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脸上面目狰狞,口唇外翻,身体比常人膨胀了一圈,皮肤白花花的,跟用开水泡过的死猪一样。

    乍看见这一幕,童晓萌捂着嘴瞪大了眼睛,不过好在心里素质不错,没有叫出声。

    老水鬼看着我说:“你这两天需要和这具死尸睡在同一口棺材里,用命格去影响他的尸命,等到那些河里的女尸分辨不出你和他究竟谁真谁假的时候,基本上就可以保你这条小命周全了。”

    和死尸一起睡觉?

    我苦涩地笑了笑,问道:“那童晓萌呢,女尸到最后就算不找我,万一找上她可怎么办?”

    老水鬼看了童晓萌一眼,说:“这女娃娃生气消散的速度要远比你慢上很多,等解决掉你身上的事情,她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不需要单独再下功夫了。”

    “那这段时间需要我做什么呢?”童晓萌问道。

    老水鬼点点头,弯下腰从玉棺的下面掏出一盏黑漆漆的油灯出来,观察了片刻,交到童晓萌的手上。

    “你需要在每晚白家小子入棺之前,将这盏河灯点亮,然后放回原处,护住它直到第二天鸡鸣报晓,或者是黑狗长叫,你就可以休息了。”

    瞧见童晓萌手里捧着灯,脸上有些就紧张,老水鬼呵呵笑道:“河灯开路,水里的妖魔邪祟自然退避,这只是给白家小子度过这六天增加一份保险,你不必太过紧张,有老汉在院子里坐镇,没人能进得了这个屋子。”

    听见老汉这样说,我和童晓萌悬着的一颗心也稍稍放了下来。可同样看着老汉这把年纪,还要彻夜在院子里为我们护法六夜,不免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老汉得知笑着摆手:“黄河大王说过,要等我八十岁的时候再收我去黄河里替他做事,还差十八年,且死不了呢。”

    又嘱咐了几句,我和老汉把地上的尸体抬起来扔进棺材里,等老汉走后,童晓萌手里捧着灯,紧张地看着我问道:“要现在休息么?”

    我看了眼时间,才晚上九点多钟,农村人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这个点儿睡下去的不少,但是我熬夜惯了,也不觉得困,就说再等一会儿,等十点再睡,不然躺在棺材里不知道得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有睡意。

    两个人坐在屋子里,在这种环境之下,反倒是头一次心平气和地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能感觉到童晓萌是在故意帮我放松心情,讲了一些曾经个古教授一些走南闯北的奇闻趣事,可是讲着讲着,她自己也觉得无趣,干脆闭上了口,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被她看的不自在,好奇问道:“你看什么呢?”

    “你不害怕吗?”童晓萌目光瞟了眼玉棺。

    我叹了口气,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现在也是有病乱投医,老水鬼的方法灵不灵我到目前为止还不清楚,但好在之前在河子村有和女尸同棺的经验,真要说害怕,也多少能提起点勇气来面对。

    不知不觉中,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的血玉。

    血玉依旧在散发着淡淡温热,刺激着身体里的神经,让人精神始终保持在一种较为清醒的状态之中,红袍女尸给我留下这个东西,到目前为止还没能看出来什么名堂,想到这里我不禁一拍脑门,红袍女尸的事情,我忘记告诉老水鬼了。

    可是老水鬼临走前有过交代,等他离开之后,这扇门除了他之外谁也不能打开,否则开门的时候看见什么东西,他概不负责。

    我想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忍不住,平时刻意培养的一些心境在此刻荡然无存,扯着嗓子冲门外喊了几声,大门外夜阑人静,根本没有半点回应。

    老水鬼走了?

    我摇摇头,尽量否决这个想法,不给自己增加太多负担,而此时看了看表,也十点多了,就让童晓萌把河灯点上,早点睡觉吧。

    童晓萌接过打火机,手上有些颤抖,试了几次才把火点着,然后将火苗对准河灯上漆黑的灯芯,二者一经接触,淡绿色的火苗,幽幽地,就在油灯上升腾了起来。

    在绿色火苗升腾的一瞬间,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抓住了童晓萌的手腕,她怕是已经把河灯给扔在了地上。

    扶着童晓萌,把河灯放在了棺材下面,我跟她说不要紧张,我一个睡棺材的都不紧张,你要是无聊就玩手机,听歌什么的也是可以。

    童晓萌点点头,让我小心点。

    我不知道她让我小心什么,反正说的我心里挺慌的。

    在之前抬尸入棺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这口玉棺表面上的温度,和正常环境里的温度不太一样。

    整口棺材跟冰块一样,表面光洁顺滑,内部冒着森森寒气,我都怀疑这是不是一口经过改良,已经通了电的冰棺,躺下去的那一刻,浑身的骨头都冰了。

    提前放在棺材里的男尸,身体软绵绵的,背靠上去,就跟压着一团新晒过的棉花一样,但是这种感觉怎么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一点半点的舒服,可是又不敢表现出什么,毕竟外面还有一个比我更紧张的童晓萌,这个时候男人就得有点男人的样子,尽管这种恐惧,已经深深侵入到了骨髓里。

    躺在玉棺里,看着头顶上昏暗的灯泡,将胸口的血玉握在掌心,焦虑的心情算是稳定了一些。

    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被逼到这一步,本以为老老实实经营老斋堂安稳度过这一些,却没有料到有朝一日会被这种事情纠缠于身,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呢。

    7岁的时候,我爹带我去大悲院找老和尚算命,老和尚说我是泥菩萨过江的命,在三十岁之后,少管闲事,否则救得了别人,却顾不得自己。

    可今年我才28啊,难不成是我爹给我虚报了年龄,少报两岁不成?

    思绪万千中,我再一次想到了那个憋宝的老头。

    平静的生活,是从他进门的那一晚开始改变的。

    古怪的癞蛤蟆,奇怪的旧书,还有鬼市人头,盗门大当家,以及河子村女尸,到现在的黄河娘娘……

    他就像是一个导火线,点燃了这些本不该和我有关的事情,并难以脱身。

    沉思之际,就听见童晓萌小声的唤我,问我睡着了没有。

    我心头一惊,急忙开口说:“没有,怎么了?”

    “没事,我就问问。”她小声说道。

    我勉强笑了笑:“我现在不困,我再给我讲讲你和古教授采风的事情吧,我喜欢听。”

    听童晓萌小声讲着,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童晓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还没醒,老水鬼盛了碗热面汤,先把我给叫了起来。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一边吃热馍馍一边和面汤,老水鬼笑着问我感觉怎么样,我回答我,除了有点冷,别的都挺好的。

    老水鬼点点头:“这口玉棺是曾经镇压黄河尸王的宝贝,它非但能镇压尸王身上的煞气,还能消除戾气,对身心都有莫大的好处。”

    我往嘴里灌了口粥,问道:“既然如此,可黄河尸王,为何还能在出棺后再次作祟,屠杀百姓呢?”

    老水鬼叹了口气:“有人有意而为之,开棺的那天晚上……”

    仿佛是察觉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东西,老水鬼呵呵笑了笑,没有把话题继续延伸下去,我对这些事现在也不打关心,就转回正题问道:“虽然我晚上睡在玉棺里,可白天不一样在外面,那些女尸就不会发现么?”

    老水鬼笑了:“这些东西要是敢在惶惶天日下作祟,这天下岂不是早已经大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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