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业领兵出雁门关时,潘美、王侁、刘文裕等人已经领兵至陈家谷口处。按照约定,潘美只需在此处布下埋伏,只待杨业将辽军引入阵中,这场大战他们便必胜无疑。

    一夜过去,天色由暗转明,却是都不见得杨业到来,更不要说辽军了。王侁来到潘美身旁,道:“如此一天一夜,这个杨业都还没有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

    潘美道:“辽兵虽是厉害,然令公身经百战,用兵如神,曾多次在雁门关大败辽军,辽军畏之如虎,会出什么岔子?”

    王侁自己找了个没趣,当下只得走开,来到刘文裕处,又道:“这个杨业很是厉害,你说他会不会已经击败辽军,领兵追击去了?否则为何这一天一夜都还没有回来?”

    刘文裕一听,觉得在理,若真的打败辽军的话,这样的功劳肯定没人能与杨业比肩,若是杨业再能杀得辽军主帅,或是将其生擒,在此之际,这等功劳恐怕能拜相封侯了。当下刘文裕眼中炽热之色一闪,道:“监军这话当与元帅说,与本官说有何用处?”

    “刘大人有所不知,时下元帅对王某人的话是听不进去呀,要不咱们一起去与他说!”王侁试探道。

    刘文裕犹豫一会,把心一横,道:“好,如此大功,他杨业一个人吃不下。”

    王侁点头微笑,当下便与刘文裕联袂来到潘美处,刘文裕将自己的看法与潘美说了。潘美听了也很是动心,但他又怕猜测错误,错失良机,这都不消说,要是杨业将辽兵引到此处,没有外援,单凭他那点军力,只得任辽军宰割,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他自然是脱不了关系的。于是只听他道:“令公又岂是贪功冒进之人?咱们尽管在这里等令公前来便是!”

    王侁闻言,不由看了刘文裕一眼,两手一摊,其间意思已经明了。

    又过去两个时辰,依旧不见杨业到来,这个时候,就连潘美也已经起了疑心,会不会真的如刘文裕与王侁所说,杨业已经将辽军击败,引兵追击去了,若是如此,这功劳可是全都要归杨业了。

    到了这个时候,王侁心里也没有一个底,当下他又来到潘美这里,道:“看来这个杨业并不像元帅说的那般,到了这个时候,咱们不得不防,托罗台乃是陈家谷的最高处,能望去百里,若是都不见得杨业归来,咱们还是出兵吧,否则等到杨业捉住辽军主帅,这所有的功劳都要归他了,还有咱们什么事儿?”

    潘美此时心乱如麻,他道:“监军说的不错,你且派个人登上托罗台,看一下令公是否已经将辽军引来!”

    王侁点头答应,半个时辰过去,派去托罗台的人回来了,但却没有杨业归来的消息。从早上到现在,潘美是真的坐不住了。

    “元帅,您得早做决定,勿要让杨业那小人把功劳全给占去了啊!”王侁又蛊惑道。他之所以这么急着出兵,并不是真的想要立功,只是想知道战况如何。

    潘美闻言,不由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接近辰时左右了,他道:“再等一个时辰!”

    王侁此时心里比谁都着急,他是三军的监军,按理说来他可以监督潘美,可是战场之上却是潘美说了算。

    一个时辰转眼过去,太阳已经照到半山,王侁这时道:“元帅若是再不出兵,那下官就只得自己去了,这个时候,恐怕那杨业已经是锅满盆满,下官就去捡些剩菜剩饭吧!”

    潘美叹息一声,当此之际,若是他再不听王侁的,挥师回朝之后恐怕罪名不小,毕竟监军的权力并不比他小,甚至还要超过他,如今他已经公然多次违抗王侁了,若是继续下去,无论多大的功劳都没有用。当下他把心一横,道:“着令三军退出陈家谷口,前去支援杨副帅!”

    他这般命令,俨然是要争功的。王侁又建议道:“由此北去,走原来的老路需要很久的时间,到那个时候恐怕连残羹剩饭都没了,咱们沿交河而行,才能在以最快的时间赶到战场处!”

    潘美点头:“好,就按王监军说的去做!”

    当下潘美、刘文裕、潘美三人领兵出发,撤出了陈家谷。

    杨业一路南奔,就是怕耶律斜轸怀疑,是以才故意兜兜转转,这才符合兵败逃跑。约莫在巳时末刻,杨业领着杨家军来到了陈家谷口外。

    此时接近午时,太阳极烈,四下树林乃是极好的乘凉之处,杨业将残余部将领进林里,然后便叫来一个兵士,道:“你前去谷中与元帅说一声,耶律斜轸即刻就到!”

    杨延玉道:“此时关键时刻,还是让末将亲自前去较好!”

    杨业乃是果决之人,点头道:“此战胜败,关键还是在元帅他们,而今你去谷中,确实是最好人选,速去速回!”

    “末将领命!”杨延玉翻身上马,朝着谷中奔去。杨业这时又看了看这片树林,心道:“如果在此埋伏一军,待耶律斜轸奔到谷中,与元帅他们前后夹击,定能让辽军打败大败!”

    杨业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每走到一处都会对山势地形进行勘察,何处适合打伏击战,何处适合正面交战,他一眼均是能判断出来。当下他心里极是兴奋,如今杨家军虽是死伤过半,然此战他却是有十足把握令耶律斜轸兵败。

    过去一会,杨延玉骑着马回来了,只是他却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杨业见状,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什么情况?”杨业皱眉问道。杨延玉忽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叫道:“父帅,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王侁、潘美骗咱们,谷里根本就没有伏兵!”

    “什么!”杨业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他险些没有站稳,道:“你继续说,什么叫做没有伏兵?我可是与元帅约好的,你可有看仔细了?”

    杨延玉道:“末将将整个陈家谷都给走了个遍,不见一兵一卒!”

    杨业踉跄几步,不由发出一声长啸:“天要亡我杨业啊!”

    众将士闻言,均是流泪满面,作为杨家军,他们对杨业有种独特的感情,这是用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的。杨业看了众将士一眼,心间一疼,叹息道:“诸位,辽军即刻就到,你们各自逃命去吧,是我杨业对不住你们!”

    “那将军呢?”当下一个将领问道。

    杨业抬起头来看向碧蓝天空,悠悠道:“耶律斜轸志在必杀我,此地离雁门关甚远,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去吧,就让我为你们做最后一件事。”

    “将军此言差矣,属下等自加入杨家军的那一刻起,便将一生许给了沙场,许给了国家,属下等早已是与将军您一损共损,一荣俱荣,当此之际,属下等又怎抛弃将军而独自逃命?”这个将领大声道。

    杨业闻言,眼眶不由微微发热,只是接连摇头叹息。

    “属下等愿与将军生死与共!”众将士齐齐跪下,声音响彻云霄。

    杨业眼睛陡然一睁:“好,我杨家军都是大好男儿,死则死矣,但绝对不能让辽军好过!”

    “对,死有何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有人大叫道。

    杨业只觉浑身热血沸腾,道:“可惜此刻无酒,若要是有酒,当与诸位共饮一碗,以表杨某对诸位忠心的感激!”

    杨延玉这时也站起身来,道:“父帅,那今日咱们就好好的与辽军周旋一番!”

    杨业点头,当下令众将士隐入林中埋伏起来。

    耶律斜轸与部将耶律奚底领兵追至陈家谷口,但见得四下都是茂密树林,他们均是战场上一等一的将领,逢林莫入的道理自然是知道的。当下在陈家谷口处停下,派出下属进林探查。

    杨业不由叹息一声,耶律斜轸确实小心谨慎,这个时候竟然都没有直接冲进谷去,就算是潘美听他的在此设伏,这场大战也是五五之数,适才是他低估耶律斜轸了。

    耶律斜轸派出的人马分三队,一队进入谷中,另外两队却是朝着大路两边的树林中去。此时杨业就埋伏在右边的树林之中。杨延玉此时就在他的身边,他轻声道:“要不要做掉这些辽兵!”

    杨业道:“不可打草惊蛇,令将士们隐藏好,若能逃过这一劫,那就是咱们的运气了!若是不能,咱们这里居高临下,冲杀下去,也能让他们不好过!”

    “可若是进入林中的兵士先发现了咱们呢?”杨延玉道。

    杨业道:“这个时候就得赌一赌了!”

    “杨业奔逃之际,还敢设伏兵吗?元帅,末将看您也太小心了!”耶律奚底道。

    耶律斜轸望向陈家谷,道:“杨业多年来能成为我大辽的劲敌,可见此人绝不简单,狼牙村本帅在那里设下重重埋伏,还不是被他给冲出来了?是以在他身上,什么可能都会发生,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不一会,探查的兵士均是回来了,只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耶律斜轸微微皱眉,此地是打伏击战的最好地段,为何杨业没有在此设伏?莫非他真的一心只在逃亡吗?要真是如此,只要不入关,杨业又如何能逃出他的手心?耶律斜轸不由微微一笑,但转而又神色凝重起来,按照王侁给他的消息,潘美会在此设伏,为何谷中也没有任何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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