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流苏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过难听的话,柳子衿又是说她丑,又是间接骂她是狗,实在已经让她忍无可忍。

    她“铿”的一声,便拔出手中长剑,挥起来就向柳子衿颈上砍去。

    房顶上的韩昭雪忍不住心中一跳,急忙持剑跃下。

    没等她落地,一声“丁”的脆响便在院前响起,接着郑流苏惊呼一声,手中长剑已经斜斜飞了出去。

    “当啷”,长剑落到地上,然后又哗哗哗在石板上滑出好远。同时,一枚黄色的铜板,在柳子衿与郑流苏身边落下。

    直到这个时候,韩昭雪才落到地上。

    如果刚才没有这枚铜钱,她来不来得及格开那柄剑,真的是个问题。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惊愕不已,每个人的眼睛都向四周看着,想要找到那个掷铜板的人。

    只有柳子衿静静的站在那里,淡定从容如常。

    “谁在暗处偷袭,给姑奶奶滚出来!”郑流苏遍寻不到人,立刻怒急的大喝一声。

    然而下一刻,她就感觉头上一凉,接着一大片头发和头上那枚翡翠簪子一起掉到了地上,本来扎起来的头发,也瞬间披散下来。直到这个时候,她的余光才看到一柄飞刀快速扎进了近处的一棵树上。

    飞刀直没入柄。

    她顿时感觉心中一寒,凉意袭遍全身,头皮都瞬间发麻。

    周围更是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觉得不寒而栗。

    一个有些飘渺让人辨不出方向的声音在众人头上响起:“再说一个字,掉的就不是头发,而是人头了。”

    “嘶……”

    吸冷气的声音响成一片。

    这人出手如此果断凌厉,想来是干脆爽快说到做到之人。可这世上,究竟是谁,敢威胁要割掉郑家千金的人头?

    这柳子衿到底是什么来头,背后居然有这样的高手保护?

    而他又到底是什么人,连身边的一个护卫,都敢视郑流苏的性命如无物?

    即使是当朝宰相,也不敢说杀郑家的人就杀郑家的人吧?

    郑流苏却是清楚柳子衿的底细,知道这个高手可能是顾家老爷子派来保护自己亲孙子的高手。可是顾家的护卫凭什么就这么嚣张,居然敢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就算是顾昭之亲临,碍于自己家的家世,也不敢对自己说这种话吧?

    她实在是愤怒无比,但同时又确实害怕。

    刚刚飞刀从头上飞过时的那阵凉意,让她现在还清晰记得,一想起来,便忍不住心惊肉跳。

    如果刚才那把刀稍微再压低一点,自己的脑袋只怕已经被削掉一块了。

    想到刚才那人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一时之间,愤怒与屈辱,齐齐冲撞她那颗一向高傲的心。

    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早晚有一天,要杀掉柳子衿,而他的那个护卫,更是要碎尸万断。

    这想法是如此强烈,使她看向柳子衿的目光,杀气腾腾,如浪般汹涌。

    但是最后离去时,也只是默默离开。

    连句狠话都不敢摞。

    她握着拳头,披头散发从众人面前离开,脸上表情已经恐怖到狰狞的地步。

    而柳子衿仍然是一副恬淡从容的平静模样,但是姑娘们看着他,却忍不住的生出害怕的感觉。

    ……

    ……

    “原来你背后的护卫,居然如此厉害。”去往青云学院的马车上,韩昭雪表情不怎么好看的说道。

    一整个早上,她表情都不太好看。吃饭的时候,都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柳子衿很纳闷,不知道哪里又惹到她了。

    此时听她问起这个,不由想道,莫非她是因为这个事情生气,可是那就太没有道理了吧。

    “嗯,是很厉害。隐藏起来的东西,往往都是很恐怖的。”

    “既然如此,当初你干吗还答应让我做你的护卫?”韩昭雪情绪有些激动的问道。

    甚至似乎还有一点委屈……

    柳子衿实在无语了:“你又怎么了?我暗中有一个护卫,和你好像没什么太直接的关系吧?你干吗因为这个生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自己这个所谓的护卫,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韩昭雪之前知道柳子衿暗处有人保护时,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但是当今天那个人展露出实力时,她才忽然觉得有些难受起来。

    她做柳子衿的护卫后,一直都尽职尽责,把柳子衿的安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有时候请半天假回家,都担心她不在柳子衿会不会出事。

    尽管在知道了柳子衿还有其他的人保护时,也仍然不放心。

    说白了,就是她把自己放在了护卫的身份上,结果却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一时之间落差太大,有点接受不了。

    暗中有护卫就算了,稍微厉害一点也就算了,但是干吗要这么厉害,而且干吗还那么有性格,而且干吗还那么狂,连杀郑流苏这样的话都敢说出来。

    这些事情,她一样都做不到。

    这具体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有点像是一个以为自己年轻漂亮才貌双全自以为完全捕获男人身心的小三,忽然有一天发现正主儿比自己还年轻漂亮比自己还才貌双全并且比自己对那个男人还要重要时的心情。

    有点羞耻感,同时仿佛受到了别人无情且碾压式的羞辱。

    结果柳子衿还说那个人确实很厉害,这就像男人在小三面前夸自己妻子确实很漂亮一样,是完全可以把一个姑娘内心完全击垮的无意式核威力级别的攻击。

    也正因此,韩昭雪才会觉得委屈。

    怎么能帮着别人欺负我?

    说来说去,还是心态没转变过来。

    人在与这个世界交流,去感知这个世界时,总是以自己为中心点出发的,正因为此,往往会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其实这也是人的内心对人本身的一种自我保护,因为如果每个人在感知世界分析世界时都是以俯瞰式角度去进行,那用不多久就心理崩溃了。

    那还玩个什么嘛!

    柳子衿听韩昭雪说她自己是一个笑话,顿时就下意识的安慰起来:“什么叫是一个笑话,你自己也是有你自己的作用的嘛!”

    “我的作用是什么?”韩昭雪问道。

    “你的作用是……迷惑敌人啊。”柳子衿道,“如果敌人知道我的真正护卫是一个很恐怖的高手,到时候派过来的人肯定也都是很恐怖的怪物。到时候麻烦就很大了嘛。可是如果敌人以为我的护卫是你,那派过来的人就会很弱,那到时候事情就很好解决了嘛!呃……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韩昭雪此时的脸色,差不多阴沉的跟之前的郑流苏差不多了。

    “怪不得我那天一说干完一个月就不干了你那么干脆就答应了,原来是我在你这里根本就只是一个迷惑敌人的幌子啊。呵,真可笑,我还以为我这个护卫对你有多重要呢?”

    “你本来就对我很重要啊。”

    “男人都是这样,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连骗人都不知道稍微动点脑子,根本就没把女人当回事儿!”韩昭雪很生气的道。

    柳子衿有些无语:“什么叫没把女人当回事儿……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么?”

    “你当初答应让我当你的护卫,是不是纯粹是因为我当时不要脸的恳求?”韩昭雪冷着脸问道。

    “恳求就恳求,什么叫不要脸……”柳子衿真的有点无奈了,“不要这么说的自己好像很那个一样好不好?再者说,你以为随随便便来个人恳求要当我的护卫,我就会答应了?你就不能好好想一想你自身的优势吗!”

    “我自身的优势?修为低可以当一个好幌子?”韩昭雪问。

    “……”柳子衿道,“你再这么说话,咱们这天就聊不下去了啊。”

    韩昭雪道:“那你说,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优势?”

    “你……漂亮啊。哎呀,干嘛非让人说出来,很不好意思的好么?”

    “你不是说我年纪大,是个大婶,一点魅力都没有,还说绝不会对我非分之想嘛!”韩昭雪瞪着眼问。

    柳子衿道:“说你年纪大,那纯粹是开玩笑。至于非分之想,那是真的没有,我是个正经人来着,怎么可能随便对人家有非分之想?那也太龌龊了,你看我像那种人么?”

    韩昭雪冷笑:“我看你就是那种人。”

    柳子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说到底是你会开心还是我会开心啊,你怎么这么不会聊天呢你?”

    韩昭雪“哼”了一声,然后道:“你答应让我当你的护卫,仅仅就因为我长得漂亮?没有别的了?”

    “呃,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原因,因为我看你好像很需要这个工作,所以就想着顺手帮你一下。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当然还是那个嘛。不然这么挣钱的差事,想干的人多了去了,难道随便谁一求,我都答应?不可能嘛。”

    “因为别人漂亮,就让别人做你的护卫……而且还如此理所当然的说出来,你就一点都不觉得羞耻么?”韩昭雪很纳闷的问。

    柳子衿“呵”了一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人的天性,是众多美好事物被创造出来的最根本的原因,所以这种发自内心的爱,怎么能说是羞耻呢?明明就是很高尚的东西嘛!”

    “真是不要脸!”韩昭雪忍不住骂道,不过看她脸上神情,却似已经不怎么生气了,反而好像还暗憋着一池子的春风之笑。

    柳子衿看着她亦羞亦嗔亦喜的模样,真的觉得赏心悦目。还有几天,她就要离开了,一时之间,心里倒还真有点舍不得。

    不过想想她反正都要走了,有些事情也不必再隐瞒,不如直接把自己的真正身份告诉她得了。

    本来自己是打算一直低调下去,并且想像一滴水融进一片海那样彻底藏进建康城的,但是现在看来,已经完全不可能了。而且这个不可能,还来的如此之快。

    既如此,有些东西既然早晚并且可能很快就要暴露,还不如主动说出来,一直骗人,他自己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于是,他想及再三,终于开口道:“先生,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在瞒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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