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哲哲的衙役,都是远远的跟着,没有上前,方才赵睿的话,他们都听见了,赵睿的品行为人,三国皆知,被他糟蹋了,难免会想不开,要哭上一哭。

    寅巳过来的时候,这群人正在远处揣着手,看着面前抱在一起的两个少女,唉声叹气,多水灵的姑娘啊,可惜了!这事儿,今晚上不少人听到,估计很快就要传的满国皆知,拦不住的!

    皇帝御赐的夫君,也不知道保不保的住,刚才那个梁公子,是御赐姻缘的那位公子的亲哥哥吧!哎呦,那是真的气啊!等他们回了京城,这赐婚铁定泡汤了!

    相国府啊!就算是普通人家,也不愿意娶个不清白的姑娘吧?

    “哲哲,”寅巳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没事,”哲哲深呼吸一口气,把心头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转身看着寅巳,“李王爷,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了!”

    “我送你回去歇息吧!”寅巳伸手,哲哲却往后退了一步。

    “我跟她一起,李王去忙吧!”哲哲拉着刘颖的手,默默的拒绝了。

    “李王爷,哲哲小姐有些累了,我带她去歇息吧,”宁珂已经变换成了丫鬟的模样,挡在了哲哲身前。

    “好,”良久,寅巳才收回了手,跟在不远处的几位官差立马迎了过来,在前边带路。出了相宜阁,就有一辆马车在等候着,哲哲跟宁珂上了马车,寅巳没有跟着一起去,只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马车,沿着道路前行,消失在拐角处。

    “赵王爷?”候在一旁的官差出口询问。

    “我还有事,青州府衙,我就不去了,”寅巳拒绝了官差们的好意,自己一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一直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等候在此的李掌柜,抱拳迎接,“少爷,你请回来的小公子,已经在客栈住下了,可还需要什么吩咐?”

    “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寅巳点头,跟着李掌柜一同,往客栈走去。

    “少爷放心,属下已经给小公子安排了身份,不会让人起疑心的!”李掌柜带着寅巳到了停在前边的马车旁,“少爷可要坐马车?”

    “不必,走回去吧!”寅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自顾自个的绕过马车,往前去了。

    李掌柜在他身后,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追上去打搅,默默的跟在马车旁,一路晃悠悠的往客栈里回去了。

    翌日一早,京城里的消息就传来了,公伯哲哲同梁哲哲已经寻了回来,两人并无大碍。只是,劫持公伯哲哲的人,不是旁人,而是两年前,与她私定终身的情郎,而且这个情郎身份还不简单,是齐国的太子赵睿!

    坊间流言四起,各种传闻不绝于耳,两年前的事又被翻了出来。偏巧,大理寺将王维桢的棺木挖开,连带棺椁都抬到了大理寺。所谓的奸细,叛国,御史府大公子的死因,仿佛在一瞬间,就成了所有人口中的焦点。

    天子脚下,如此人心惶惶,早朝的时候,皇帝都发了怒,晌午后,就有官差出动,禁止百姓们聚众交谈,这样一来,虽说明面上止住了传闻,可私底下,这般欲盖弥彰,更是坐实了百姓们的想法。

    枯荣揣着手,坐在茶房里叹气,晴晚阁已经把昨晚的情报汇报了过来,大哲哲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能下定论,这赵睿,着实是气人,可寅巳,怎么会这般沉不住气呢?

    难不成,两个人真的有了隔阂,就此闹翻了?

    枯荣恨不得立马就奔去青州城去问个清楚,奈何,这皈依观内,王维瑾,王维慎还在,刘府的姨娘天天来哭,说他们家小姐不见了,大理寺的人一直守着,黄陂更是一天要跑来两三次,他着实是脱不了身。只能写了两封书信,让人带给大哲哲跟寅巳。

    公伯府里头,王氏在屋子里泪流满面,公伯圣德也揉着太阳穴,倍感疲倦。哲哲的流言满城风雨,他们夫妻俩,除了沉默,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两年前,哲哲确实是出了事,不仅出了事,还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事,如果不是他太过严厉,哲哲就不会想不开,这一切,也就不会到了如此田地。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王氏捶着胸口,只觉得气虚胸闷,这些事情,就不能就此结束吗?

    “夫人,”公伯圣德想要去安慰她,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他有什么资格去说这些安慰的话?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啊!

    “老爷,我们的哲哲,以后要如何是好啊!”王氏抓住公伯圣德的胳膊,齐国是肯定不能嫁过去的,这要过去了,哲哲只有死路一条啊!

    “夫人,哲哲会好好的,我们的孩子都会好好的,”公伯圣德扶住王氏的胳膊,安慰她,“一切都会没事的!”

    公伯圣德抱住王氏,想起那年,在祠堂里被告知事实的时候,只有父亲与自己。公伯一族的秘密,公伯一族的命运,是坚守,还是就此结束,只在一念之间。

    他选择了结束,所以服下了那蛊,阻断了一脉单传,两个女儿,他原本以为,一切都会结束了,谁知道,女儿对于公伯一族,还有一种传说。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点,如果他能早一点知道,此生,他就算孑然一身,也不会耽误王氏,更不会把让两个孩子都置身其中。

    哲哲跟莘莘,并没有错,她们跟其他孩童一样,天真无邪,一尘不染,这世上再多颜色,公伯一族再多背负,都不应该再牵扯到她们了。

    公伯圣德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拼了自己这条命,也一定要顾住这两个孩子。

    御史府里,邹氏已经一整天米水未尽了,这一整日,她都在念叨维桢,念叨她那可怜的孩子,念叨他尸骨未寒,念叨他不安宁的现状,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的孩子背负这些?

    维慎被从道观里叫了回来,捧着饭菜,在一旁劝慰自己的母亲,维桢被开棺验尸,带回大理寺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两年前,他虽然小,但也不蠢,大哥出事后的模样,他记得一清二楚。

    那年维桢被官差从悬崖下带回来,太医已经摸不到脉搏了,可他确还在呼吸,整个人苍白如纸,依旧在大口大口喘着气。

    来给大哥诊治的太医,是皇帝专门配给姑父调理身子的宁太医,只是一眼,宁太医就摇头,说人已经没有了,得赶快下葬。当时,邹氏哭,他也哭,维瑾被关在院子里不准过来,也是哭,一家人哭成了一团。

    怎么可能,维桢明明还活着啊,他还有气息啊!

    宁太医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匣子,里头有红色的虫子,一靠近维桢,维桢就开始痛苦的挣扎喊叫,他喊叫的声音已经变了,那声音根本就不是人的声音。

    “他已经死了,现在只是傀儡罢了!”宁太医收回匣子,安慰了王思齐,“你们快些做决定吧,不然,他还会伤人的!”

    宁太医同父亲母亲关着门讲了很久,他凑在门口听,只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毒,然后,父亲就拉住母亲,让太医把粗长的银针,刺进了大哥的脖颈中。

    终于,大哥不再呼吸了,整个人安静下来,死一样的沉寂,他的大哥,就这么没了。

    晚上,父亲连夜去了太子府,母亲一夜未眠,直到天将明的时候,才再次出现在门前。

    “让人把桢儿下葬了吧,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这是父亲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慎儿,从今往后,你就是御史府里头最大的少爷了,你大哥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跟别人提,就算是维瑾也不能告诉她,知道吗?”维慎至今都记得,父亲布满血丝的双眸,还有母亲不绝于耳的哀嚎声。

    就这样,大哥匆匆忙忙的没了,又匆匆忙忙的下葬了,他一直觉得,大哥没有死,棺木里躺着的那个人,一定不是维桢。

    他是谁,他不知道,但他就是清楚,他已经不是维桢了!

    维桢去了哪里?也许,从他失踪那日起,他就已经不见了。这两年多来,维慎想过很多次,去开棺再瞧一眼,再确定一番,大哥到底是不是真的没了?

    直觉告诉他,维桢没有死,可理智却清楚的知道,维桢已经没有了。

    维慎端着饭菜,看着出神的邹氏,跟着她一起走神,身后的小厮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这才记起来,自己来此是为了什么。

    “娘亲,你吃些饭菜吧,你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邹氏瞪着无神的双眼,转脸望着他,没有焦点的眼神,半天才定住,却在看清他是谁之后,又涣散开来,依旧是望向了前方。

    她的桢儿啊,当年,怎么会那般模样?她一直不想去相信桢儿已经死了,她亲眼看着他还有呼吸,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维桢没有死,他没有死!

    可,他的身体是冷的,他的脉搏是没有的,就算是用刀划破皮肉,都不会有血渗透出来。维桢的双眸已经涣散,他起伏的胸口,只是假象。

    宁太医告诉她,这是巫毒,而且已经很多年了。维桢已经没有了,他这个模样,是巫虫在啃噬他的血肉,以此来繁殖生长。如果不阻止,等到巫虫成熟,整个皇城的人都会遭殃。

    “大公子已经没有救了,如果夫人再迟疑些,只怕尸身都留不住了!”宁太医的话说的急切又慌乱,连带着自己的心也慌乱了。

    太子,皇上已然是知道,维桢身上是什么在作祟,公伯一族每一任家主,死后的尸身都秘密运送到宫里,只留下一个空棺椁。这些,她都知道,她以为是公伯一族尸身需要另外埋葬,殊不知,他们都尸骨无存了。

    公伯一族,留下来的这一脉,甫一出生,就带着毒素,皇室专门寻了太医,配着药替他们吊着,直到他们留下子嗣,毒发生亡,最后,尸身送去的地方,不是入土为安,而是碾磨成粉。

    宁太医告诉他,如果现在不处理,维桢,也会是这般下场。

    她的儿子,还有着呼吸的孩子,要么死,要么拖到成熟,送去给宫里的人碾磨。

    最终,是王思齐做了选择,让宁太医封存了血脉,缓住了巫虫的生长,自己连夜去了太子府求情,才总算得了同意,让维桢入土为安。

    没有丧葬,没有仪式,当晚,人就匆匆忙忙埋了下去。

    原以为,这一切就算过去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开棺验尸呢?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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