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婉的兴师问罪本来就不坚决,被朱汶汶的眼泪一泡,迅速软化。<-.

    朱汶汶是她表姐,自幼在一起长大,因她是家中独女,一起长大的表姐自是与亲姐妹无二样,她能怎么样?也就存心跑来吵一架。

    这一会儿,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有诸多的不是处,因为从武县的经历来看,自己和朱汶汶没法説谁抢了谁的人。

    要説这个恨,是狄阿鸟见谁説自己爱谁造成的,自己心里不舒服,那就是他狄阿鸟天天在自己那里説最爱自己给骗出来的,于是自己接受不了事实,有迁怒别人的倾向,是两姐妹都受到狄阿鸟的欺骗……她一腔火气,只是这会儿那个罪人已经跑了,她就大叫一声:“他见一个骗一个,不是别人的错,是他的错,我不会原谅他的,我就娘几个住这了,不回去了。”嘴里这么嚷着,心里却是在想:我不吓你一回还真的不行,我不回去,到时你来接我,我就让你下保证,説你最爱的人是我,不再跟朱汶汶姐再来往。

    她想到这儿,便从两个鼻孔中慢慢呼出一团火气,开始劝朱汶汶,诉説着狄阿鸟的不好,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情太滥,指望不上,生活恶习。

    这里头自然有她本身对家里姐妹太多的醋意和气愤,却又有几分虚假。

    她希望通过这些个话,能让朱汶汶意识到,为那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太不值得,离他远diǎn是正道,好像如果她自己不是已经有了俩孩子,早忍受不了,説走就会走。这会儿,朱汶汶也不敢怎么招惹她,刹住眼泪与她一起罗织罪名,时不时评价説:“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呢?我都不知道哎。”

    两女在竞相谴责狄阿鸟时找到少女时代胡混的时光,赶走朱长共寝,床头床尾説了将近一夜。

    第二天,朱汶汶开始担心了,她虽然把她的打算説给了狄阿鸟,自己一再寻思,这是对东夏有利,对自己有利的计划,但是狄阿鸟会怎么回应还不知道,这一走,怕还不回来了,自己也不好让谢小婉再递消息,怎么办呢?

    忧愁到下午,庄园来了位不速之客。

    蜜蜂本来想带陈天一去不远的图里家去玩,喊来人给自己套车,送自己去,狄梧也要去,举着一串糖葫芦,嚷得眼泪兮兮的。一见这位不速之客的马车,蜜蜂二话不説,赶紧掉头,低声给陈天一説:“豹子头来了,快diǎn儿跟我一块藏起来。”

    狄梧也不喊嚷了,一手别着糖葫芦,一手捂着开裆裤露出的屁股蛋儿,跟着俩人后面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急报军情:“她该下车了。”

    陈天一受姐弟俩感染,也有一种遇到土匪老贼的感觉,跟着蜜蜂一溜烟,找了个墙根缩上,一边扒着墙角往外看后面的狄梧,问:“蜜蜂。到底是谁呀。”

    狄梧腿短,跑得慢,前头俩孩子一跑开就把他甩后面儿了。

    陈天一露出一只眼睛一看,就见那马车停下,下来个女子下来,喊了一声,那狄梧满脸笑容地掉头,飞快舔几下糖葫芦,举着迎上去,正要告诉蜜蜂,应该不是他们担心的“豹子头”,却不料蜜蜂从他头dǐng上眯了眼睛看,叹息一声:“阿梧再舔,糖葫芦也保不住了。”

    陈天一“啊”了一声,再看过去,就见那女子等狄梧到跟前,一按狄梧的脑门,把狄梧手里的糖葫芦抓在手里了,捏着狄梧的腮帮子在説话。

    蜜蜂同情地説:“老三是大害呀。”

    陈天一掰掰指头算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蜜蜂一眼,在他的指头下:“狄宝。嗒嗒儿虎。蜜蜂。这不是老三么?”

    再往前看,一个抛物线状的糖葫芦落入尘埃,紧接着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怪声音:“见我来了,你就把糖葫芦舔个遍,不让我吃,你还想吃么?”那女子带着人大步往前走,陈天一给看清了,这“豹子头”鼻子上dǐng俩碧绿的翡翠片,脸上垂两条细小的银链子,腰上别着短剑,束腰白袍上绣着斗大的芙蓉骨朵,外边罩着外翻领皮领皮衣,皮衣无襟无背,只有两个袖子,虽然很好看,但是给人的第一感觉却是那么的怪诞。

    女子扔完糖葫芦,捏完狄梧的脸蛋,继续往前走。

    狄梧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耳朵在后面跟着。

    蜜蜂缩回墙角拉陈天一一把,小声説:“我先告诉外婆一声。你千万别露面,不然她非把你抓走,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蜜蜂説溜就绕过墙根,一阵撒丫子。

    她这么一跑,把陈天一也吓了一跳,陈天一的第一反应就是摸向腰里悬挂的短剑,心説:“她要抓我的话,我就刺她。”

    不几下,一行人就经过这墙角了,那女子一转脸,看了陈天一一眼,都走过了,又走回来,“哎”了一声喊道:“这小孩。你是谁呀?”

    陈天一被蜜蜂的话给吓到了,瞪着眼睛没吭声。

    狄梧却一蹦上前,不知道是不是假装的,反正兴高采烈,大声嚷道:“天一哥哥。我阿姑问你呢,你要好好説话。”

    陈天一懵了,反问:“你阿姑?”

    狄梧挺着肚子,趾高气扬地晃两晃脑袋,説:“聪明无双的阿姑,美丽有钱的阿姑。”他扭过脸去,问:“是吧。阿姑。”

    那女子自旁边人手里一抓,抓出来个纱巾,一把掀开,狄梧的糖葫芦又变回来了,闪亮亮的,好像还残留着他的口水。

    不过已经不是一只,而是十来只。

    女子回身递给狄梧説:“看你听话,赏你的。”

    狄梧乐颠颠地接过去,左手抓,右手也抓,抓都抓不完,只好一手抓俩,一手抓仨,当场就举过头dǐng,用舌头舔,一边舔,一边不忘説:“阿田姑姑最好了,怪不得也不吃,扔走我的糖葫葫,你带这么多呀。”

    他还不忘大叫:“阿姑。我给你带路,抓蜜蜂去。”

    狄阿田把陈天一打量一番,看到他腰里的短剑,嗤地一笑説:“你这小孩还带把剑呀,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带它干啥用呀?”

    陈天一想也不想就回答説:“杀人用?”

    狄阿田一阵笑,给身边的人説:“不知道利不利,他还要杀人用?”

    她眯着眼睛,动情地説:“这么説,你带的剑还真是剑?我不信。我也带了一把剑,这才叫杀人的剑。什么叫杀人的剑?能刺人肉里,砍断胳膊和骨头,你这么小,能带这样的剑?你带的假剑吧?”

    陈天一大声反驳:“你带的才是假剑呢。”

    狄阿田生气了,黑着脸説:“你敢説我带的剑是假剑?你带的才是假剑……假的,是真的是假的磕一磕就知道了。”

    她大叫:“敢不敢?看谁的剑是假剑?”

    狄梧伸着头,小声嘟囔着什么。

    陈天一脑门一热,大声説:“敢。”説完,就把剑拔了出来。

    狄阿田也把剑拔了出来,交给身边的女子手里,这女子哭笑不得地嚷道:“主子。你怎么跟他较上劲了。”却还是走了上去,再看狄阿田一番,见狄阿田认真,就扎了个架子站着,要求陈天一説:“孩子。你认输行么?把你的剑磕坏了。”

    陈天一听不进去了。

    他“啊”地一声大叫,抬手砍过去一下,接着又砍,这女子没办法,只好在陈天一第二次砍过去时一迎。

    “噌”地一声,陈天一手里的短剑变两截了。

    陈天一定定地看着,眼泪一下下来,哭了説:“我过生,舅舅送我的宝剑。”

    狄阿田却勾手叫回自己的人,摇了摇头説:“没智慧,没气量。现在的孩子呀,都不如我们家阿虎。阿哥要是敢把阿虎交给我,那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説完,像是怕陈天一给她讨要赔偿一样,蹬着两只脚掌,走得飞快。

    狄梧见她走得快,陈天一站着哭,连忙説:“阿哥。别要剑了,快吃个糖葫葫吧。”

    陈天一迁怒説:“滚蛋呀。我才不吃你的糖葫葫。”

    一旁站着的大人感到生气,把狄梧抱起来,不满地説:“不就是一把短剑吗。等夫人知道,一定赔你一把。阿恪宝特哄你高兴。你却让他滚。你知道不知道,他阿爸也不舍得这么説他。”

    狄梧説:“是呀。豹子头阿姑故意的,她就爱欺负小孩,你越生气,她越高兴。”

    説话间,蜜蜂喘着气跑回来了,一看陈天一的模样,哈哈大笑。

    她説:“早告诉你躲远diǎn吧,你不听话。所有小孩都害怕呢。她把狄宝骗去房dǐng下不来,狄宝哭了半夜,都生病了呢。你们快跟我走,这边走,到了外婆那儿,有外婆呢,她再欺负我们,外婆会説她的。”

    众人跟着她抄近路,不一会儿,竟先到了。

    谢老夫人一见陈天一的模样和手里两截的断剑,就给谢小婉説:“你们家阿田长不大么?这天一是咱们家的客人,就给弄哭了。”

    她又问:“她来这干什么呀?闹腾他们家笨阿过就行了,跑来祸害咱们?”

    谢小婉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説:“他一家人就没有个正常人,阿妈你管呢,她该不是又来借我爹的天书吧?”

    朱汶汶把陈天一叫到身边,给他揩揩眼泪,安慰説:“阿妈再让舅舅给你买啊。别哭了。这么大了,还练剑呢,动不动就哭。”

    説话间,朱长猛地蹿进来,大叫道:“我的天呐。来个绿眼睛的妖怪,带了好多人,里头有的女的长得跟金刚似的。”

    谢小婉忍不住又是一阵笑。

    连谢老夫人都忍俊不禁,小声説:“朱长。别大惊小怪的,你姐夫一家人都古怪。孩子説不要紧,我説也不打紧,你嚷嚷得让人知道,失礼呢。”

    谢小婉要求説:“蜜蜂。阿恪。接你姑姑去。”

    狄梧把糖葫芦交给别人拿着,自己只拿着一个吃,边吃边往外走。

    蜜蜂却十二分不情愿,説:“阿妈。你别为难我了,豹子头抓住我,不一定会怎么折磨我呢,阿梧去就行了。”

    也就是这会儿,狄梧已经在外面大叫:“聪明无双的阿姑,美丽多金的阿姑。”

    朱汶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想到diǎn什么。

    她是客人,不敢像二位谢夫人那么托大,站起来往外走了两步,只两步,见到狄阿田的排场和人的模样,忽然记起一个人来,转过身给谢小婉説:“阿婉。她该不是田小小姐吧。”説着话,她音里都打着颤,天呐,田小小姐,已经是民间传闻的一代财神,没有商人不倍加推崇,当成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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