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如血。踏进残破不堪的凌氏老宅,十里墓园显得分外荒凉。凌青奴一身素服,挽着高高发髻,脚步轻盈的走到一处坟茔前跪下,略显残破的墓碑赫然刻着“先父凌公占天、先母凌门采氏之墓”。

    “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女儿不孝,至今未能手刃我凌氏一族的仇人。不过你们放心,女儿穷其一生也要找到他,用他的血来祭奠我凌氏一族两百余口亡灵!”青奴一脸坚毅,霍然起身将满满一壶酒洒在了坟头。十里园寝内墓碑随处可见,不知埋葬了多少冤魂,阴风阵阵,她不禁落下泪来。

    忽听见有人声,这里自十余年前灭门惨案后再无外人敢踏足一步,是什么人竟敢破戒闯入?青奴心下生疑,忙回身躲到了大树后。片刻后果见有两条人影闯进了墓园,两人一步一丈,很快就来到了跟前,青奴细细望去,登时大吃了一惊。但见这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面目依稀相识,正是衡山派新掌门陆风。女的明眸皓齿,却不是凌玉奴又是谁?她径直走到父母坟前,面色沉重说道:“别猜了,这是我家墓园,我带你来见我爹娘,你可明白我的心了罢?”

    “玉儿……”陆风惭愧不已,伸手揽过她歉声道:“玉儿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来气你,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想到你又要走我就……玉儿,我真是过够这提心吊胆、聚少离多的日子了!”

    玉奴神情悲切,叹气道:“我明白的……其实我又何尝再想这么偷偷摸摸?可……陆郎,有太多的阻碍摆在我们面前了,正邪之分,师门恩怨。我们根本就不应该相遇的,那年洛水河畔的偶遇根本就是错误!”

    陆风痛苦摇头:“不,我不相信。玉儿,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要走了,跟我回衡山,不要再回落日牧场了好不好?”

    豆大的泪水流下来,在一瞬间的失神后,玉奴拼命摇头,哽咽道:“不,我不能再做对不起大师兄的事了。我答应过会嫁给他,这次出来我就是准备再最后见你一面的。”

    陆风急道:“玉儿,你不要再想这么多了。我答应你,我不做衡山派掌门,你也离开千毒门,我们一起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你真的愿意为我放弃当掌门?”玉奴叹道:“这是你的责任,你不会放弃的。我也有我自己的责任,只要我们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意,在不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师父,他年纪那么大了,要是知道我背叛师门,我……”

    “原来你记得有婚约的师兄,和一手将你抚养长大的师父,我还以为你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全然都给忘了呢!”犹如当头棒喝,凌青奴疾步而出,气得脸都白了,恨恨说道:“爹娘九泉之下若有知,合该被你气得再死一次了!”

    玉奴见她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接连退后了几步:“姐?你怎么会在这?”她猛然醒悟,转身用力推开陆风,急切说道:“快,你快走,快走啊!”

    陆风到底年轻,愤怒道:“我们为什么要怕她?她有什么权利来干涉你的自由?她让你嫁南一指你就得嫁南一指,这是什么道理?”

    青奴笑声中愈见妖娆:“我从来就不在乎什么正邪之分,可你衡山派除外,我绝对不能容许玉奴和衡山派有一丝一毫的瓜葛。想活命的话就快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陆风被她的话彻底激怒,提剑的手骤然握紧:“凌姑娘是不把我衡山派放在眼中么?陆某虽年轻识浅,却也不敢作缩头乌龟堕了师门颜面!”

    青奴轻哼,步步紧逼:“不把你师门放在眼里又如何?你衡山派藏污纳垢,从祖师岳洋开始,当真就没一个好东西!”

    “你……”忍无可忍,陆风再也按耐不住,推开玉奴拉扯拔剑便冲上来。青奴在江湖上的名号是“五毒圣女”,下毒本事出神入化。然而绝情谷授徒严谨,青奴的掌法竟然也出人意料极好。她与陆风转瞬间已经攻上数十招,玉奴无计可施,只能连声叫着:“姐姐,陆郎,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青奴今天心情差得很,压根没心思与陆风较劲,刚才那些旨在激怒他的话也只是为了掩饰暗中的下毒罢了。又是几招过后,陆风突然停住,握剑的手一松,跌倒在地痛苦抽搐。玉奴惊呼出声,急忙扑过来几指点住他周关大穴,回头哀哀哭道:“姐,你别杀他,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放他走,我再也不见他。”

    青奴咬牙道:“不见又如何,心都给他了还能要回来吗?妹妹,你太糊涂了!”

    玉奴柔弱中带了一抹坚毅,犹自辩白道:“不,爱亦无罪。姐,你也有心爱之人,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

    青奴一下子就泪流满面,仰天长叹道:“真是冤孽,天下那么多男人你为何偏偏要喜欢他?玉奴,我是决计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你想清楚,你真的要背弃师门、真的要我们姐妹恩断义绝吗?”

    玉奴怔住,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陆风挣扎着要拉她,青奴却一掌将他拍开,冷冷道:“看在玉奴面上,我不杀你,你也不配死在我父母坟前。滚吧。”

    她取出一颗药丸射进陆风嘴中,自拉起玉奴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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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必一副死人脸,我又不是南一指,不会心软的。”

    解决掉陆风后,青奴便押着妹妹玉奴一路马不停蹄,疾往千毒门总舵落日牧场而去。此时正是酷夏,天气炙热难耐,举目四望少有人烟,只两骑瘦马还在路上奔跑,途经一条河流始才停下歇息。玉奴心中有怨,这几天一直不愿搭理青奴,自顾坐在一边饮水。青奴却偏偏不识趣道:“我知道陆风贼心不死、一直跟在后面呢。我若是你就会赶紧想法子逼他走,真要跟我们到落日牧场去找死不曾?”

    玉奴黯然道:“他对我情深意重,怎么也不肯走的……他是有情之人,你这无情人又怎么会明白?”

    青奴笑道:“我是不是无情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不能打着有情的名号去做伤害别人的事。”

    玉奴怒道:“我们伤害谁了?”话一出口她就心虚了,低声道:“大师兄,我会跟大师兄说清楚的,会的……”

    青奴哼道:“南一指的事我管不着,我只问你,你和他的婚约是我逼你吗?还是你师父逼你?”

    玉奴咬唇道:“不是,是我自己提出要嫁给他的。我以为我是喜欢他的,如果不是后来遇见陆郎,我真的会嫁给他的,可是,可是我认识了陆郎,我……我不能心里装着陆郎却和大师兄在一起的。”

    青奴硬着心肠道:“玉奴,你可以不嫁给南一指,没有人逼你,但你也绝对不能和陆风在一起。姐姐宁愿你孤独一生、恨我一生,也不想看见你来日的苦难。”

    玉奴似要争辩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前方大路上有一骑快马疾驰而来,青奴远远瞧着眼熟,咯咯问道:“咦,那不是金蟾蜍吗?他怎么跑到这来了?不会是来抓你回去的吧?”

    玉奴惊起,小跑上前几步道:“三师兄,你怎么来了?”

    金蟾蜍一脸风尘,显然是赶了很久的路:“小师妹,原来你也回家扫墓去了?我是专程赶来送信的。”他望向青奴,下马走到青奴身边递给她一封信道:“凌六姑娘,你也太难找了。不久前我刚去了一趟绝情谷,绝情谷出事了,他们找不到你人,猜测你回了苗疆,是问大公子托我赶来向你报信的。”

    “绝情谷出了什么事?”青奴大惊失色,金蟾蜍叹道:“我来的路上,江湖上就已经传遍了,绝情谷东方西方两处分舵被灭,弟子死伤殆尽。听说华山庐山黄山三派还联手干了票大的,林三公子、姚九姑娘都被困华山,这下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啊?”

    信纸失手掉在地上,青奴急切拾起叠好放在袖中,苦笑道:“玉奴,这下我没办法管你了。金蟾蜍,带我妹妹回落日牧场。”

    她几步跃上马背,一拉缰绳正欲走,想想又回头冲玉奴说道:“记住我对你说的,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好自为之。”

    玉奴茫然无措,青奴却不再理她,扬鞭绝尘而去。她望着金蟾蜍问道:“三师兄,绝情谷出什么事了?我姐姐她……”

    金蟾蜍道:“绝情谷东方、西方两家分舵接连被灭,弟子死伤殆尽,此仇不共戴天,只怕绝情谷与中原八大派的大战在即啊。唉,江湖最近都不会太平,千毒门没法与这些大派抗衡,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大战在即?”玉奴神色大变。想着陆风是衡山派掌门,分属中原八大派之列。若是绝情谷真的要对正派开战,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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