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外面响起,胡文海一家今年只能是在帝都过年了。

    与往年不同,胡文海自己倒是可以安定了下来。既不用在美国,也不用在苏联,日本、欧洲什么的……

    他也是想都别想,自走型战略威慑武器,你还是有点自觉的好。

    而绣城方面也不太合适,国内情况有些特殊,正在进行的清账行动显然并不是让所有人都觉得高兴。而不那么高兴的人里面,也未必没有知道这件事是从胡文海开始发动的。

    虽然国内的情况还没有到那种紧张的局面,但是对于胡文海来说,组织上哪怕是千分之五的风险都不愿意去面对。既然如此,那在帝都安全性上肯定就要比绣城好的多了。

    当然也不至于总是如此,等到这一波“行情”过去,胡总便又是海阔天空了。

    “妈,你看看你儿子我!”胡文海愁眉苦眼、唉声叹气:“这整天就是开会开会,看文件、看文件,我一个资本家,资本家啊!我都瘦了!有我这样的资本家吗?过年了,连自己家都回不去,还得在酒店过年。”

    “行啦,你抱怨个啥?”

    萧野芹敲了胡文海的脑袋一下,撇撇嘴道:“你要是肯安生一会儿,也不至于这样。人啊,从来不是生活选择了你,而是你选择了生活。你喜欢‘作’,那当然就要扛起收拾局面的责任来!”

    “哎?嫂子说的没错。”小叔胡胜利麻利的擀着饺子皮,嬉皮笑脸道:“我哥这人吧,这挺老实本分的,胡文海这性格是随谁呢?”

    “随谁?随他爷爷啊!”

    萧野芹无奈苦笑,叹气道:“我和他爸往年工作忙,平常都是老爷子带他,谁想老爷子那脾气倒是学了个十足十。你道为啥这次咱们绣城没什么当官的倒霉么?呵呵,不是咱绣城风水好,而是这两年不安分的都被老爷子送进去吃窝窝头了!”

    说到胡文海的爷爷胡世武,就连胡胜利都忍不住变了脸色,点了点头道:“嫂子你知道有些人私下里送了老爷子一个什么名号?‘民间纪委’!别看是民间的,这二年老爷子的业绩,恐怕比正经纪委的还多。当官的谁说起老爷子来,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嘿,不过这帮当官的,还真就得有这么个治他们的人。”

    胡胜利一拍大腿,感慨的说道:“我道胡文海这性格随谁,一想,嗨,还真是这回事。”

    “援苏、抗美、打贪官,这不都是老爷子这辈子干过的事情?”

    “行啦你呀!”萧野芹气恼的白了胡胜利一眼,将包好的饺子挨个放到蒸帘上,叹气道:“当年给胡文海起这个名字,就是指望他这辈子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不求他做多大的事业。每天上班文山会海,就这么一辈子不是挺好?”

    “妈,你当初给我起名字原来是这个意思?”

    胡文海目瞪口呆,痛心疾首:“文山会海——胡文海?我说我这事业越做越大、工作怎么越来越忙,忙的都还不是自家的事情。文山会海,我最近过的这个日子,可不就是文山会海么!”

    “我才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啊,这不仅没有享受生活的时间,工作量都直接和各部委一把手看齐了。”

    “妈,咱打个商量,我能改名吗?”

    ……

    “组长,虽然这天是真够冷的,不过咱们就这么直接进去,是不是有点不妥……”

    余恒波要说级别,其实不过是个刚刚考进最高检的普通检察官。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检查系统的人手实在是有点紧,所以也就没办法再按部就班的死守着资历那条线了。

    他们带队的组长魏双峰倒是个业务老手,在zhongjiei做了二十多年的监察室副主任,工作经验堪称丰富。然而嘛,他这个副字带了小十年,无论如何也是摘不掉。

    魏双峰将抽了一口的半截香烟扔在脚下,狠狠的一脚踩灭。和余恒波不同,这个最高检的检察官不过是个凑人头、表示程序正确的招牌。而对于魏双峰而言,这种事情他可经历的多了。

    “小余,你这个想法……”魏双峰手指着余恒波的脸,摇了摇头:“我们抓人,从来只看证据和手续。有证据和手续,谁规定什么时候不能执行抓捕?正相反,抓捕一定要争分夺秒,否则目标接到情报跑了怎么办?这一点上,你们这些外行就容易犯着个错误。就经贸委那个唐主任活干的那么糙,换了我的手下这个样子,早就把他屁股给踢烂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今天不是大年夜么?省里的领导们都在开团拜会,咱们就这么进去……赵副省的贺词可能都还没念完呢。咱们这一下子,不知道多少人年都过不踏实了。”

    “呵,他们年过不踏实怎么了?你不想想,这些人已经让多少人过过几个不踏实的年了!”

    “还是你怕目标反抗威胁到其他领导?不可能的。”魏双峰摇头:“我跟你说,这些人别看平日里趾高气昂、耀武扬威,那是他们的位置给他们的勇气,你当是毛阿敏么?只要咱们的人出现在那里,他们的腿自己就软了。别说站不住,大小便失禁的我都见过。”

    “行了组长,你那点心思谁还不知道吗?”

    刚刚进行完实地侦察的大刘悄无声息的靠了过来,他是魏双峰手下的老人了,大家互相可以说是知根知底。魏双峰这人办案能力没的说,可这小十年的“副主任”一个副作用,就是下面的人并不怎么“怕”他。平常开个玩笑什么的,嘻嘻哈哈的也没人在乎什么上下级关系的。

    “你就是故意挑这个时候动手的,为啥领导你头上这个‘副’字摘不掉?这些年这种事你干的少了,上面能对你没意见?不过我看,嘿嘿,你也不在乎升不升官。升了主任,这冲锋在第一线的事情,就少了。”

    “哎,你这话说的还真没错。就是给我个正主任当,我都不稀罕。主任有什么好?有事没事,行动的时候没他,整天被监察部的领导拎过去训话,顶没意思!”

    魏双峰眼睛一瞪,哼了一声,然后向大刘问道:“怎么样?目标有没有什么动静?”

    大刘表情一整,摇头道:“没有,姜省长刚刚做完致辞,马上就是赵副省的了。我让小唐在里面盯着了咱们现在随时都可以进去。”

    魏双峰拨开衣袖,看了看他那块魔都牌的老手表,干脆利落的说道:“同志们,马上按照预案行动。封锁大楼各处出口,大刘、小余,你们俩和我进去抓人!”

    “是!”

    省委大楼,这是平日里普通人所无法接触到的一片神秘的天地。喜都省委大楼的造型颇为别致,这座曾经的关东军司令部大楼气势恢宏、庄严肃穆,在楼顶还保留了一座天守阁样式的日式楼阁。

    大年三十的夜晚,外面鞭炮声已经无法分辨出某个单独的声音,而是彻底的连成了一片。

    半片天空被焰火映红,飘散的硝烟覆盖了整个城市,如同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争。

    而在省委大楼的会议大厅,赵副省长正在进行新年致辞。

    魏双峰刚开始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并没有太多人发觉他们的存在。然而在场的人群中仿佛都有一付雷达一般,天然的感受到了空气中气氛的改变。

    像是摩西分海一样,魏双峰所过之处,人流自然而然的向两侧分开。原本喜气洋洋的会场,渐渐变得落针可闻。

    “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

    台上的赵副省长已经停止了讲话,并且面露不虞。坐在座位上的姜省长站起身来,目光在魏双峰和赵副省之见徘徊。

    负责维持会场秩序的秘书长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挡在了魏双峰三人面前。

    魏双峰从口袋里掏出一份证件,打开向秘书长递了过去。

    “肖秘书长,我们是中纪委的。这位是最高检反贪局的余恒波,我们来是……”

    说到这里,魏双峰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人群里寻梭一番,果不其然,响起一阵茶杯掉在地上的声音。甚至还有人干脆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来执行公务的。”魏双峰目光看向姜省长,收起笑脸,严肃的说道:“姜省长,根据《cpc纪律检查委员会》有关办案规定,zhongjiei从现在起对赵立春和赵星华涉嫌贪污受贿、玩忽职守等罪名进行立案审查,我们现在要带副省长赵立春走。具体情况,中央会向省里随时通报的。”

    姜省长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缓起来,深吸一口气,点头道:“这位同志,省委许书记知道这件事吗?”

    赵立春虽然不是姜省长的人,但下面的副省出了事情,他这个领导责任恐怕也是跑不了。

    “姜省长,我们办案向来是遵守程序的,该向谁汇报我们很清楚。”魏双峰给姜省长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他一个zhongjiei的副主任,还真不用关心姜省长会是什么心情。

    姜省长似乎还是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犹豫了一下,将没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省委许书记看来是知情的,这不奇怪,他是从中央空降过来的。前一段时间,赵立春没少给许书记添堵,他姜省长还曾经看过热闹。不过今天过后,恐怕省里的结构就要面临一番复杂的调整了……

    没等姜省长想出个所以然来,魏双峰已经从肖秘书长的身边走了过去,噔噔噔爬上了礼堂讲台的台阶。

    “赵立春,根据《cpc纪律处分条例》,我现在宣读zhongjiei的决定,开除你的党籍和公职。下面,请你配合最高检反贪局的工作吧。”

    余恒波硬着头皮,顶着会场里所有人的目光,上前一步来:“赵立春,请你跟我回去协助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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