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沸腾了。…≦,

    百姓们谁也没曾想到,上万贼兵会被齐心协力战胜,然而看着视野里对峙的贼兵在飞快回撤,哪怕他们只是一部分,众人却也欣喜若狂。除了欣喜,更相信源自于自身的力量。数万百姓从来没有聚集在一起这么干过,要説干过,只有官府使役,比如修建大运河,这是第一次令他们感觉到常説的“人多力量大”。

    这力量因为李虎而凝聚。

    李虎凝聚了他的石工,而他的石工多,又带动了更多百姓,人多而众,人众无畏,众人看到了这种力量,有一种説不出来的感觉。

    不能放任贼兵在刘老庄聚集,让自己人吃亏,贼兵飞撤,百姓则发出胜利的声嚣,漫野去追,追上去吓吓也行。

    李鸳鸯多作约束,照顾着队形,走得不快。

    便是在路上,有人已经在心里深思。

    他们给身边的人提议説:“打败敌人之后,打败敌人之后?要是人都不解散多好呀,谁也不能再欺负咱,官府也不敢。”

    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讨论。若不是李虎怕死得人多,不让出战,真要作战,上万贼兵也占不到便宜。他们太想留住这种不可撼动的力量,乡里想,亭里想,村里也想,年轻的人儿热血都沸腾着。

    终于,有人酝酿之后提议:“打败了贼军,我们推举李虎为五县总把头如何?团而练之,一旦有事,村亭乡县齐出。”

    能想出这些想法的人都是读书人。

    有人问:“用什么办法喊人呢?”

    大伙兴高采烈地呼应:“铜锣。铜锣一响,四邻八方。”

    却还有人质疑:“李虎现在是代县尊了。也算官府中人,他又文武双全,前程远大,做五县民团的总把合适吗?他怕影响前程不?”

    追到刘老庄外,南边有人,北边有人,等于把刘老庄给围了。

    这时,如果纯粹从战力上讲,除去溃逃伤亡,高胜武还有数千人。

    但是人心浮乱,士无战心,粮食也丢失众多,可谓久败成沙,他们在田垄上,村寨中团团围坐,非议连连。

    石敬孙、李虎、刘昌等人聚在一起,也相继停下强攻。

    黑夜降临。

    黑风自西北大作。

    整个刘老庄的门窗几乎都被拆出来生火,照得通量,被风一卷,不时起火,但将士们却更加惶恐。

    士卒不知之所以,怀疑受天厌弃。

    高胜武却欣喜若狂。

    他紧急号令众将:“近日连败,士气极低,本想趁夜突围,忌惮夏兵铁骑的追击,不巧天降大风,可掩我们往西北方向突围到河沿。事不宜迟,快做准备,万不可让敌兵西北布阵等候我等。”

    众将大为失色,纷纷説:“西北起风,逆风突围,于我大不利,将军怎么挑西北方向呢。”

    往日高胜武定无耐心解释。

    今日,他军令的威信降至低diǎn。

    高胜武不得不解释説:“风才刚起,若北方士卒来不及拦我,突围而走,敌骑难以追击。定可突破到河沿,守好河沿,可守可攻,仍可接应大帅,向大帅要援,一雪前耻。事不宜迟,现在就走,行动迟缓的士卒就别管他了。”

    “不管他了”这四个字最催速度。

    这边众将还没准备妥,那边士卒已经有人先往西北跑。高胜武虽然心里大怒,却又知道,要的也就是这个结果……倘若一慢,谁都突围不出去,士卒慌乱,只是这种慌乱,却会暴露他军的意图。

    他只好加快安排。

    只要跑出去,月黑风高,谁知道军队是不是混乱的,只要抢在敌人前,敌人若往西北方向追,也一样会遇到这种恶劣的天气,逆风追击,回师作战,他们也会惊恐的。

    眼看就要将敌人围困在刘老庄,李虎这边的兵力终究不能围成铁桶一般。

    几千叛军有往西北方向一窝蜂突围的迹象,而那儿都是沟壑,确实能判断是敌军合适的突围地diǎn。

    石敬孙主张diǎn兵把他们堵回去。

    天黑时就作军议,此时起风,正好安排。

    不料头脸人物坐一起议论,在作斟酌,旁边一个正弯着腰在图上作业的参士突然抬头,他大声反对説:“敌人还有好几千人,我们把他们堵回去,他们定然困兽而斗,以我们现在的兵力,仍然不易解决。而追击,却又逆风。不如放走一半,拦回一半。一次只吃一半。”

    放走一半?

    那你在敌人突围一半时从中截断,你岂能断定走掉的一半不会回头救援没走掉的一半?到时候掉头作战,就会被风沙封脸。

    想想就荒谬。

    尤其一个小小的参士不懂畏惧,能蹦出来提。

    石敬孙虽然不知道小参有多大,但看他几乎见谁都先行礼,觉得若是在任何一支军队,简直是反了天。

    将领坐在一起,一个小兵乱发言?

    只是他是李虎的人,石敬孙不敢多説,立刻盯了李虎,李虎和他身边的人似乎都没觉得有什么,转而征询他人意见,这一回田过等人纷纷支持石敬孙,提议迂回一个大远圈,从甚外围来抄堵。逢到众人张口反驳,那小参脸涨得通红,大声喊道:“你们都是一群糊涂鬼,刮了大风,夜里会全是沙尘,按照我们东夏来推测,此风是这个季节的尘暴,从沙漠里刮出来的……”

    石敬孙哈哈大笑。

    他从来也没听説过,风能从沙漠里刮来,这远近有沙漠吗?难道从千里、百里之外,世上有这么远的风?

    但东夏的将领却附和了那个小参:“你是説,大风能刮一晚上?”

    那小参道:“没错。远远迂回来截击敌兵,除了我们的府兵可以摸到敌人踪迹,你们这边的人都没有做过针对性训练,谁可以做到有效阻击?到时敌人乱,我们也乱,敌人要保命,他们会拼命,我们若被冲乱,也一样分不清敌我。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造就这样的凶险呢?”

    他説:“现在西北方向上有我们固有的防线作依托,待敌人过去一半,我们大张旗鼓地封死,未必阻拦不住敌军。靖康军队,上下级森严,上官就是大老爷,定然不会断后,到时放过前部,后边就是全是士卒,且挡之,且招之,不但可以将他们打退,而且一举招降。没降的看降的多,天亮也能招降。”

    反对的人立刻变少了。

    在东夏,你只要有自己的合理推论,就能赢得敬重,哪怕这个不是最好,説明这个人他有思路。

    石敬孙的一名部将猛地站起,喝道:“你也太小看人了吧。你们府兵能摸到敌人踪迹,做到截击,我们为什么就做不到?”

    逢毕身边的犍牛冷笑説:“吹牛谁不会。”

    一时之间,两家生了矛盾。

    刘昌到处打圆场,最后只好寄希望于李虎和石敬孙。石敬孙不敢得罪东夏人,制止部下,让他道歉,李虎却笑道:“将士在军中,不服之气乃是虎气,若无不服,则无敢战之魄。不过説到怎么截击敌人,我觉得该按照后者行事。”

    他根本不与石敬孙商量,起身道:“令下。”

    在场东夏一方将士刷一下全部站了起来。

    石敬孙也怏怏而起,眉头一挑。

    要説谁做主,肯定是李虎做主,关键是一diǎn面子也不给。

    不过李虎做了决定后,还是照顾了他一回,待众将鱼贯而出,飞奔diǎn兵,笑着给石敬孙説:“杀敌三千自损三百,定非我等本意,敌人还有几千人,人数不下于我,截断招降后部岂非两全。”

    他微微一笑,轻声説服石敬孙道:“兄长不缺卒乎?”

    石敬孙意动了,一旦收服两千降卒,自己就多两千人马。

    田过一直与石敬孙打交道,自然感觉到他先前的不快,再一看李虎只与他説了两句,石敬孙立刻眉开眼笑,不由心里一动。

    自古君王未必都能如李虎一般披坚执锐,但是却一定能协调到各方利益。李虎能几句让石敬孙这样的枭雄转喜,那他就具备超乎异常的掌控能力,这种能力将令他成为一个像他父亲一样的君王。

    田过决定从此把子孙后代的宝全押到李虎身上,于是捋了捋胡须,diǎn了diǎn头,走了出去,到了外边就叮嘱自己认为最优秀的自家孩子説:“我想送你去杨二广牛录,你可肯?你要相信,不管你多么想西去投效博小鹿将军,杨二广牛录都是将来帝国最精锐的军队,人才济济,龙虎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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