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赶到县城边上,急着要回家具保,然而他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马把人给踢伤了。两个无赖去撒尿,见有匹马在院子后头拴着,想去捋,一个被马给踢在脸上,一个被踢中腰,叫了同伴十几个在同村大哥家的院子里闹,不少还带着家伙。房子主人是为自己村的乡亲提供一个泊马泊车的地方,不料把自己给沾上,正解释马主人不在,等马主人回来,一起商量下,看真么办好,结果李虎回来。一群十几个无赖一听是他的马,上去把他围住,大声说:“你的马把俺兄弟给踢伤了,你说怎么办好吧,今天要不给一个交代,不弄死也弄残你。”

    李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房子的主人是杨家村的,心里自然向着李虎,告诉李虎是咋回事儿,他没说两人起心要偷,只说是逗。

    不管是偷还是逗,你自己凑上去你还能怪谁?

    李虎本来要一口气回家具保,没想到这被无赖给缠上,就没好气地问他们:“你们想怎么办?”

    其中一个无赖说:“赔钱。把你身上挂的钱给我们。”

    看那位同村焦虑的眼神,李虎想也没想就把身上的钱取下来,往他们面前一扔,回头就要走,却不料无赖却又把他围住。同村大哥他一家人都在,纷纷说:“钱都给了你们,你们还想咋样吧。”

    为首无赖说:“把马杀了给俺兄弟赔罪。”

    同村的那位大哥自己都开始忍受不住。

    几贯钱已经不是小数,杀马,一匹马多少钱?

    他大声说:“你们知道不知道他是谁?白河的杨凌刚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是他弟弟。”

    无赖们哈哈大笑。

    无赖们纷纷说:“白河王小七我们都知道,不曾听说什么杨凌刚,想必也不咋样。这马都这性子,把它杀了,也是为民除害。”

    李虎眼睛不由紧了一下。

    他知道燕燕她哥叫杨凌刚,倒只听闻,还没见过,往往听燕儿他们报出去,会有大人认识,却没想到这些无赖不曾知道,还辱骂一番。

    他想了下说:“白河的王小七我也认识,现在就是去他们家。”

    他本来以为自己套了近乎,会消停,毕竟正事在等着,他可不想在这儿和十几个人无赖打一架,轻了重了,影响行程。

    没想到不提王小七还好,一提王小七,为首无赖说:“那正好。原来是跟王小七关系好,打的就是与他好的。”

    李虎忍不住了,还不等他们动手,上去就是一脚,因为太快,人闪了一闪,穿心一般,印在为首无赖胸口。

    那无赖一口血溢出来,仰天倒了下去。

    无赖一时反应不过来。

    杨村那大哥他们一家人也呆着。

    李虎上去就把倒地的那为首无赖给揪起来,挽着他头发,生硬地在地上拖着,听他发声辱骂,有一巴掌糊他嘴上,一边拖,还一边说:“我叫李虎。白河杨家村李虎。你们说打的就是与王小七关系好的。我正好找他哥办事,不知道要不要意思、意思,拎去一个和王小七有嫌隙的,不知道算不算?”

    他一指十几个无赖,给同村大哥说:“哥你进屋去,他们哪个敢去与你闹,我会让他们好看。”

    他跟拖死人一样拽着那无赖头发走。

    那无赖也不再说话,两手举上来,反过来扣他双手,想把自己解救出来。

    十几个无赖中,有几个又上一次,其中一个被一踹沟里,半天才爬上来,就再不敢轻举妄动。

    其余无赖跟在后面跟着,一时鸦雀无声,全不是刚才叫嚣的模样。

    其中一个竟因为李虎要去牵马,挽着为首无赖的头发靠他近点,他双腿就抖得厉害,一屁股坐地上。

    李虎牵来马匹,把人往上一攒,终于有人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这是要把人提走扔王小七家去,求饶说:“哥。哥。你放了他吧。现在他伤啥样还不知道。你把他挂马上弄去,他非死不可。”

    杨村那大哥把家小堵回院子,自己其实没走开,于心不忍,喊道:“李虎兄弟,你可不能这样去王亭长那儿,这样挂过去,非死不可。”

    李虎想想也是,把人从马上捉回来,扔到地上,说:“看在我哥面子上。”

    他又说:“拿上扔给你们的钱,抬上他滚。”

    众人抬起那无赖,二话不说就跑,李虎再一次提醒他们拿走钱,他们才回来拿钱。

    李虎给杨村大哥拱了手,多余的话也没说,翻身上马,勾着马鞭,上了路就开始飞驰。那杨村大哥就在院外站着不动,直到一群婆娘赶集回来,相互问着等不等杨燕燕,看他在那站着,上去问他咋站在外边,他才说:“燕燕带来的叫李虎那后生,刚刚在这儿跟几个无赖打架,上去踢吐血一个,把几个无赖打走,没事儿人一样,骑着马就走了,说是找王亭长办事去。”

    婆娘们一点也不意外。

    狗栗子他们多次说起李虎的武艺。

    她们说:“咱村第二个杨凌刚,比那杨阿呆还能,比他还铁。说是才十四岁呀。他是燕燕她娘雪地里拣回家的。可不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不常回去,你不知道……他还能挣钱,出去一趟才几天,牵着大骡子大马,拉车钱回来。”

    他们进院子要歇上一会儿,跟院子里唯一的老人说些话。

    有人说:“燕燕还在他表姨家呢,等等她?”

    杨村那大哥说:“我去说一声吧。李虎上去就把人打吐血了,还是去与她说一声。”

    众人想想也是,督促着他赶紧走。人还没走掉,无赖就都回来了,这会竟有七八十人,上来一个,上去就把杨村那大哥扇了一巴掌。上来一群婆娘说情,终于有人讲点良心,说不关他的事儿,众无赖才放过他,围着问他:“你们村的李虎呢?他跑哪了?要是他不回来,就找你。”

    这一出把人给吓着了。

    想告诉燕燕,也去不成了,一群人被堵到院里,因为害怕,把门从里头再杠上。

    这回儿,杨燕燕要走。

    他表姨说:“你走啥?李虎回去出具保,还回来,你不在俺家呆着,你跑回家了,他不找你吗?”

    杨燕燕还是要走。她给她表姨说:“俺娘说我不懂事,要我不去说一声,人家是等我还是不等呀。那不真的显得不懂事?”

    她一个就出来了,心里想着李虎的本事。

    因为年龄还小着,一路又跳又唱,欢快得像一只真正的小燕子。

    走回同村的家,老远看一群无赖或坐或站,给她吹口哨,她心里一害怕,捂着脸往院子跑。

    不跑过去还好,不跑过去她就是个过路的。

    这一跑,是往那院子去,无赖喊一声:“是杨家村的?”

    院子还没接近,无赖们就把她团团围住。

    杨燕燕吓坏了。

    她壮起胆子,大声问:“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粗壮的无赖问她:“李虎是不是你们那儿的?他马踢伤俺们的人,还把我们的人打伤了,你要是他们村的,就别想跑。他要是不来,就把你扒光,把你给睡了。”

    杨燕燕浑身都在发抖。

    她一边畏缩地往后退,一边说:“打伤了你们的人,你们咋不找官府呀。”一个无赖猛地从后面把她抱住。

    她“啊”一声大叫,挣扎却挣扎不脱。

    一个无赖上来捏她的脸,一只手往她胸口上捞,捞一下便说:“这小妮子长得还挺俊,就是没胸。”

    杨燕燕绷着嘴,发抖地说:“你们敢动我。我哥是杨凌刚。”

    她却不知道。

    刚刚人说李虎他哥就是杨凌刚。

    抱着她那无赖把她往地上一摔,大声说:“他跟那李虎是一家的。睡了她。”

    杨燕燕在地上打转,尖叫着,脚乱踢。

    这更让一群无赖兴奋。

    但他们却是刚刚赶来的一些人,之前和李虎逢着照面的,没有一人吭声。

    一个刚来的无赖主动喊他们说:“你们咋了?玩她。你们玩不玩?”

    杨燕燕哭喊道:“俺哥是白河杨凌刚,你们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回去问问大人去,他打过土匪。十年前带着百姓们闹过粮。”

    一群无赖喋喋怪笑,学她说:“打过土匪。闹过粮?”

    有人问她:“他闹粮?他拿粮食给我们啦。”

    正取笑间,无赖中有个少年人说:“我听大人说过,有这个人,当年闹饥荒,朝廷不管,是有个……”

    刚说完,同伴就给他一脚,问他:“养你拉。老师家老二被他们杨家村李虎打吐血,他闹粮他养你啦?”

    无赖们把路围得结实,正好南边有辆车要经过,喊着让人避避。

    无赖人多,却不肯避让,趁他们分神,杨燕燕喊着“救命”,往马车跑去,无赖们再次把她抓住,见那马车夫提醒健壮,眯缝着眼睛给看着,便怒声骂他:“看什么看?扒光给你看好不好?”

    杨燕燕大声喊道:“救命。我是白河杨凌刚的妹子。你们救了我。我哥给你们钱。”

    马车夫有点忍不住,回头问车里的人:“李爷。咱们管不管?”

    马车里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天下不平事,哪管得过来,你是新人吗?别忘了咱们来干什么的?”

    马车夫简短地回答说:“扎。”

    马车里那人说:“又忘了?”

    马车夫说:“那他们把路给咱堵死了,过不去。”

    杨燕燕头发凌乱,咬了人的手,被人扇了一巴掌,嚎叫道:“求求你们,救救我,要不,你们帮我去喊李虎一声。”

    马车里头响起一个声音:“问她。喊谁?”

    马车夫跳下来,喝一声:“都住手。”

    他看无赖们无动于衷,仍在拔杨燕燕的衣裳,突然拔了腰下短刀,别在一个无赖的脖子上,喝道:“再不住手。我宰了他。”众无赖极为意外,静下来,看着他,看他只一人,而坐马车的,通常都是财主,想必就是靠他一人,威胁说:“把我们的人放了。不然连你一块收拾。”

    车夫平静地说:“我替我们爷问她个人。”

    无赖群中有人喊了一句:“让他问。他们过路的。让他们问完赶紧走。”

    车夫就问:“姑娘。你说的李虎是谁?”

    众无赖就替她回答了:“就是打伤我们兄弟的人。就是她一家的。一脚把我们兄弟踹吐血。骑个马跑不见了。”

    车夫有点激动,回到车边低声说话。

    片刻之后,车夫说:“这个李虎我们并不认识。我们有个亲戚叫李虎,是北边的,你们说的是哪的?”

    一个无赖说:“白河杨家村的。”

    那车夫说:“看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白河杨家村的倒也听说过,说是要开石场,好多村子都传遍,我们也有所耳闻。”

    他说:“不过这姑娘怪可怜的。你们放了她吧。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找李虎,就去找李虎,你们逮个小姑娘干什么?”

    无赖里头有人说:“看。说的他们不管。还是想管。”

    车夫又要说什么,车里的人说:“别废话。”

    伴随这句话,一个无赖捂着喉咙躺下来了,其它无赖就看到一条血线扬了上来,再接着,又一个无赖被在脖子上钉一刀。

    无赖四处飞逃,大喊大叫:“救命。杀人啦。”

    杨燕燕也吓呆了。

    她走两步,走不动,看路边有个沟,干脆就给滚进去。

    车夫还要追杀。

    马车内的人喊一声“回来”。

    等人回去。那马车内的人说:“别管了。驾车往北一直走,走上十来里弃车,然后你回家吧。让家里再派人来。你军气太重。安插去公子身边立刻就会被识破,找个有专长的,最好投其所好,敲石打铁的。实在不行,我自己来,免得李得胜找是非,说我们这些新人更没素养。”

    车夫“是”了一声,沿着路绕城就走。

    沟里的杨燕燕恍若隔世。

    碰到侠客了。

    要不是这俩大侠,今天清白不保,都是李虎,他到处惹事儿。

    恨完李虎,她又后怕。

    要李虎在,肯定更可怕,这么多人呢。

    天就要黑了,她不顾身上的雪泥,汗水,爬出沟,不要命地往自家村的那位大哥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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