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祝峰预料的,两天后,白龙城富商大户们又送来了一封联名信。
    信上讨好恳求之词溢于言表。
    而且,与信一同送来的,还有两大车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
    马车从偏门驶入了都尉府,祝烽带着南烟亲自去查看,虽然进来的时间已经是傍晚,太阳都落山了,可满满两大车的珠宝仍然映亮了周围灰色的高墙。
    南烟一看,也亮了眼睛。
    心里难难道:发财了发财了。
    而祝烽背着手,看着这满目的珠光,只微微一笑,然后摆手道:“清点一下,收入库中。”
    都尉府中的长史立刻领命,着人将马车拉了下去。
    倒是陈紫霄微微蹙眉,上前问道:“皇上这是要答应他们出兵了?”
    南烟闻言也转头看了他一眼。
    祝烽淡淡道:“朕何时说了要出兵?”
    陈紫霄愕然道:“可皇上不是收了他们的东西吗?”
    “收他们的东西,跟出兵,是两码事。”
    “可这些东西——”
    “信上既然没说,那朕就只当这些东西是交好的诚意,而并非是恳请罕东卫出兵的酬劳。”
    “……”
    陈紫霄一时都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
    那目光的惊愕,显然不是因为皇帝的“英明”,而是被这脸皮的厚度所震惊。
    南烟在一旁听着,都忍不住掩口轻笑。
    若是过去,她或许还会惊讶,但跟在祝烽身边这么多年,更经历了这一次白虎城一战,眼睁睁的看着祝烽两边得利,又两边都不得罪的样子,她便更知晓,在国与国的交往之中,君子之风只是一个表象罢了。
    更多的时候,需要一种近乎“流氓”的精神。
    毕竟,国家利益的最大化,比起面子,要更要紧得多。
    陈紫霄虽然领兵打仗是个能手,但这个人的性情过于“直”了,在这种事情上,显然还需要一些历练。
    祝烽也转头看着他,微笑着说道:“紫霄,很多事情别太‘直’。”
    陈紫霄沉默了一会儿。
    只低声说道:“微臣,微臣明白了。”
    祝烽又摆摆手道:“好了,让人把白龙城的使者打发回去吧,就说朕会考虑的。”
    “是。”
    祝烽刚转身要走,想了想,又说道:“最近还是随时注意着白虎城那边的动向。别让阿日斯兰真的出兵了。”
    “微臣明白。”
    说完,众人便各自散去。
    祝烽带着南烟回到房中。
    夜里已经有了入秋之后该有的凉意,风吹着窗外的树梢发出哗哗的声音,映在窗户上,也显得这个夜有些动荡不安。
    两个人都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便褛,祝烽靠坐在床头看书,南烟亲自沏了一杯茶送到他手边,轻声道:“皇上早点睡吧。”
    “朕知道。”
    南烟上了床,依偎在他身边,祝烽也伸出一只手轻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的拇指翻了一页书,继续看着。
    南烟也仰头看了一会儿,但着实有些困倦了,眼前那些蝇头小字像苍蝇一样飞来飞去的,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祝烽低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困了就快睡,别陪着朕。”
    “哎。”
    南烟答应着,却还是眨着混沌的眼睛,靠在他的胸口,像是在迷迷糊糊的想着什么。
    祝烽看她这样,放下手中的书册,道:“想什么?”
    南烟仰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皇上这么对白龙城,自然是想要逼迫他们献城。可皇上就不怕他们记恨你么?”
    祝烽闻言,微微一笑。
    道:“不招人妒是庸才。”
    “……”
    “不招人恨也一样,朕从来不在乎别人恨不恨的,因为恨不恨,也到不了朕的身上,他们对朕,是无能为力的。”
    “……”
    “无能为力的恨,跟不恨,并无差别。”
    “……”
    “而朕,只要把想做的事做成了,就行了。”
    南烟点了点头。
    又问道:“可是这样,不会反逼着白龙城的人对阿日斯兰献城投降吗?”
    祝烽平静的说道:“因为薛家的药,阿日斯兰在这场这么重要的战役中死了那么多人,以至于恢复元气至少需要几年的时间,阿日斯兰能咽的下这口气?”
    “……”
    “就算薛家的人这么想,他们肯定也要猜疑,阿日斯兰接受他们之后,会不会徇私报复。”
    “……”
    “有薛家的人这么动作,白龙城的人就不会偏向阿日斯兰的。”
    “……”
    “他们只有朕这一条路。”
    南烟轻轻的点点头,喃喃道:“这么说,妾就彻底放心了。”
    祝烽低头看她说完,似是真的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神情宽松了许多,也随即又打了个哈欠,连带着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快睡吧,朕也睡了。”
    “嗯。”
    祝烽转头,吹熄了床边的烛台,便揽着她两个人一同睡下。
    接连下了两天淅淅沥沥的雨,正如老话说的,一场秋雨一场寒,若水很快便翻出之前准备好的秋衣给南烟一件一件的加上,嘴里还念叨着:“幸好之前准备的够多。可是娘娘,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呀?”
    南烟原本趴在窗台前,数着屋檐上落下的雨珠子。
    听到这话,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想回京城了?”
    “不是呀,”
    若水说道:“奴婢是没想到西北这边冷起来会这么冷,听都尉府里的人说,这边入冬也很快,往年若早的话,十一月的时候入冬了,虽然不怎么下雪,可冷得要命呢。咱们这次的冬衣可没带几件,万一冻坏了娘娘怎么办?”
    南烟笑着逗她道:“没带冬衣,就让陈大人宰牛宰羊,剥了皮给本宫当衣裳。”
    若水嘟着嘴:“那多丑啊。”
    南烟正要笑着丫头太实诚,就听见窗外传来了祝烽的笑声,道:“这么丑的样子,朕倒是想看看。”
    转头一看,他微笑着背着手走了进来。
    若水急忙上前叩拜行礼,连连道:“奴婢该死,奴婢僭越了。”
    祝烽笑道:“是你们娘娘逗你的,该死什么?下去吧。”
    若水急忙起身出去了。
    南烟也急忙起身请安,被祝烽捉着手,拉到卧榻前坐下。
    他靠躺着,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看着他这样,南烟眼睛一亮:“皇上这么开心,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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