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公伯莘莘哭过一场,心情会好一些,也会对哲哲的抵触少一些,可到了第二天,她依旧在屋里不出门。

    哲哲在对面的屋子里,窗户底下,放了椅子,坐在上边,看着屏风后的动静。

    从昨日下午开始,就有人过来,不厌其烦的邀请公伯莘莘,不过都被她的丫鬟给拒绝了。

    不拒绝能怎么办?她又不出来,况且,这身子骨,确实很弱。

    哲哲琢磨了一晚上,她这个姐姐这个样子,像是在赌气,虽然知道自己命运逃不了,不能自牆,但又不想接受,所以日子久了,身心俱损,是心病。

    看来,公伯莘莘跟王维桢是真的相爱。

    哲哲知道那个表哥是叫维桢,知道他姓王。只是,她来此,他已经故了,没有见过他这个人,只听到他们提起。

    莘莘的模样不赖,讲起话来也不愚钝,想来,她看上的人也不会太差吧。

    哲哲把腰间的铜铃攥在手里,看着屏风发呆。

    要是她能同鬼魂讲话就好了,就可以直接问公伯哲哲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莘莘说,公伯哲哲与维桢遇刺一事,哲哲也没有告诉她,她也不清楚。告示上放的信息是假的,那真相是什么?

    刺客真的是魏国奸细吗?

    那公伯哲哲跟维桢到底因为什么缘故,才会被盯上?还恰好在公伯莘莘没出现的这一天?还不能说,家里长辈还单独约见?

    哲哲摇摇头,想不通,纠结了一晚上没睡好,脑袋都想破了,也没有结果。

    在21世纪,她就应该多看看名侦探柯南,福尔摩斯这些烧脑的动漫跟书籍,磨砺一下破案能力,现在也就不会想的这么费力了。

    唉,为啥我要去看那些爱情,奇幻,都市情缘啊?这一朝穿越,没有哪个看过的情节有用啊!

    哲哲这边正在感慨,旁边的阿如就把她拉回了现实,“小姐,今日还要做荷包吗?”

    “做,”为什么不做,这么无聊,学一学也可以,哲哲把铃铛挂回腰间,拿了绣架,捻着针看阿如示范。

    其实,她也不想做这个的,但是不晓得为什么,公伯莘莘让丫鬟也拦着她,不准她去找她。本来她还以为她们俩,虽然感情不如从前,但怎么说,也还是可以做朋友嘛,闹这么僵,她也想不明白。

    一天的时间,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哲哲闷在这屋子里,又是一天。绣花这个事,真是磨人脾气,哲哲的手指头都扎肿了,也没绣个好样子出来。

    果然,这种细心又需要专注的事,她做不来。

    等到下午凉快的时候,外头吹起了风,哲哲看了看天,像是起了乌云。

    难道是要下雨?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那片荷塘,哲哲后知后觉,不对啊,当时在荷塘,她还说要去摘莲蓬吃呢!在这里有个把月了,自己怎么把吃莲蓬这个事给忘了?

    真是懊恼死了,偏偏这个时候记起来,这几天寅巳不在,师傅又忙,观里又都是公子小姐,也不能随处走动。想要去摘莲蓬?怕是不可能了吧?

    哲哲自己气了一会儿,让阿婉去找枯荣,就说自己想吃莲蓬,能不能找个人去摘莲蓬。

    阿婉去了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鬼鬼祟祟的,哲哲还没问她,有没有见到枯荣,话有没有传到,枯荣怎么回的?她自己就拉了哲哲,避开阿如,偷偷的在她耳边说:

    “小姐,有人想见你。”

    有人,什么人?哲哲听得云里雾里,“我认的吗?”

    “是皇上赐婚的――未来的姑爷,”阿婉磕磕巴巴说着,“我去找枯荣道长,但并没有见到,反而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少爷,少爷记得我,让我来传个话,问小姐能否一见。”

    “我吗?”哲哲指了指自己,见我?赐婚的姑爷,难道是世子大姐夫,见不到莘莘,又来找自己,想让自己帮忙?真是头大,昨个莘莘还说不喜欢他,那么抵触,她想帮也帮不了啊!

    “小姐,话我带过来了,见不见,你自己做决定吧!”阿婉如是的说。

    “我应该见吗?”哲哲指了指莘莘在的房间,“我去了,姐姐会不会生气啊?”

    “这有什么好气的,都赐婚了,怎么也躲不开,总是要成婚在一块过日子,”阿婉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会担心大小姐会不会生气啊,“不管是大小姐也好,小姐也好,奴婢都希望两位小姐以后都能过的幸福些,与姑爷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莫生了事端,与他人纠缠。”

    “这个我都知道,”哲哲昨天也是这么劝莘莘的,板上钉钉的事,改变不了,也不能寻死,为什么不想开点,接受了,让自己过的好受一点?

    要是能说服莘莘也好啊,关键是她并不知道,要怎么去讲。道理都明白,原先表哥好不好她不知道,人走了,也不能说胡话摸黑,讲这个未来的姐夫,她也不熟,并不知道有什么优点好处可以讲啊,这得怎么劝啊!

    突然,哲哲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啊,她可以先替莘莘去见见这个未来的世子姐夫,帮她相一相他这个人好不好,看看有没有优点,可以拿来说一说,宽慰宽慰莘莘。

    况且,他这会儿不就约了自己见面,想要自己帮忙吗?

    “阿婉,”哲哲拉着阿婉的胳膊,“你带我去见见这个世子吧!”

    “好,”阿婉点点头,但还是解释了一下,“小姐,这个不是世子,是梁少爷。”

    “哦,”哲哲走了一会儿,有些奇怪,唉,不对啊,不是世子大姐夫吗?怎么喊少爷,难道不是一个人?

    我擦咧,不会是要去见我那个订婚对象吧?瞬间,哲哲的汗挂了一脑门。她记起来寅巳说的那句话,我会杀了他!如果你同他纠缠不清。

    这,这要真是那个赐婚的三少爷,这去见面,要出人命啊!

    哲哲的腿走不动了,“阿婉,你说――”

    “小姐,到了,”好死不死,这么快,出了门没走几步,阿婉就说到了,自己还很自觉退下去了。

    哲哲的手伸在那里,都没来得及问清楚,这个少爷,到底是哪个未来的姑爷?是莘莘的世子,还是她那个没见过面的三少爷?

    不敢抬头看来人是怎么回事?哲哲觉得自己身子有些抖,只敢僵着,故作镇定的站在那里,把眼珠子转来转去,看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处庙宇背后,是个小角落,一旁一棵参天的梧桐树,围着石砖,后边就是墙,哲哲是从院门,花榭下走过来的。

    “公伯小姐,”身后这个少爷走了过来,在不远处行了礼,“在下梁哲成,是――”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过,而且名字也是,哲哲慢慢转过脸去看,心底紧绷着一根弦,总算是放下来,精神一放松,张嘴就把人话打断了,“我记得你,我们之前见过!”

    说完就后悔,捂着嘴,真是想抽自己耳光,怎么才开口跟几个人讲话,就习惯了,忍不住了,见谁都能讲了。

    沉默是金,祸从口出啊!不长记性的脑子。

    “哦――嗯――那个――”梁哲成被她这么一讲,反而不自在了,又开始结巴,“你,你――记得――记得我?”

    “记得,”哲哲点点头,但想想,都开口了,再装逼沉默,是不是不太好啊,对方可是世子啊,自己还是老实行礼,老实回话,不多说就好了。

    “我――”梁哲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一张脸红彤彤的,他还以为她不记得他呢,那日匆匆一面,自己讲话结结巴巴,还以为是把她吓跑了,今日一看,那日应该是没有吓到她,“抱歉,上次是我唐突了。”

    “是我失礼了,”哲哲记得自己的考察大计,忙整了整姿态和心态,施施然行了礼,一派端庄大方。

    “不是,是我,”梁哲成摆手,脸更红了,她这么庄重的回礼,让他更不自在了。本来以为她不会出来见面呢,来这里的时候,他问过她的师傅,这道观里的道长枯荣,明明枯荣道长是说,她如今正在修养,不宜见客。

    原本下午,世子请了人去相聚饮茶,下棋,他以身子不适推脱了。原本是要去找枯荣道长问一问,现下公伯哲哲的情况如何了。

    家里的人,都说他这个未婚妻因为中邪生病,今年年后,遇到了这道观的观主才好些,如今观主收了她为徒,让她在此修行,替她挡灾驱邪。

    本来,他对这个赐婚没有什么想法,只是那日,机缘巧合,碰到了御史家的二公子和大小姐,听他们说了些话,有些疑虑,追了过来,阴差阳错遇到了她。

    少女天真烂漫的模样,姣好灵动的身影,就这么毫不设防的闯入了他的世界。

    他在之前,不是没有见过她,那时候的宴会,他远远看了她两次,只觉得她才华横溢,令人钦佩,也因为那时候年纪小,不懂男女之情,所以并没有杂心。

    当时赐婚,圣旨宣下来,家里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他都知道,城里无人不知,公伯哲哲疯了,曾经的才女不在了,如今是个什么模样,谁都不知道。这个赐婚,明面上光彩,可实际上,没有人觉得公伯哲哲还能再配得上他。

    尽管,他自小体弱多病,城里坊间从来不缺流言,说他活不过二十岁,嚼他是药罐子,短命鬼。

    整个相国府,为着这桩赐婚,唉声叹气,第二日,父亲就上了折子,说是为他去算了命,平日里本来身体就不好,三年内不能再有波折,这赐婚要往后延期一番。恰好,公伯家也递了折子,说哲哲身体也不大好,两家就默认了三年后再说。

    公伯家是想等着公伯哲哲痊愈,而相国府是在耗着,他们不觉得,公伯哲哲还能活这么久,尽管他们的三少爷,身体弱的紧,但他们总说,公伯哲哲会是短命的人。

    梁哲成对此没有什么想法,他也没想太多。原以为,自己并不屑这个赐婚,公伯哲哲如何,他也无所谓。

    可为什么,会见了她,话都讲的断断续续,脸红耳热,心跳个不停?

    第一次这样,梁哲成回了府里,闭门想了很久。他觉得,他像是对她动了男女之情,又像不是,只不过是觉得她好看。纠结了好些日子,才被哥哥点醒,说他定是得了相思病。

    相思,一见倾心,日日都在脑海里勾勒她的模样,懊恼当日的失态,无数次重新构想,如果是重来一次,他一定会做的比这次好。

    如今,总算第二次见面了,可他,还是一如第一次,磕磕绊绊,脑子里钝的一句话都说不全,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怪异。

    自以为同两个哥哥不同,平日里嫌弃他们五大三粗,榆木脑袋不开窍,可如今看起自己,竟然也没聪明到哪里去。以后再也不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了。

    “你――”哲哲看他低着头,红着脸,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模样,这个姐夫真是好害羞啊,还没怎么说话,就红了脸,还结结巴巴,是在想要怎么开口吧?

    刚才,阿婉叫他少爷,还说不是世子,这不就是世子嘛!

    真是奇怪,为什么明明是世子,还要让丫鬟也喊少爷啊?哲哲脑子里想到了莘莘,一拍脑门,我知道了,因为莘莘在隔壁啊,隔墙有耳啊!她现在还那么不愿意,自报家门说世子,确实是不好,少爷两个字,模模糊糊,很好!

    哲哲觉得自己很聪明,然后也喊了一声,“少爷,你在想什么?”

    梁思成忙摇头,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不是在想你。”

    “我知道,”哲哲一脸我懂你的表情,你肯定在想我姐姐对不对?上次我就看出来了,你不用害羞。我晓得,你这个人矜持说不出口,我懂,你懂,就好了。

    “也不是――”梁哲成红着脸,脚踩着地,不停的原地按脚印,也不是不想,确实是有在想你。

    “你是为了――”哲哲脑子里转个不停,大姐夫这么害羞,好多话不能说的太直白了,但是不说也不好,感觉没话题聊。哲哲琢磨了一会儿,记起来七夕送荷包这个事,立马了然于心,“为了七夕的荷包来的吧?”

    “荷包?”梁哲成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个荷包,是说七夕她要做荷包送给他吗?这怎么好意思,才见两次面。

    难道她也喜欢自己,当日一言不发跑掉,不是被他吓跑的,而是因为害羞,听了自己的报了姓名,女孩子家家,心生爱慕,又不好直说,羞涩难当,就走了。

    “荷包,”哲哲点头,心底有点同情,这次她可是好好的打量了这个姐夫一番,虽然长的没有寅巳好看,但他长的虎头虎脑,很精神啊!一看就是靠谱的小型男,样貌不差,就是人害羞别扭。这么腼腆的世子,应该不多见吧?

    “你――”梁哲成指了指自己,“送我?”

    “你放心,”哲哲点头,“我这几天就让阿姊同我一起做,她做的很好的,你知道的,京城里,她女红做的最好了,不会差的。”

    这个梁哲成是知道的,他很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这一个月的单相思,这么快就有了回应,还要送自己七夕的荷包,真是受宠若惊。

    “做的不好也没关系,”他有所耳闻,公伯哲哲善琴棋书画,但女红就一言难尽,他家里的人,都是习武的,一个个五大三粗,对于女红这些,没什么要求,只要有心意,好看不好看都行的。

    “一定会做的很好的,”哲哲保证,我一看你就是好人,我姐姐跟了你,肯定不吃亏的,“你等着哈!”

    梁哲成挠挠头,红着脸,心普通普通跳着,欣喜的不得了,这可怎么办,之前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这次来,也没料到能再见到,更没敢想七夕交换信物,她这么一讲,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公伯哲哲这么敢爱敢恨,主动提了这个事,梁哲成一边害羞,一边后悔,自己刚刚应该大胆些,把话说出来,让一个女孩子讲这种事,太掉男子汉的面子了。

    “我会准备好簪子做回礼的,”梁哲成揪着手指头,害羞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那是自然,”这不是必须的嘛,这个习俗,哲哲知道。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听你的丫鬟说,你想吃莲蓬?”不知道说什么的梁哲成,记起了刚才阿婉说的话,立马承诺,“你等着,我去给你买。”

    说着,整个人蹭蹭蹭就蹬地飞走了,独留下哲哲一个人在原地感慨。

    厉害啊,这个世界真存在轻功啊,羡慕,要是我也会就好了。又想到了之前枯荣说的要教他道法仙术,这都半年过去了,啥也没教。

    等着这几日过去了,一定要问问,什么时候教?这个道法仙术是不是也跟武功一样,炫酷厉害。

    这么一想,还挺开心的。

    回屋前,哲哲不得不又感慨一番,这个姐夫好啊,行动派,说做就做,人也好,其实莘莘跟了他,不一定吃亏。她这么难过伤心,人都不愿意见,那怎么能直接就否定别人不好呢?

    说不定见了,就不会这么多纠结了,相处了,也许就明白他的好了,反正这婚结定了,与其难过,为什么不让自己过的开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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