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回的感觉很微妙,张睿明站在津港市检的大楼下,突然有恍如隔日之感,这出去借调的半年仿佛不存在一般,东江市的遇险和火海,只是昨天睡的太晚,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梦而已。

    路上碰到几名熟悉的同事,看到张睿明都亲切的过来客气了几句,昨晚就有几名民行科的检察员和书记员通过电话微信同自己提前“拜码头”了,电话里各种恭维,张睿明自己还很懵逼,对于即将履职的民行科长这个位置,他并没有把这作为一个领导岗位。

    当然,也有一些风言风语传了出来,说张睿明是犯了错误从省检被贬下来了,上次那个案子里得罪了某位大领导……

    这些或多或少传到张睿明耳朵里,他都是付之一笑,今天是回到津港的第一天,他心里有几个想法,有太多事要做,没时间去应对他人的目光。

    他径直走向陆斌办公室。

    “陆检好!津港张睿明向您报告!”张睿明站的笔直,神色自若,如一柄鞘中待拔的宝剑,沉静中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好、好,回来是好事,我一直觉得优秀的人才就要留在我们自己手里,这次他们不放你回来,我也准备找他们要人去了。”陆斌还是一脸平易近人的笑着,毫无大领导的架子。

    张睿明顺着陆斌手势坐下,稍微谈了一下在省检这半年来的工作,其中一些敏感部分他简单带过,花了近十分钟讲完,他讲的客观公正,没有渲染自己的功劳,也没有隐瞒自己同顾海的冲突。

    陆斌沉吟一番,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案子,我们也很关注,那天你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要帮忙协调东江证监会,我就知道这个事比想象的还要麻烦……最开始是省检纪处长也是点名要你过去的,我们考虑你在公益诉讼这块的经验和你较强的能力,也就同意了,现在看来,还是让你受了些苦啊……不过还好,虽然你遇到了一些困难,完成的还是很好的。”

    张睿明点头称是:“感谢陆检的对我的信任,睿明在省检时,也时时告诫自己,不能丢津港市检的脸。”

    陆斌拍了拍张睿明的肩膀,关切问道:“怎么样?听说你最后还受了伤?现在还好不?要是有事,你再放段时间假。”

    “不用了,陆检,我在医院躺了几天,好的差不多了,这两天也抽空休息了一下,现在状态不错,随时能投入工作。”

    “那就好,现在在全国司法系统新形势下,民行科工作不像以前是靠边站、边缘人的角色了,这次为什么我们和省里都决定把你放在民行科长这个位置上,就是希望靠你这把公诉尖刀,打开我们津港公益诉讼这块的新局面,好了,我也不多说,你尽快和李巍交接一下,把工作计划理一理,多和严检汇报,有什么思路、困难也可以来找我。”

    张睿明听出陆斌言语中对自己的拳拳关爱,赶紧道谢,两人又说了一下,张睿明就起身告辞,今天他事情很多,等下先要和李巍交接,交接后又赶紧要去向主管民行科的副检察长严路汇报……想到老严这硬骨头,张睿明就头疼。

    最后他还准备和几名民行科的同志一起碰个头,现在看来,时间已经不够了,不想加班太晚就要赶紧了。

    来到熟悉的民行科办公室,李巍昨天就把把东西全部清走,交接的事项也都已经列好表,摆在桌子上了,作为上一任的民行科长,李巍做事没什么失误,也没什么亮点,这次他去长枚县检察院任职,对他来说也算好事,升了半级,他这人心思深沉,张睿明和他接触这一年多,却仍然感觉陌生,上次那起“毒跑道”公益诉讼中,张睿明其实有些细节想找他聊聊,但现在人去楼空,也就作罢。

    正当他清理对照李巍留下材料时,突然听到楼上办公室传来阵阵咆哮,听声音,是有人在发飙。

    奇怪?楼上不正是老严的办公室吗?怎么,是谁又惹到老严了,感觉楼都要被吼塌了。遇到老严这暴脾气,张睿明心里默默替这人感到惋惜。

    正越听越不对时,刚好门口公诉科科长谢其生经过,他上前一下叫住与他关系很好的谢哥。

    “谢哥,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哟,睿明啊,听说你回来了,这次当上民行科科长,不错啊,下班一起吃个饭,庆祝下。”

    张睿明笑着说道:“不了,今天还一堆事在忙,问下谢哥,上面是怎么了,感觉严检很大脾气啊。”

    谢其生一下想起来,奇道:“楼上?……不对啊,那现在应该就是在说你们民行科的事啊,他前面叫你们公诉科的都上去了……哦,对了,可能你刚刚来,没听到。”

    张睿明这下明白了,抛下句“晚上聊”,就急急忙忙上楼去了,还在走廊里,就听到严路的吼声,走到门口,刚好听到严路那句:“你们民行科没人管了是吧!?”他推门进去,看到张靓正满脸泪水,民行科众人被训得头都不敢抬起,此时不替自己属下出头,以后这科长工作怎么开展?当下,张睿明定了定神,直直走到严路面前。

    冷冷说道:“谁说我们民行科没人管。”

    这下,众人见新科长来了,心里都是一松,均想到“这下终于有人帮自己说两句话了。”

    张睿明说完,直视严路,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本来上次“毒跑道”公益诉讼中,严路对张睿明不按常理出牌的搞法就有点意见,虽然后来两人关系有所缓和,但现在在众人面前,都是立威的关键时刻,谁也不能失了脸面。

    在这关键时刻,还是一旁吴云抢着答道:“报告严检,本来今天想向你汇报的,这几天这些家属还不止到处举报……”

    严路一下紧张起来,没有管张睿明了,急道:“怎么?不止到处举报是什么意思?他们还找了领导?”

    “她们围攻了张靓,这几天还跟踪、辱骂她,吓得她有家都不能回。”

    吴正说完,严路一下懵了,没想到居然有这情况在里面,他转头望向张靓,“真有这事?她们动手没有?”

    “动手倒没有,只是跟踪了我几天,我不敢回家,一回家,她们就在门口堵我,上次还跟到院里来了……”张靓这时情绪稍微平复一点,抽泣着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啊!这个也是我们没有过错的证据啊,还有,你们两到底和他们景区管理公司有没有联系?有没有违法违纪情况?”

    “这个绝对没有!”张靓和吴云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他们提交的所谓证据,说你们接受景区吃请的菜单……还有你们从他们管委会车里搬东西的视频……”老严都有点迷糊了。

    张睿明上前一把拿起举报信后附带的所谓“证据。”一看就哑然失笑起来,是一张在津港云台酒店的消费单,消费虽然高,但是没有和张靓吴云有关的证据,而那段视频通过连续照片形式打印出来的,什么都看不清,只是模模糊糊显示着吴云正从一辆轿车后备箱搬出什么来,也毫无说服力,张睿明递给张靓,让她们自己解释。

    张靓和吴云一看完所谓的证据,两人就气愤说道:“那个菜单跟我们毫无关系!那个搬东西的视频是那天他们景区监控台的视频电脑坏了,我们要查被告进入景区的记录,没办法,就让他们把硬盘直接带到法院去了,当时比较重,就好心帮他们搬一下,结果在法院门口被这些人拍到了,还拿来诬陷我们!”

    张睿明其实很清楚,现在社会人心难测,很多当事人基本都会来这招,只要是遇到司法系统有不利于自己的判决、诉讼,第一件事不会思考自己是否有错,而是想办法把法官、检察官搞定。搞不定法官、检察官就想办法搞定上级,诬告、打击、恐吓,层层施压下来,像这样的无效举报已经是现在诉讼过程中的比较低级的手段了。

    但是很多时候,上级不会这样想,特别在越来越紧的环境下,宁愿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只要有检举、控告,不管有没有有效证据,先让被举报人写份《情况说明》过来,不管有没有问题,先查再说,优先考虑如何把责任下移,这就是所谓的“痕迹主义”。

    严路为人虽然苛严,但是他也明白这两个所谓“证据”本来就不成立,他本来主要想借这个机会整顿下纪律有所松懈的民行科,顺便在张睿明到岗前先敲打一下这些人。没想到被张靓这样一哭,反而下不了台。

    几人详细问了一下张靓被围攻的情况,又劝慰了一番,严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给张靓一个交代,让她先好好休息,这个案子先放一放。

    张靓却不肯了,对她来说,这个案子都是自己的心血,而且庭审也结束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工作要做了,怎么可以这个时候放手。

    严路见状,他本来就在火气上头,又错怪了张靓,这气一下没地方出,直接说道:“那这样……我们和中院那边联系下,把这边情况也反映下,补充一下我们的想法,这个案子当事人真的太过分了,必须好好树立我们检察院的权威!我觉得这些行为已经构成故意毁坏文物罪!干脆等案子判完,直接移交公诉科,按故意毁坏文物罪起诉追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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