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恨不得立即就去路家一趟,但,她知道自己此刻过去更不合适,唯有憋着,死命得憋着。没怎么睡好的顾遥,顶着烟熏妆,把所有孩子往路家一丢,爬上马车朝灯市口行去。

    待她抵达乡思,掌柜立即上前道:“给大东家问好。”

    “都谁来了?”

    “只三东家一个到了。”

    顺天府的乡思,大东家是顾遥,二东家是郑智,三东家,却是姚飞飞。合着,道远的都到了,唐湘湘和宋海棠两个离得近,偏偏迟到了!

    我要一个人,和飞飞相处了。站在楼底僵直了片刻,顾遥一跺脚,登楼。没人更好,她可以先和姚飞飞说说有关“母亲”的事。

    哪知,寒香才推开房门,不等顾遥反应过来,姚飞飞已经扑了过来,兴奋地拉着顾遥的手,上下看个不停,嘟囔道:“你不是生了四个孩子么,这身段怎么没变啊!你看看我的肚子,愁死我了。”

    才说完,姚飞飞就把顾遥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确实,很多肉,顾遥强忍捏一捏的冲动。这样的姚飞飞,使得顾遥把所有的忐忑抛之脑后。察觉到四下瞟来的好奇目光,顾遥立即将姚飞飞推进屋子,同时吩咐寒香:“关门,除了湘湘和海棠,别个不让进来。”

    没了外人,姚飞飞就更恣意了。仗着屋子里暖和,她直接掀开外衣,把里衣包裹下的圆肚肚的肚子露了出来。看那外形——

    “你这肚子,像五六个月的。”

    “是啊。”姚飞飞哭丧着个脸,哀怨地看了眼顾遥平坦的腹部。

    顾遥立即道:“别看我!宋海棠的比我还平,我这起码肉呼呼的,宋海棠那身段,就跟没生一个样子。”

    只说宋海棠,是因为姚飞飞宋海棠顾遥她们三个同龄,有可比性。至于大她们十岁的唐湘湘,岁月面前,还是不要乱比了。

    一说到宋海棠,姚飞飞丢下自己的肚子,竖着纤细的柳眉,道:“最近的反而迟到,今儿这午饭,她们俩出了才是!”

    “嘻嘻嘻……自家酒楼吃饭,还要会帐么?”

    宋海棠一脸不屑地走了进来,门外这才响起寒香后知后觉地禀告:“夫人,唐医女,宋夫人到了。”

    相比于宋海棠的没脸没皮,唐湘湘厚道多了,立即解释:“我们俩是看着时间出门的,走了大半道,想着买点零嘴,又折去买东西了。”

    说着,唐湘湘把两包泛着热气的糖炒栗子、一大包大瓜子放到桌子上。

    火炕很足的屋子吃这些玩意更上火啊,顾遥才要招呼,严格执行顾遥命令的寒香,已敲了敲门,在门外扬声道:“夫人,茶好了。”

    才放下零嘴的唐湘湘,立即去接茶盘。顾遥扫了一眼,见门外立了两个小二,起身跟了过去。小二见着顾遥,立即道:“给大东家泡了碧螺春和龙井,那盘子点心,是张大厨特意给夫人准备的。”

    碧螺春和龙井,是顾遥喜欢的清茶,也是乡思最好的茶叶了。

    “你们都费心了。寒香,给二位小哥一些茶水钱。”

    这便是小钱的意思,两个小二客套两句,接下赏钱,将茶盘交了出去,顾遥与唐湘湘亲自端进屋,四人围坐在大炕上。

    顾遥先尝了四样点心,不停地颔首,道:“等会儿去夸夸泉哥哥,这点心,比稻香村的还好吃。”

    宋海棠先前没吃过稻香村的糕点,但对顾遥这话,深表怀疑:“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不成?我是不信的。”

    姚飞飞站宋海棠这边,因道:“我好像看到过这么句话,说是人的记忆力,关于吃的记忆力,可能会是骗人的。就算你记得,也已忘了味道,记住了那时的感觉而已。”

    唐湘湘是医者,也偏向宋海棠,但她不说,笑道:“我和海棠来晚了,那便罚我们拨栗子给你们吃。”

    顾遥则道:“你们给我们买的,我和飞飞是不是也要剥栗子给你们吃,以示感谢?”

    “好啊。”

    唐湘湘大大方方点头,真是那么回事似的,四人立即笑作一团。多年未见,却像从未分开那样亲切,叽叽喳喳地说了一个时辰,添了两次茶水,愣是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

    寒冬腊月,顺天府的富贵闲人,已养成吃锅子的习惯,中午便是最忙的时候。顾遥几个有点心垫肚子,拖到未时张泉家的方亲自来问:“姑奶奶,要吃什么?”

    姑奶奶叫的顾遥,但是宋海棠却要起身和他见礼,姻亲。

    顾遥便道:“泉嫂子真是,说了那么多次,不要这么生分,偏不听。泉哥哥可是这座酒楼的第五位东家呢。”

    张泉家的不自在地扭着手,道:“那是姑奶奶厚道,我们不能不知本分。”

    宋海棠不欲看这二人推来推去的,因道:“我们也吃锅子,劳烦嫂子了。”

    待张泉家的下去,宋海棠对顾遥道:“他们是顾家出去的人,认顾家为主,认你为主很正常,你别非搞平等那一套。就是不平等,你我都是不平等的,所以,别整那些没用的。”

    “你才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呢。”顾遥不愿意听这话,她说,“泉哥哥和胜大哥原就不是顾家的下人,他们是我祖父的下属,那是正儿八经的军户。这些年,有泉哥哥,这乡思才做得这么好。我们不在,也是他尽心尽力的操,持着。在这酒楼,大家原就是平等的。”

    出了酒楼,另当别论。

    宋海棠日前才说要改改自己太拎得清的性子,但执行起来的时候,比如眼下,她说了自己的观点,顾遥不肯采纳,她再次像从前一样,笑了笑。她说了,别人不听,那就和她无关。

    宋海棠,就是这么拎得清。

    顾遥明白她的笑,叹了口气,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所以,就这么着吧。姚飞飞像女汉子一样,继续做着她的买卖;唐湘湘只做个纯粹的大夫,救死扶伤;宋海棠呢,沿着官夫人的道儿,笔直得走下去。至于自己,先平安地度过帝位的交替,接着,一直勾着郑智的心,便能恣意地,活在这片土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勾夫好说,于帝位争夺之际,保住小命再立点小功,这才是要了老命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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