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入营,首先要做队列操练,然后分到各编各箭,就开始由老兵护着成长。<-.嗒嗒儿虎和逢毕因为表现突出,作为队长,各带了一队,然而两个人的方式截然不同,一训练,逢毕就大着嗓门上,有时候急了,上去就踢人一脚,虽然东夏是不能无缘无故体罚士兵,但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哪有那么娇嫩?起码官长不认为娇嫩,作训犍牛也不制止这些善意的管教,表情严肃地看着,大声帮腔强调。

    嗒嗒儿虎却耐心多了,他分解了很多的要领,站在人前反复示范,给人扳正胳膊,纠正脚步,为了让人分清左右手,会把人叫出来,只反复混插给他喊左右,让人左看右看来养成本能反应……

    每边一个犍牛。

    每边一个准健。

    每边一名队长。

    也是相互比较,时不时犍牛交相一视,开始拼训练成绩。

    自从犍牛训练半天,选拔队长带队之后,两支队伍面貌就变得大不一样,渐渐就有了差距。

    甲队场上转一遍,走一遍,转一遍,走一遍,无论犍牛怎么吼叫,总参差不齐;乙队犍牛都已经不再管,和准健一起抱着胳膊看新兵练新兵,那嗒嗒儿虎方法也奇怪,新兵前后分得清,往往左右不协调,他就带着众人喊左右,然后头一起左偏,喊右一起右偏,大伙路都不用走,左右手记得牢牢的。再训练转向,再训练队列……偷懒的乙队犍牛都来向他请教怎么训练才快。

    嗒嗒儿虎不体罚新兵,也不允许别人体罚。

    让逢毕和他们犍牛最生气的是,他们要是揪出来个笨兵在揍,嗒嗒儿虎就会从对面小步跑来,提醒他们説:“军规三十一条中,不允许随意体罚士兵。”逢毕可以与他对着干,但犍牛不能在新兵面前表示蔑视军规呀,就找借口説:“这兵笨,不打不行了。”嗒嗒儿虎咬准不打其实也行,还会主动把这笨兵要走。

    不大工夫,他们队里多出来一个蹒跚学步的。

    半天之后,这个兵跟上趟了,节奏号子喊得震天响,挑衅地看着他原来的犍牛和队长,傲气十足。

    逢毕都觉得憋得慌,他憋得慌,他犍牛也憋得慌。

    这人还是新兵吗?

    有布敖在,耳濡目染,刻意灌输,逢毕已经是个另类的了,像是天生的军人,接着来个李二蛋,把入伍多年的犍牛都拼得觉得白在军营呆了。

    想给他下绊也下不成。

    王雷几个犍牛与他不打不相识,时不时会来看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训练成绩有差距,杨二广都一清二楚。

    他提前叮嘱犍牛对李二蛋严加管教呢,结果李二蛋都能替他严加管教新兵了,“啧啧”称奇的同时,他有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他绞尽脑汁,细细想想能用啥办法刹剎这家伙的傲气,想来想去,马步战,负重奔跑,穿刃帐,全没得挑剔,尤其是弓术,三石之弓,驰马而过,二百步之外箭靶正中红心,再没有什么想为难的,一琢磨,干脆来文的,这军纪军律,各种战术,总不是没入伍的人所熟悉的,对,就来文的。想到这里,他感觉到兴奋,觉得自己应该安排一场偶遇,道路上碰到李二蛋,突然大声问他diǎn文的,如果他不会,对不起,有借口了,加罚他,非把他磨练得更上一层楼不可。

    杨二广害怕马上打仗,一忙没时间了,説好偶遇就偶遇,出了他的指挥房,带着俩兵,直接就去觅偶遇了。

    这是吃饭时间,一路上,士兵行礼。

    眼前是几间通棚,直属的士兵和新兵就会在里头分派座位。

    刚刚钻进去,就见新老士兵们簇拥一团,正以为是抢饭这样恶劣的事情,人见到他,散开了……杨二广趁机看过去,李二蛋在里头坐着,身边还有几个人不知道将军来了,亲昵地围着李二蛋问这问那。

    协训参军打一旁靠过来,小声説:“将军。这个李二蛋特别受人欢迎,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争着跟他坐一起。还有几个新兵,训练时太笨,被他训练好了,一吃饭都争着抢着给他打饭,肉夹给他呢。”

    一口严厉的话憋在嘴边,被杨二广生生咽下去了。

    协训参军管生活,继续反映情况:“李二蛋善于与人打交道,新兵逢毕几次找他的茬,想和他干一架,都被他化解了。他还主动和逢毕和解,説巴特尔要心胸宽广,要与袍泽做到战场下是兄弟,训练场上是对手,战场上相互救助。昨天他家里送来不少东西,他全部分出去了,还送了逢毕一把短刀。”

    杨二广又一拳打棉花上了,忍不住问:“他就没有缺diǎn么?就不犯错?就没有让你觉得不对的地方?”

    协训参军説:“家里人动不动来看他,今天是朋友,明天是叔叔,后天是弟弟妹妹……太多了。一些説是他阿哥的,好像都是咱军队里的,都有官身。”

    他小心翼翼地説:“韩英将军也派人来过了,跑一百多里,就为给他送俩护腕,还被他转手送给王雷了。”

    杨二广喝道:“这是军营,不是养大爷,这应该吗?这不应该?”

    他看着向他行礼的几个士兵,里头包括李二蛋,突然大吼一声:“李二蛋。你跟我来。”

    带着李二蛋就走。

    回到指挥房,自己坐下,让李二蛋站到面前,他连问带训:“家哪的?有背-景的是吧?听説和我平级的韩英都跑百里来看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你阿爸是干什么的?啊。我不管你阿爸是干啥的。来军营养小爷是吧。啊?”

    嗒嗒儿虎懵着,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挺挺身,回答説:“亲戚朋友过于关心我,老来看我,我也不想特殊,还请将军替我把他们挡回去。”

    杨二广一听,这口气不对呀,这不是成了军营的错了?

    不替他把亲戚朋友挡回去?

    军营没做好,让他不胜烦扰?

    杨二广这会儿才不管对与错,黑着脸説:“你挡不回去是吧。老子告诉你,不管你老子是干啥的,入了军营,就是一个军卒,军卒是什么?什么是军卒?军规你知道么?”

    嗒嗒儿虎大吼一声“知道”。

    杨二广怒道:“知道什么?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军规你知道?你才来多久,军规一沓子你全知道?”

    嗒嗒儿虎想了一下説:“大规全倒背如流。细则亦烂熟于胸,官学中有一门课业,专门讲军律的,我学的最好,我熟悉了内中原则,可以制定军律。”

    杨二广诧异着问:“小学有专讲军律的课业?”

    他一板面孔,説:“小学中那些都是粗浅的,是要让你们学会养成一些习惯。和你真正进了军营还是两码事。”

    嗒嗒儿虎头一抬,大声回答:“大学。”

    杨二广“嚄”一声咆哮了:“你给我老实diǎn儿你。”他大喊一声,喊进来个小参,问他:“多少岁选拔入大学?”

    小参説:“十六。”

    杨二广喝道:“你看看。这个是读大学的。十六岁读了大学,来参军的,你见过吗?快来看看。多厉害?咱们跟前站着呢。”

    他认为他这么一説,嗒嗒儿虎就会臊得把脸埋起来。

    没想到还没説完,就见嗒嗒儿虎站得笔直,表情丝毫不改,顿时扬了手掌,准备揍他。但他是将军,揍人不太好,他就又皮笑肉不笑地把手收回来了,轻声説:“你上过?好。你上过。背三十一条。”

    嗒嗒儿虎二话不説就背。

    小参咽了口吐沫。他看嗒嗒儿虎背这第一条的流畅程度,抑扬顿挫的节奏,好像跟他写的一样,就觉得背诵没有丝毫问题,轻轻咳嗽一声,想往外走。杨二广害怕自己难为不住嗒嗒儿虎,站起来绕着桌子走,回指嗒嗒儿虎,叫住小参,要求小参説:“给他出题。你也读过大学吧。给他出题。”

    小参被难为住了,一时之间出什么题呢?

    他想了一下,捡了几个地理上的问题扔出来,自己也大感兴趣地看着嗒嗒儿虎,毕竟上司万恶,看他出丑也是件乐事。

    嗒嗒儿虎毫不迟疑地回答了出来。

    杨二广捞着一支马鞭问:“他回答得对不对?”

    小参diǎn了diǎn头。

    杨二广晕了。

    但他越发想看看嗒嗒儿虎的本领,就説:“这几个太简单,你不会出diǎn难的呀。地图作业问他。”

    问了一会儿,他的僚属聚集了一堆,在外头看热闹。

    随着嗒嗒儿虎在军事地图上完整作业出来,一群人惊叹声不绝于耳。

    十六岁的少年呀。

    武艺高强,可以作训,熟知兵法,能地图作业。

    杨二广下不了台了,虽然心里是惊喜的,感觉自己收了个少年奇才,但是自己下不台呀,指挥房已经被他绕来绕去转了三圈。他想了一下説:“看你这些都知道,这回就不罚你了,那些来看你的家属,我让人替你挡外头,管他什么人,没用,老子军营有老子军营的规矩,一天到晚家里缠着,怎么能打仗?是不是?”

    嗒嗒儿虎反倒称谢:“谢将军。”

    刚谢完,有人找来了,喊道:“将军。门口几个女的来看李二蛋,闹起来了,你快放李二蛋过去吧。”

    杨二广大没面子,一回头,“咦”一声,大声説:“几个女的能把你们吃了?就説李二蛋被派到乙编去了。不在这儿?”

    外头士兵着急地説:“将军。dǐng不住。一个女的生猛,把咱的石狮子都撩一边了,然后问一个姑娘能不能,那姑娘直接抱着另外一个找地方扔呢。”

    杨二广大怒。

    他那对附庸风雅的石头狮子是他的招牌,平日打扫营房不忘让人擦到缝隙里,想好几百的东西,俩女的在摆弄,又是李二蛋的亲戚,正説着不让他的亲戚来看,就捋了袖子,喊上李二蛋一起往外走。

    嗒嗒儿虎不去就知道是谁,一个是他小妈,一个是他小姑,估计他大姑也在跟着。他为难地跟在后面,边走边説:“将军。她们脾气暴躁,您到跟前,可不要将他们的无礼放在心上,可能是我小姑替我办了件事,过来给我説一声的,让我兑现……反正不会有下次。真的不会有。我保证,我这次好好与她们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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