过,在两百多年前,和尔京人的另一个族名叫深谷部落,一名勇士成为了深谷部落的盟血骑士,他为深谷部落的酋长四处征战,最后统一了整个北方深处,并更名为和尔京人。对于之后的事,我一无所知。你可以查阅一下和尔京人的历史,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还有……关于蜻蜓镇的历史,我不敢保证你能找到,但有一点你一定要知道,海马镇的达斯图尔教会对黑衣人有着很深的了解,他们却刻意去隐瞒我们的真相,目的是为了什么。等这一切都了解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这其中的秘密。”

    伊莉娜抚摸着自己的额头,露出一脸的疑惑,“我会尽力弄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那就好,我不打扰你了,当你打算离开的时候,记得来找我,我就在大厅等你。”

    没等奥蒙德走进大厅,攀谈叫嚷、呼喝要酒的声音便透过门缝传到了庭院,他能闻到浓烈的酒味和焦糊的烤肉味,也能感觉到自红石河弥漫而来的潮湿水汽。墙垛上,几名守卫无精打采的蜷缩在角落里,庭院的篝火旁有士兵细声交谈,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安静。

    等来到大厅,赛伊醉醺醺的拽着奥蒙德坐在靠近高台的位置,比利昂也喝的不清,唯独他的侍卫滴酒未沾。他叫吉力詹士,是个当地人,有着半个西泽的血统,白白的脸蛋看起来文质彬彬,说起话来也是柔声柔气。“我见过你,在上一次路过朽木镇的时候。”奥蒙德说道。

    吉力詹士凑到奥蒙德的身边,脸上堆满了谦逊的笑容,“这是我的荣幸,尊敬的大人。”

    “什么荣幸不荣幸的,尽管喝,尽管吃,没人会在意的。”赛伊涨红了脸,并一把搂住吉力詹士的脖子,“好好享受这顿晚餐……宜早不宜迟,听着年轻人,过了今晚,谁也不敢保证明天还会像今天一样安全。”

    吉力詹士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他很年轻,举手投足间表露出焦躁。似乎他对黑衣人的话略微有些敏感,奥蒙德回以笑容,“酒话没有一句是真的,即便是诅咒和宣誓,不要相信我朋友的话。”当然在奥蒙德说出这番话时,赛伊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侧,比利昂坐在高台,正与一名全身长满了丰厚体毛的壮汉攀谈,像是两人打了什么赌注,而赛伊充当了为两人排忧解难的角色。

    “我并不担心红石河对岸的野蛮人,就在不久,城堡接到了来自眉岩城的书信,四国将派出六千人的兵力支援我们,七天之内,联军会在泷水河的双塔要塞集结完毕。”吉力詹士用手指夹起银质的高脚杯,里面盛着乳黄色的李子汁,“我还听说,西泽之王的儿子已经去了波多丘陵,他们会从波多丘陵的矮人族那里买到大量的沙粉,任凭北方人如何攻打巨人桥,他们会徒劳无功的。”

    这是最好的结果,奥蒙德心想,这样一来,黑衣人就不必参与进这场战争中,不会伤害到无辜人,不会积起仇恨,更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朽木镇的巨人桥。当一切已成定数,信鸦会带来新的任务,哪怕上溯闯一次红石河的源头—绝岭山脉,我都愿意去这么做。

    黑衣人的任务就是这样,自人类第二纪元开始的那一天起,三位守护者便各守一界,各自履行着自身的使命,这一切都是在契约书签订的基础上实现的。奥伦丁独自坚守亡灵界,镇压亡者,驱散黑暗。佩希尔学士在黑丘山顶创建了黑衣人组织,维护平衡,消弭怨恨,但黑衣人最大的敌人依旧是从亡灵界逃出来的亡者。

    阿温哈伊,黑森林守墓人的创立者,固守在亡灵界与人类世界的边境。‘那条河妖沼泽如同一条曲折无边的鸿沟,最后的决战就是在河妖沼泽展开的。’佩希尔学士曾这样说过。不过组织内的人从没走过这条路,沃拉冈却是第一人。奥蒙德忽感口干舌燥,他将满满一下的啤酒一口气咽进了肚子。他最担心的并不是眼下的战争,而是沃拉冈将要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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