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沄韵阁”是津港市一个非常隐蔽的私人会所,坐落在津港著名的“天元山”旅游度假区里面,隐藏在著名的中式别墅区“东南一号”的湖心半岛上面,张睿明开了三十多分钟车,才在这片度假区里找到“沄韵阁”的方位,一大片联排的中式别墅,“东南一号”四个大字在照灯下熠熠生辉,牌匾高悬在中门正中,张睿明的车牌之前就从会所发到门岗,此时通畅的一路驶进去。

    一路夜色宜人,兰花香气铺满了这条滨湖小路,张睿明忍不住打开车窗,顿时就有大股花香涌入车内,满满都是春末夏初的气息。

    驶过一条小桥,就到了“沄韵阁”门口。

    张睿明才刚到门口,就有高大帅气的侍应走了过来。

    “请问是张先生吗?”

    张睿明点了点头,下车把钥匙递给侍应去泊,整了整衣服,大步迈进中门。

    从假山流水中穿行,经过一个月拱门后,远远听到一阵古筝清响。张睿明知道,已经到地方了。

    张父喜欢邀朋友到这里喝茶,这里格调高雅、琴声悠扬,在津港一些小圈子里颇具雅名,当然更出名的是这里的价格。

    在身着别致汉服的女服务员引导下,张睿明踏上二楼,推开一间茶室门,父亲张擎苍和王英雄正坐着喝茶,正首主座上还坐着一位张睿明不认识的中年人,里面一件普通的白衬衣,外面穿着夹克衫,正埋头喝茶,见张睿明进来,神情不变,而他身上这件夹克衫却引起了张睿明的注意力。

    这夹克衫经常在新闻上面见到,是国内领导常穿的款式。

    雅座旁边一名美女琴师正低头演奏,张睿明留神一听,奏的是古筝曲《战台风》。

    “啊,睿明来了啊,来坐,今天我们喝柴烧铁观音,味道比较正,你习惯不?要不要给你换下?”王英雄非常客气,一见张睿明马上迎了上来、

    “不用换,我随长辈,叔快坐。”

    张睿明依次和父亲、王叔打了招呼,到主座上的那位领导模样的中年人时,王英雄笑着介绍道:“睿明,这位是我们津港市的蒲市长,你们年轻同志,难得有机会见到市里领导,这次要把握机会,好好和蒲市长汇报一下啊。”

    听到这,张睿明猛的一激灵,心头几个想法转过,姓蒲的市长?张睿明脑海里迅速搜索起来,是了,今年换届后,是有位蒲的市长来津港分管经济和外贸,好像叫蒲任,是省里下来的,要定一个在津港这样的沿海大镇任分管外贸的副市长,那是要上达天听的,这可是大领导啊,今天这杯茶真不好喝了。

    王英雄摆下这么大一个场面,打着什么算盘?张睿明一时间脑门冒出密密一层细汗来。

    他一边思索,手上动作不停,王英雄刚介绍完,他赶紧俯身弯腰,谦和的向那位蒲市长走过去,“蒲市长好!我是市检察院的张睿明。”

    蒲市长脸上看不出神情,略一点头作为回应,也未起身,摆摆手示意张睿明坐下,颇有气势。

    王英雄一手指着张睿明,笑着向副市长介绍道:“老张养了个好儿子啊,睿明很不错的,之前借调到省检那边,办了南江集团那个大案子,这次又回我们津港市检任科长。虽然官不大,但是人很优秀,能力强,上次老张让我打电话问几个朋友张睿明在省检的表现,省里几个领导那都说了一堆好话,什么能力强、敢进取、讲原则。我就羡慕老张,有个好儿子,不像我,养个女,那事业做再大都没用。”

    “媛媛很不错了嘛,我听说在国外读书也读的很好啊,现在男孩女孩没区别,这种落后的旧思想要早点抛弃,我就觉得女儿不错,贴心,老王啊,你要知足,要进步。”蒲任脸上习惯了这种一板一眼的神情,连聊天都像是在布置王英雄工作。

    他听到王英雄前面提到的南江集团案,一下感了兴趣,转向张睿明这边问道:“南江集团那个案子……就是你办的?听说现在那边国务院都已经派了许多专家过去,在论证具体的土壤修复办法,现在北京都很关注那边,现在还没开庭。到时开庭你还要过去吗?”

    张睿明连忙回答道:“市长,这个案子我是负责前期的调查、证据收集等工作,本来下一步的诉讼环节,我想以公益诉讼起诉人身份参加的,但是有点变故,估计不行了。”

    “哦?怎么不行了?有什么情况吗?”

    张睿明苦笑着说道:“在那个案子里,我被犯罪分子攻击,受了点伤,估计上法庭也是以受害人的身份出现了。”

    “受伤?!伤在哪里?”一旁张睿明的父亲张擎苍连忙问道。

    “睿明啊,什么情况啊?”王英雄也急切围了上来。

    “没事、没事、一点烧伤,现在已经痊愈了……”

    “这里没外人,赶紧给我看下!”张擎苍不管儿子说的“已经痊愈”什么的,执意要看伤口。

    张睿明逼于无奈,将衬衣下摆撩起,张擎苍看到儿子背上一片片紫红色的伤痕,神情有点动容。

    “你回来这么久,怎么都不说?!”

    “嗨,这个当时就是怕你们担心,我还特意嘱咐省检同事不要讲,再说,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小事。”

    张睿明放下衬衣下摆,整了整衣服。一旁的王英雄趁机向蒲任推荐道:“领导,我说了吧,这样的年轻干部不提拔,提拔什么样的?有冲劲,有想法,敢奉献,这在以前革命时期,那就是先锋模范。”

    蒲任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现在也是先锋模范嘛!不错,小伙子很优秀,之前我和老张也讲了,现在两院的年轻人都很优秀,能力强,懂业务,又有冲劲!我们市里一直想从两院要人,可是那边一直不太肯放。当然,我开口,那应该还是没问题,你们之前说的,我觉得可以,但还是要想问下他自己想法……对了,小张啊,你当时为什么从省检下来了?”

    听到这里,张睿明从蒲任的话里面整理了一些信息,今天父亲和王英雄都在这里,又请来了蒲市长这样的领导,他刚刚那话里的意思,在自己来这里之前,父亲和王叔应该和蒲任提过什么,讲两院年轻人不错、要人要不动?……那很可能就是关于自己工作的事。

    现在局面微微有点复杂,张睿明本来过来是想就明天搜查津药化工的事,来提前和王英雄沟通的,结果没想到,现在王英雄搬出了一座大佛出来,而且看样子还准备替张睿明谋一份好前程,而蒲任刚刚问他为什么从省里下来了,也是在查他的底细。

    一心为自己铺路的长辈,却又极可能是危害民众的元凶,如何抉择,张睿明心里已经开始犹豫起来。

    “报告市长,我能力还有欠缺,上次南江集团的案子也有不够尽善尽美的地方,可能省里也是希望我能回津港,撑起家乡的公益诉讼吧。”

    张睿明这话讲的四平八稳,没有流露出一丝他真实的情绪来,对于从省检下放这件事,他一直心里都有些想法,但那牵扯到南江集团案深处,此时他不能在领导面前表现出来,更不能有一丝怨气,官场就是这样,灯光一照下来,必须时刻保持积极态度,永远昂着头前行,才能有机会。

    蒲任是老干部了,对于张睿明从省里下放这件事,他一眼就猜出原委来,只是借机试图下这年轻人的心性成不成熟,能不能一起谈事,结果张睿明沉稳的回答让他挺满意,看样子起码不是一个毛糙、不懂事的草包。

    “嗯……好,年轻人是要好好保持朝气,我之前和你们陆检没有打过交道,只是在市人大会议上打过几个照面,但是市中院的丁院长我很熟,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对于现在工作。”

    听到这,张睿明适时露出一脸懵逼的神情,望向旁边的父亲和王叔,虽然他之前通过对话已经猜出父亲和王英雄的打算了,但不管自己想不想,如果急急忙忙的表露态度,显得太急功近利了,而且,他本身确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真的要离开检察院吗?

    见儿子一头雾水的样子,张擎苍笑着说道:“今天你王叔好不容易请动蒲市长喝茶,当时我们聊到你这个事,我和你王叔就向蒲市长汇报你情况,确实,现在检察院怎么说,僧多粥少,而且这个业务也太重了,我们就想如果有什么合适你的岗位,能够调动的,也需要年轻干部的,就请蒲市长介绍一下,我们做长辈的,也算是尽心了。”

    果然!张睿明之前就猜到可能是这事,父亲一直希望能为自己博个好前程,而王英雄也希望能通过牵线这个事,更加和张家拉近关系,这样自己也不好意思在这案子里对王英雄的津药化工动手,如果张睿明答应了,调到好的位置去了,王英雄也能躲过这次公益诉讼,那这就是一石二鸟,所有人都得利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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