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片并不辽阔地海面上,飘浮着一艘悬挂着狮子心玫瑰十字旗帜的军舰,于狂风巨浪之间翻腾。

    西兰海峡虽然狭窄,在最狭窄的海域,站在滩头甚至可以隐约望到对面黑色的海崖线;然而这片狭窄海域却并不风平浪静,而是以惊涛骇浪而著称。这是因为西部大洋每年都有两股庞大的海流定期来回往返,西兰王岛所在的三个大岛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天然屏障,一部分海流被夹在西兰岛与对岸星河大陆的梅丁王国之间,由于空间过于狭小,海洋水流的强大能量得不到充分的释放,便形成了西兰海峡风高浪急的情况。这也是西兰海峡为何成为奥洛帕的海洋中七条最凶险的海道之一。

    海峡里巨大的风浪,虽然给渡海的人带来极大的麻烦,却为那个建立在海岛上的王国提供了一道天然的战略安全防线。从领土面积上来说,西兰王国的领土只有梅丁王国的三份之一;而梅丁王国的总人口是西兰王国的四倍;可是在历史上,梅丁王国却被像老西兰王国折腾得死去活来。如果算上这一次,这两个冤家王国自有历史以来,就爆发过五场全面战争,这五场战争有一个共同点,每一次都是西兰以侵略者的身份,把军靴践踏在梅丁的国土,而西兰的国土却从来不曾遭受到来自梅丁军队的战火洗礼,每一场战争,不管胜负如何,梅丁的损失都远远超过西兰。这也是自诩强大的梅丁王国永远的痛和无法磨灭的耻辱。之所以会这样,除了双方军队指挥官在战略选择上的区别之外,西兰海峡的客观因素也起到巨大的作用。因为有西兰海峡这条宽大的天然护城存在,西兰王国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后方会受到攻击,可以肆无忌惮地将全部主力投放到入侵梅丁的战争中,时时刻刻都占据着主动。西兰人坚信,他们作为海岛国家的居民,对海洋的驾驭能力是大陆上的那些旱鸭子远远比不上的,事实上也证明了这一点:历史上不止一次,当梅丁的军舰载满着复仇的军队离开海港后,就在西兰海军的顽强抵抗以及海峡巨大风浪的双重打击下全军尽墨。小小的西兰海峡,成为众多梅丁人咬牙切齿之痛。

    一年之中,西兰海峡就有9个月是处于惊涛骇浪之下,而现在正是海浪最为强烈的时节,这艘在海浪上如同树叶般飘沉的军舰是一艘中型军舰,虽然把人颠得七荤八素、惊险万分,但要抵御这种程度的风浪还是绰绰有余的。今天,这艘军舰负担着一项重要的任务--它要将一位特殊的囚犯送到敌国的领土上。没有额外的护卫舰队,除了西兰人相信制海权已经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之外,实际上,庞大的西兰海军已经全部分散在梅丁王国的东西海岸沿线上,封锁敌国的海上贸易,根本派不出一艘多余的军舰来护航。

    “甲板上的水手们正极度忙碌地工作着,他们努力地控制着船帆的方向,以适应海浪的力量。一个巨浪拍了下来,将甲板上的水手全部淹没在水里;一会儿之后,巨浪退下,甲板又露了出来,那些紧抓住缆绳的水手们一个个如同落汤鸡一般,他们吐出口中腥咸的海水,忙乎所以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水手们没有被巨浪所吓倒,尽管在接下来不到一分钟,又有一个更大的巨浪迎头拍下!”

    “西兰人的先祖们,在与海洋的顽强搏斗中学会了生存,他们建立起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国家,并将这种笔为“坚毅”与“智慧”的财物留给了自己的后代--而恰恰正是这笔财富,是海岸对面那些满脑子充斥着浪费主义思想和生硬骑士经教条的梅丁贵族们所缺乏的,他们也无法理解。这也是梅丁王国屡屡败在西兰人之手的原因。”

    “然而,现在似乎一切都要变了。对于西兰王国来说,海峡对面新登基的路易五世国王将是一个的恶梦,他的可怕在于绝不默守陈规,这位年轻的君王,令那个思想僵硬的王国学会了成熟……光明纪元1686年,历史将永远记住这一年,这是一个国家命运的转折点,不是梅丁王国,而是我们西兰王国……”

    一支鹅毛笔正在羊皮卷上急速疾书着,笔尖吐出了一个个字母,组成了上面的那一大段感悟。由于船舱里湿汽极重,纸张极容易发霉,因此鹅毛笔的主人选择使用比纸张昂贵得多的羊皮卷来进行记录。

    “咯咯咯咯呼……”墨水瓶正沿着倾斜的桌子一点点往地面移动,就在墨水瓶快要掉在地上时,一只被铐在铁链上大手挡住了它,并将它重新放回桌子中间。

    大手放开了墨水瓶之后,拿起刚刚被搁下的鹅毛笔,重新回到羊皮卷上愤笔疾书。

    突然,船舱门被踢开,一名脑满肠肥的西兰贵族粗鲁地闯了进来。

    “喂,那家伙,船到岸了,赶快收拾你那堆破烂。”军官盛气凌人地喝道。

    书写者是一位年约50岁左右的老者,他身上罩着一件有些破烂的旧皮袄,体形消瘦,但从他的坐姿看起来,这个人的身板相当硬朗,腊黄的脸上写满着沧桑和憔悴,额头上还有刚刚结痂的伤痕,碧绿色的双眼透视着颓废的眼神。老者看都不看那胖贵族一眼,仍然埋头于他的写作之中。

    “你聋了吗?”老者的傲慢态度让胖贵族暴跳如雷,“给你5分钟,我再进来时,还没看到你收拾好的话,会让你好受……你们两个,给我看好他!”

    胖贵族对站在旁边负责看守的两名手执长矛的士兵吩咐道,然后瞪了老者一眼,转身离开船舱,笨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那位戴着黑铁手铐的老者对胖贵族的威胁视若无睹,鹅毛笔未有半点减缓。很快,一张羊皮卷就已经被写满了,老者从容地从身边一个脏兮兮的小木箱中取出一张新的空白羊皮卷,铺开在桌子上。

    五分钟并不长久。

    船停止了颠簸--说明已经靠岸了,尽管吊在舱顶上的煤油灯仍在摇晃。胖贵族“信守承诺”又一次出现在船舱里面。当他看到这个年老的囚犯关没有如他所愿,贴贴服服收拾好行李,而是傍若无人、依然故我地愤笔疾书时,胖贵族悖然大怒。

    “你这老东西!”胖贵族一脚踢翻了老者面前的桌子,一卷卷写满字的羊皮卷散落在地上,黑色的墨水洒得老者满身都是,得势不饶人的胖贵族从一名士兵手中抢过长矛,骂骂咧咧地将并不尖锐的那一端举了起来,对准老者迎头砸下去!

    抡到一半的长矛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胖贵族怒而转过头去,只见一名红发骑士站立在自己身后,左手拽住长矛,“你这混蛋!”胖贵族一边骂道,一边双手抓紧长矛,使劲想将长矛从红发骑士手中抽出,然而当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连那红发骑士的百分之一都不如。

    “想造反吗?”胖贵族怒道。

    “伯爵大人,”红发骑士微微弯腰,“请别为此事动怒,我会好好劝一下将军的。”

    “你还叫他‘将军’?”胖贵族从衣服里抽出一张名贵的丝质手帕,夸张地擦拭着刚刚接触过长矛的右手,“如果不是因为你父亲的颜面,刚才那两个字足以把你丢进监牢里了。”

    “还是交给我处理吧,伯爵大人。”红发骑士和颜悦色地请求道。

    “随你的便。”胖贵族转向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下来,“别怪我不告诉你,这家伙是陛下最痛恨的囚犯,别跟他靠得太近。否则就算你父亲是王国重臣也救不了你。哼!”说罢,将手帕当垃圾一样扔在地上,扬长而云。

    等那胖贵族走远之后,红发骑士蹲下来,捡起胖贵族扔下的丝质手帕,替老者拭擦身上的墨水。

    “非常抱歉,将军下,我是负责保护您安全的军团骑士卡迪鲁帕?汉森。小人得志、奸臣当道,忠诚的骑士反遭牢狱之灾,实在令人心寒,”红发骑士咬牙切齿地说,“虽然我能力缈小,但只要在我的剑能到达的范围内,绝对不会再让那种狗仗人势、毫无荣誉感的蛀虫靠近您!我一定会用生命来守护您!”卡迪鲁帕咬紧牙关,如同宣誓一般。

    老者本来正一言不发地捡起散落一地的羊皮卷,把它们整齐地叠好,依次放进小木箱里。可当他听到卡迪鲁帕说要用生命来保护自己时,老者突然停了下来。

    “用任何东西都行,但千万别用生命。你必须留住生命,才能肩负起王国的未来。”老者的语气缓慢而沉重。

    “不,我的力量微不足道,只有将军您这样的模范骑士,才有足够的力量和品质来承担王国的未来。我们每一位将士都期盼着将军带领我们凯旋而归。”

    “凯旋而归?”老者不禁哑然而笑,“在这场如同绞盘般的消耗战中,王国已经不可能取胜了。可是国王陛下和他身边那群大臣却仍未醒来,在极端的狂热中迷失了方向,任由失控的马车载着国家冲悬崖。就算以我这风烛残年之躯投入战场,亦无法改变王国必定战败的命运。”

    将军的话令卡迪鲁帕极不好受,他双手拽紧了拳头:“莫非真如传闻所说,是陛下以将军的家人作为要胁,下才被迫出征的吗?”

    “也不完全是被迫的。”老者拍拍卡迪鲁帕的肩膀,“我之所以会踏上这条船,并不仅是为了救妻儿,更重要的是,我必须在战争的泥潭将全体将士彻底淹没之前,把他们平安地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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