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离盏还穿着身素裙子,想了一想,还是快些见到上官夫人为妙。
    “把上官夫人请进来说话吧。”
    “是。”
    离盏抿了唇脂,再戴上嫏嬛,尽量在最短的时间里拥有天女该有的仪态。
    很快,门口就听见了脚步声,奴婢收了纸伞,推开门,伸手邀请上官夫人进来。
    两人见面也没隔太长时间,上官夫人似乎又老了几岁。
    她见了离盏,很拘谨的行礼,然后跪坐在南面的位置。
    至多不过四十几的年岁,两鬓却都花了,微微一抬眼,那额头上就是三条杠。
    “天女,一别半月有余,之前天女曾为幼子看过病,后来离去时,说要查访那幅画的小落,不知可有后话?”
    提到那幅画,正端来茶水的巧儿手腕子一抖,还好离盏及时的帮扶一把。
    “上官夫人请用茶。”
    “噢,多谢。”
    提起这幅画,离盏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人天生会对无知的东西而感到畏惧,她也是人,她也和巧儿一样,只不过内心稍微强大些罢了。
    离盏端起茶来,略带抱歉的微笑,“本是该我上门去探望上官公子的,但近来城中瘟疫加重,军营中又有受伤的士兵需要照顾,连着这大半月我都没抽出个好时间来。不过夫人放心,那画我已经看过了,也仔细验过了,就是一幅来自中原贵族的普通画作而已,并无毒性,亦无鬼神。令公子的病,源头不在画上。”
    “不在画上?那在什么上?”
    离盏渐渐笑得也有些勉强。
    “这很难说,一时半会极难查清。不过夫人放心,既不是什么乱力怪神,按理药石便有方法可医。除非在下医术不精,不然加以时日,定能使公子渐渐有所好转。”
    “天女医术了得,何来不精之说!”上官夫人下嘴皮子颤抖着,“只是妾身听知府大人说,天女今日就会随君王启程,前往祁水,这一去……”
    说着说着,她突然哭了出来,身泪不止。
    离盏眼睁睁的看着,心想,不至于吧。
    自己去了祁水,又不是以后不能回来。
    倒不是说她儿子生病,她不应当着急。但上官瑾瑜病了这么久,又请了这么多大夫,说句现实点的也难听点的话,她儿子的病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好起来,他们心里是有数的。
    还记得去上官家给上官瑾瑜看病时,自己指点了此病的厉害性,但他两夫妇情绪也未有这么大波折。
    由此,离盏才觉得上官夫人纵然着急,但不至于到了在人前落泪的地步。
    “夫人,你不必灰心,我的确要很快会随军启程不假,但等西域动荡平息,我必会第一时间赶回温宿,为上官公子治病。”
    “不,不是……”上官夫人一口否定,可正要接下来说什么,却又蓦止住了话头。
    “不是什么?”离盏笑问。
    “没,没……妾身意思是……意思是……妾身犬子能否随天女一道入祁水?”
    “嗯?”离盏惊讶。
    上官夫人要帮自己的儿子交给她?
    又不是深交,为何要把自己唯一的,又不能说话,也不能有任何表达的儿子交给她?
    “上官夫人为何突然有此提议?”
    上官夫人面露难色,提着裙子膝行了两步,跪在了离盏面前三寸远的地方才停住。
    她小声道,“不瞒天女,我儿的病非一朝一夕能更够好起来,这一点,妾身是认命的。天女有心回来医治我儿,妾身心中万分感激。可是,就如天女所说,城中瘟疫扩散极快,城东早已白骨累累。莫说旁人,就说说我上官府邸近几天便有七八个下人染了病。妾身听说……妾身听说君王去到祁水,以后迟早会封城的,我儿久留此地怕是有危险,还望天女好心,救救我儿……”
    “你打哪听说殿下会封城?”离盏突然一咯噔,觉得有些不妙。
    顾扶威打算封城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但如果此事如果叫旁人晓得传了出去,必引大乱!
    上官夫人怯怯地道:“便是……便是那些个人传的风言风语,妾身亦是道听途说,心中惶恐,便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对……”
    离盏并未相信她一面之词,风言风语若是在下头传开了,依着顾扶威的脾性还不得立马有所动作,加以制止?
    仔细想一想后,恍然大悟。
    知府大人就是她家亲戚来着,有什么内部消息,近亲之间传传,倒也在情理之中。
    “风言风语,不可尽信,即便是听了,亦不可外传,夫人可明白?”
    上官夫人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妾身绝不会造谣生事。”
    继而,又怯怯的抬起头来,用卑微的目光祈求着,“天女,能否看在我上官家一心效忠君王的份上,捎上我儿一程。我上官家,愿再为君王添银助力。”
    话到这里便明白了。
    上官夫人既是要她治他儿子的病,更重要的,是知道她在顾扶威面前说得上话,想让她在顾扶威面前多多美言。
    可离盏心里却是没底的,毕竟顾扶威这人不讲人情,只讲好处。
    不过……既然上官家愿意出银子,那此事就还有可周旋的余地。
    “我……帮夫人先说说看,倘若殿下准许,我定会将公子带往祁水,悉心调养照顾。”
    上官夫人一听,当即热泪满眶,叩伏在地。
    “天女果然仁术仁心!妾身多谢天女救命之恩!”
    “快快起来,我只是能帮你转达意思,事情成是不成,又或者会不会有别的条件,我尚且不知。等殿下有了定夺,我再来同你说。”
    上官夫人以袖擦面,迅速吸干了泪涕。
    “劳烦天女了。”
    “无事,你先就在我房间先坐会,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去同殿下商议。”
    ——————
    离盏心里也是着急,披了大氅就想出门,可临了,又突然意识到顾扶威这人气度很窄,不大喜欢她关心旁的人,旁的事。
    尤其是男人的事。
    哪怕上官瑾瑜只是个不能起身的废人,但顾扶威的心眼子就跟那沙眼一般大,她若就穿着这一身素衣,急匆匆的去见他,他一眼便能瞧出她的心思,随意找个借口拂了她就是。
    于是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她叫了巧儿。
    “快,快替我更衣梳头。”
    天女的纱衣一层叠着一层,那发式更是很难梳理,着急忙慌的打扮下来特费去了半个多时辰。
    离盏眼见着窗外的雪越落越小,披了大氅就踢开了房门,这架势,着实将上官夫人吓了一大跳。
    离盏走在院子里,心猜道,既然是立马要启程去祁水,这会顾扶威应该在忙着各方面的筹集和调度。
    于是她没去顾扶威的住处,而是直接去了大堂。
    果不其然,一堆人围着个火炉子坐下,上首的太师椅上,顾扶威正翘着精致的二郎腿,他言语一句,堂里的人就点点头,又或者立刻领命出去两个。
    如是这般,离盏也不好进去打扰。
    她只在门外的石板地上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然,未料到的,没过多久,一截黑色衣袂翻飞着出现在她视角的余光中。
    “你如何来了?”
    离盏转头,顾扶威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角勾了勾。
    她回望,堂厅里的人都在,并且都偷看者他俩,只是离盏一转头,那群人又火速左顾右盼,装作若无其事。
    “我找你是有桩小事。不过你既然忙,就不该撂下手下来见我,以免旁人误会。”
    “天女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我又没碰你,他们误会当是他们自己心术不正。”
    “咳咳……”
    这人真的怪不要脸。
    “盏盏何事来找我?可是一时不见,便如三秋?”
    “你小声些!也不是我来找你,我就是做个递话的,其实是上官夫人想求你一件事。”
    “哪个上官夫人?”
    离盏不满的砸了下了嘴,“拿银子救了你燃眉之急的那个上官夫人,知府大人的亲戚!你是在同我装吗?”
    “噢……”顾扶威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怎么,她求什么?”
    离盏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将事情轻描淡写的叙述了一遍,顾扶威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尔后微笑着斩钉截铁的说了两个字。
    “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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