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看着他,说道:“鹤衣大人天还没亮就进宫来见本宫,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鹤衣说道:“微臣听说,昨天锦衣卫在搜查地仙会堂口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线索,特地过来看看。”
    “哦。”
    提起这个,南烟立刻说道:“本宫想了一个晚上,刚刚想出一点头绪来。你先看看。”
    说完,将手中那簇竹叶递过去。
    若水立刻拿了,奉到鹤衣的面前。
    他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对南烟说道:“娘娘刚刚说想出了一点头绪,不知是什么头绪。”
    南烟道:“鹤衣,你还记得简家吗?”
    “……”
    一提起“简家”,鹤衣原本平静的神情,也仿佛一瞬间闪过了一片阴霾。
    他沉默了一下,轻声道:“这么能忘呢?”
    提起简家,想到那个人,对他们而言都不啻是一种伤痛,仿佛结了痂的伤口又被撕开,哪怕不见血,哪怕已经不痛了,可心里曾经受过的伤害,还是会从脑海里冒出来。
    让人清楚的记得,他们都失去了什么。
    南烟也沉默了一会儿。
    但,她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沉溺忧伤的时候,立刻又重振精神说道:“本宫还记得,他们家的人,很喜欢竹子。就连后来,在金陵的竹间书院里,也种满了竹子。”
    “……”
    “虽然,这未必跟简家有什么关系,可看到这竹子,本宫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他们家。”
    “……”
    “他们在京城的府邸,好像也种了很多竹子,是不是?”
    鹤衣点头道:“是。”
    南烟立刻道:“那,不妨派些人过去看看。”
    鹤衣抬起头来,平静的说道:“娘娘,简家被灭门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南烟的心又是一痛,轻声道:“本宫知道。”
    鹤衣道:“自从那件灭门惨案发生后,官府就封闭了简家的宅院,一直没有再重开过,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
    “这么多年,那些竹子无人照看,只怕早就枯死了。”
    “啊……”
    南烟一怔。
    鹤衣举起手中那簇竹叶,轻轻的转动了一下,说道:“而这片竹叶,离开枝丫不过几天,如此青葱,想来也不会是简家旧宅出来的。”
    “……”
    南烟长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未必就真的觉得这是一条线索,这是在无奈之下,想去碰碰运气罢了。
    而鹤衣一句话,就让她清醒了过来。
    她有些失落的道:“这样啊,看来这竹叶,真的不是什么线索了。”
    鹤衣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还用手指细细的抚摸了一下叶片,然后说道:“也未必。”
    “嗯?”
    南烟抬起头来看向他:“怎么?大人看得出来这片竹叶是出自什么地方?”
    鹤衣笑道:“这,微臣倒没有这个本事。”
    “那——”
    “不过,微臣倒是看得出这种树叶,乃是一种特殊的品种,叫佛肚竹。”
    “佛肚竹?”
    “不错,这种竹子多生于南方,喜温暖湿润,在北方,不太容易被养活。”
    南烟的眼睛一亮:“那这——”
    鹤衣接着说道:“当然,也不是完全养不活,至少现在看来,这几片竹叶不可能是人从南方带来的,肯定是京城本地就有。但要种这样的佛肚竹,显然需要花费心思,不会是寻常百姓家能有的,他们也不会花这个力气来种这种竹子。”
    南烟立刻说道:“所以,在京城有这种竹子的地方不多。”
    鹤衣笑道:“至少,若要去查,不会像查普通竹叶那样大海捞针。”
    “那——”
    “娘娘放心,微臣一会儿就去传话,让锦衣卫的人按照这个线索全城搜查,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好。”
    南烟点点头,也算是勉强松了口气。
    挂了一整夜的一件事,总算有了一点头绪,还多亏了鹤衣。
    她抬头看了看这位黑衣道人,说起来,简家被灭门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而自己初次与他相见,更是许多年前的事,相比之下,鹤衣跟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个黑衣道人的样子,完全没有变化。
    甚至,连那种不管面对什么重要的人,什么要紧的事,都能保持沉静内敛的态度,也始终不变。
    可有些东西,却好像在无声的改变。
    南烟看着他,轻声说道:“鹤衣,你是不是早已经猜测到,倓国跟京城内部的人勾结,很有可能就是地仙会?”
    鹤衣抬头看了她一眼:“啊?”
    南烟道:“那天,你说话说了一半。”
    “……”
    “后来本宫在想,你应该是早就猜到了。”
    “……”
    “为什么不说呢?”
    鹤衣沉默了一下,说道:“没有足够的证据,若微臣随便提出来,不过惑乱人心之言,难免惹人怀疑。”
    南烟道:“所以,每一件事,你都能未卜先知吗?”
    鹤衣道:“娘娘指的是什么?”
    南烟道:“比如,当年为叶诤解毒的药。”
    “……”
    “你是在京城的时候,而且,是在完全没有消息传回来,谁都不知道叶诤中毒,更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毒的时候,就给了本宫那瓶药。”
    “……”
    “你是未卜先知,还是——”
    鹤衣一直沉默着没说话。
    当南烟这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来,南烟以为他要解释什么,立刻停下来,却见鹤衣又顿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道:“娘娘,眼下最要紧的,不是京城内的危机吗?”
    “……”
    “这个时候再说一年前的事,说清楚了又如何呢?”
    “……”
    “咱们还是先把经历花在眼前的问题上吧。”
    南烟一听就知道,他并不打算解释。
    就算是误会,也宁肯一直误会下去。
    可是,伴君如伴虎,甚至,连自己这个贵妃也并不是心慈手软,对故人会手下留情的人,他就真的不怕自己的不被信任终有一天会引来杀身之祸?
    还是,他根本就无法解释?
    南烟皱着眉头看着他,而鹤衣已经站起身来,说道:“娘娘,查清地仙会的目的要紧。微臣先下去了。”
    说完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永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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