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俊彦愣住的这档口,张睿明却鬼使神差的率先反应过来,他突然发足狂奔,趁着众人没能醒悟的这当口,从几名错愕的打手面前,夺门而出!

    “哎……那张总……跑什么啊?”

    就在Lucy黄还在恍惚的发问的时候,陈俊彦一下猛然想起曾经在那见过这张难以忘怀的脸了——这小子不就是那天在方家私宴上,拐走叶文的那小子吗!?

    “还发什么楞!赶紧追啊!”

    在这位年轻的总设计师提醒下,几名泉建的打手、助理顿时醒悟过来,两个反应快的,随着张睿明的脚步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朝着外面文华东方酒店的安保人员喊道:“Cepat!Menghentikanorang-orangCina!”(快拦住那个中国佬!)

    此时,在这金碧辉煌又充满东亚风情的酒店大堂里,正上演着一场鸡飞狗跳的追逐。张睿明今天下午时就有所准备,这趟来雅加达,重要的证件、护照都是随时带着的,之前成东三番五次的想从他这里蒙骗走关键的护照,都被他一一化解了,就是担心会有紧急跑路的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泉建集团所包下的这间沙龙位于酒店大堂的二楼,说是二楼,其实就是一个伸出的观景看台,与大堂直接由一个螺旋而上的长梯所连接,巨大华美的1378珠水晶吊灯,悬挂在二楼的天花板上,靠着缕空的金漆铁艺扶手可以纵览一楼大厅的宽阔盛景,张睿明从那小会议室疾奔出来,就看见两名泉建的保镖正站在楼梯前严阵以待,死死的封住了下去的出路。

    后有追兵,前有劲敌,在电光火石间,张睿明一咬牙,倒转方向,直直的冲向二楼看台的缕空扶手处,然后……

    纵身一跃!

    一个矫健是身影就这样从这三米左右的看台上飞纵而下!张睿明落地时双脚并拢,就地一滚,卸去了大部分的冲击力。虽然这西大政法系时期学来的实战技术很有用,可毕竟年纪大了,落地时这老身子骨还是差点承受不住,他刚站起身来,就猛然发现脚踝一疼,估计是先前扭到了,可现在时间紧急,哪里还有时间去管这些,在肾上腺素的支持下,张睿明勉强发力,可随着身后的几声高喊,张睿明知道这些人已经追的很近了,他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拼命狂奔!!

    在全力狂奔中,他撞开一个准备拦住他的印尼保安,直接冲出酒店旋转门,顺便一把拉倒了旋转门前的一个立柱雕像,借机稍稍拦住追上来的泉建打手。

    在千钧一发之际,刚好有一辆摇摇车就停在酒店门口不远处,张睿明三步两下的就蹦上车,直接一把掏出大把印尼币,塞到目瞪口呆的司机手上。

    “快走!快!”

    “Apayangkamukatakan?Sayatidakmengerti?Cina?”(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中国人?)

    面对这一脸懵逼的印尼小哥,张睿明猛然想起,人家怎么可能听的懂中国话来,赶紧用英文喊道:“Go!Comeon!Someone'sAfterme!go!”

    在张睿明一脸涨红的紧张神情,和他指手画脚的比划下,这印尼司机终于明白过来。

    “Pergi?Bagus。”(走?好)

    张睿明没时间理这司机,他坐在后座上紧张的回头看,这“摇摇车”其实就类似于国内的电动三轮车,只是上面加装个顶棚,是印尼国内最常见的交通工具,车速并不是太快,但也远胜与徒步了,而随着这“摇摇车”终于发动,张睿明回头望去,那群泉建的打手和酒店的安保人员正在十几米处气势汹汹的追着过来,几个落在后面的,直接换了个方向,往停车场跑去了,估计是准备开车继续追杀自己,而几个脚力快的此时正紧紧咬着这俩摇摇车,眼看就只要几米的距离了。

    张睿明顾不得一切了,他不管这司机听不听的懂,也不管有没有用,他又拿出一把印尼币塞到司机面前。

    “Quickly!Iaddedmoney!”

    “Bagus!Bagus!”

    虽然不知道这司机在叽里呱啦说些什么,但仿佛真起到了什么效果似的,这俩摇摇车明显是加到了最大马力,四周的景色飞快的后退,那群跟在几米处的保安看着原本就差几米的小车,在一溜黑烟后,一下拉开了距离,这些人也只能气喘吁吁的停在原地,等着援兵的赶上来。

    身后这些人虽然没跟上来了,但张睿明知道,马上就会有几辆小车追过了,到时就不是这俩小小的摇摇车能够帮自己逃脱的了,他正寻思着脱身之计,这时开车的印尼司机也回头望向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话:“……Bos,ApakahstatusAnda?ApakahAndamengacaukansesuatu?Sayatidakbersalah!Itutidakakanmengacaukanbawahtanahlokal,itu?MakaAndajugaakanmenemukantempatuntukmendapatkanoff!”

    张睿明难得和他夹缠,直接放下后座上的篷布,不让后面的追踪者看清车上动静,然后他指着前方对这司机连说带比划道:“Yougostraightahead!Go!Don'tStop!Otherwise,die!die!”

    为了担心这司机听不懂,他最后那个die硬是强调了几遍,一边说,还一边指了指前面,意思要这印尼司机一直看,而这印尼小哥都被刚刚的场景吓得有些恍惚了,只能木然的连连发问,越问越糊涂,张睿明指了指前面,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吓人动作后,那印尼小哥终于不说话了,只是径直往前开,而张睿明看准机会,趁着一个拐弯减速的时候,一抱头,就从这摇摇车的右侧跳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猛然站起身,他的身影消失在这雅加达一座繁华的夜市之中。

    …………

    男人年纪大的突出象征就是从上厕所的次数开始算起,而且一般这夜尿次数与“那个”能力次数成反比,夜尿愈多,“那个”次数就越少,一般要起来上三次夜尿的,那恭喜,基本证明你已经步入了“不中用”的时期了。

    吴正现在就属于这个时期,但他却不是因为“能力”不行了,他是心理上对那事都产生了恐惧心理。

    自前几年抓捕那毒崽子时,被扎了那根艾滋针,这个三十多岁的老干警——吴正的人生就彻底改变了,虽然当天就去东江市疾控中心开具了一堆的艾滋隔离药,但他还是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他就一个人躲在警队的宿舍,桌上摆满了HIV的试纸和测验溶剂,十只手指的指头,因为每天一两次的抽血测试,都几乎没一个完整的手指头了,每测出一次阴性的结果,吴正就从悬崖边挽回了一些。

    终于,在三个月的窗口期过后,吴正平安着路,但这次事件让他患上了严重的恐艾症,每个月就要用试纸测一测,不测睡不着觉,连带着人急剧的颓废下去,对生活没有了兴趣,家庭也完全顾不上了,妻子看不上他这副烂泥般的样子,带着儿子和他离了婚。

    在2017年,孤家寡人的吴正,唯一的安慰,是东江市局考虑他的工伤情况与辛勤付出,特意给他派了三河镇派出所所长的轻松位置,算是对吴正濒临奔溃的人生一种补偿。

    在这2018年的夏天,就在吴所长在三河镇渐渐干得有些起色,人也快恢复过来的时候,他大学时最好的兄弟——当时在省检行政检察处的张睿明,突然说要来东江三河镇看看他,这下让他着实感叹了一番:哎,还是兄弟好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这在省里的老兄弟没忘了自己啊!~

    可是吴正没有想到,张睿明这次“拜访老同学”,实际上却是那起波澜壮阔的“南江集团特大污染环境案”的开端,整个三河镇、乃至东江市的政坛都将因为这个在公益诉讼领域崭露锋芒的老同学,而迎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大风暴……

    而在风暴过后,自然是一片狼藉,作为时任三河镇派出所的所长的吴正,正处于风暴中心,虽然职责相关联不大,但自然也受到了一些波及,于是这位讲义气的老警察,因为这次“老同学的拜访”而被撸掉了那命换来的派出所所长,带着一丝惆怅的回到了东江市公安局,在机关里做一名老民警。

    而最近,这老同学居然恬不知耻的说又要来东江了!?

    当时,吴正在电话里先骂了张睿明一顿娘,到快挂电话时,语气又变成了“你小子到了东江,如果第一个电话不是打给我的话,那你以后我见一次打一次!”

    两人之间的感情可见一斑。

    然而感情再好,张睿明这次带来的麻烦却并不比上次的镉大米事件要小,他在东江这短短的几天,却跟吴正已经做了十几次的紧急联系预案,甚至连遗书都交给了吴正保管,当吴正问起他到底有多危险时,这看起来永远一脸淡然的老同学,只是眼眉一弯,留下一个涩涩的苦笑。

    “没事,我去了再说吧,记住,我如果在雅加达时发了GPS定位给你,你就按预案走就是了!但是要马上行动!”

    吴正点了点头,他多么希望这老同学这次也和他前几次的案子一样,在所有人都担心他安危的时候,他能带着从容的笑从硝烟里全身而退。

    而那个定位地址永远不要发过来。

    但是,吴正这次错了。

    就在这个凌晨,当他夜尿起床的时候,他注意到……

    手机上传来了张睿明的定位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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