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鹿鸣背着长生去了一处草木丰茂的地方。好在她恢复了些许力气,虽说速度慢了些,但还是能自行解决。否则男女有别荒山野岭可真不晓得去哪里找姑娘来帮忙。姜曲也跟来了,长生毕竟是有份吃了他做的东西才闹的肚子,要是因此而有三长两短,他可就要悔恨终身了。

    因怕她一个姑娘家不意思,两人特意站远了些。

    长生抬起头,望着天上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空山新雨,草木的清新香味掩去了其他味道。这般有意境的方便,她倒也是头一回,在解决人有三急的人生大事同时,倒也莫名其妙不合时宜的生出一丝丝闲情逸致来赏月。

    山林之间突然飘荡而来银铃般的笑声。

    姜曲扭头,见到有三名女子,提着灯笼,分别穿着红黄蓝颜色的衣裳,皆是碧玉年华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轻薄,青黛画眉,行摇云髻,摆弄着柳腰,谈笑着朝他们走过来。

    黄衣女子最先瞧见了他们,笑道,“大晚上的怎么会有两个男的在这。”她小步上前来看,见司马鹿鸣和姜曲皆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顿时心花怒放,急忙朝着两个姐妹招手唤道,“快来看,这两人生得可好看了。”

    其他两名女子也跟着凑了上来,仔细打量他二人的样貌。异口同声道,“果真生得好看。”

    姜曲笑道,“几位姑娘生得也是如花似玉。”他与司马鹿鸣都察觉可能是遇着妖怪了,不然大晚上的自是不会有年轻的姑娘赶山路的。

    红衣女子问,“二位公子在这做什么?”

    姜曲彬彬有礼道,“等人。”

    这三名女子做派十分大胆,身上散着幽香,欲将身子靠到他二人身上。司马鹿鸣往左挪了一步,她们想亲近却是没亲近成,那黄衣女和红衣女跌坐到地上,娇娇痴痴喊着疼。

    还以为司马鹿鸣会来扶她们一把,结果半天都不见他动作。一抬头,对上他冰冷的视线,真是冷的如腊月天冰雪交加的时候,都要冻成冰柱子了。

    蓝衣女依偎在姜曲怀里抱着他的腰,鼻前萦绕的是男子阳刚的气息。许久没人经过这里了,偶尔有经过的,也都是长得彪悍其貌不扬又不解风情的莽夫,当真是千载难逢才遇上了两个这般丰神俊朗的。

    蓝衣女见姜曲不似以往遇着的登徒浪子沉溺于她的美貌对她毛手毛脚,而是两手举高十分规矩。姜曲假装不知她们是妖怪微笑道,“姑娘生的貌美,夜里还在外头走动不安全,还是快回家吧。”

    红衣女站起来,见司马鹿鸣冷冰冰的,不好接近,转而也把心思动到姜曲身上,指向一处说道,“姐妹三人才去娘舅家探亲回来,舍下在不远,家母很是好客。若不嫌弃,不如到舍下喝杯水酒。”

    姜曲道,“几位姑娘还是快回吧,我们在等人。”

    黄衣女兴奋道,“也是如二位公子这般英俊潇洒的人么?倒是可一同请到家中,家中有十七位姐妹,个个都是生的貌美如花。公子若愿意的话,我们给公子斟酒,吟诗作对好不快活的。”

    姜曲摇头道,“我们两酒量浅,一杯就醉的。”

    蓝衣女娇羞道,“舍下客房多得很,二位醉了,歇在舍下就行了。我们姐妹中,但凡有公子看得上眼的,都愿意伺候。”

    长生终于方便完了,弄干净后抽上裤子窸窸窣窣的踩过茂盛的草丛走了出去,她有些傻眼,一时弄不明白怎么多了几位姑娘。

    三名女子一同打量着她,见她白布包扎得严密,分不清她是男是女。长生傻乎乎的朝她们点头招呼,看到她们窈窕的身段,屁股那摇摆着一条大尾巴。

    红衣女见她一直盯着她的臀看,便先入为主的以为长生是男的,起色心了。想着他们三人既是朋友,她若是勾引了一个,其他两个也只能乖乖的跟着去了。

    便是过来攀住了长生的左臂,很是亲昵,抬起脸来,嘟着樱唇娇媚的问道,“公子,奴家生得美么?”

    那是一张狐狸的脸,身上的皮毛是火红的颜色。长生点头,是很漂亮,她还没见过红色的狐狸。现在天热,她们身上还有一层皮毛,估计比她缠白布还要热的,难怪穿得这样轻薄了。

    红衣女邀道,“不如和你两位朋友到舍下喝杯水酒吧。”

    “我不太会喝酒的。”一说话,就暴露她是个姑娘了。

    “你是女的!”

    长生依旧盯着她们的臀看,“是啊。”

    “那你在看哪”眼神竟是比那两个男的还放肆。

    长生道,“我从前放生过一只白色狐狸,我义父说狐狸很聪明的,我若是怀着善意把它放走,有一日它会回来找我报恩。你们认识它么?”

    那时好像也是七八岁时候的事,她和义父很久没有尝过肉味了,她就去借了一个箩筐和木条设了一个简单的陷阱,本来想着抓中一只兔子或是麻雀也算是运气了,没想到却是逮中了一只腿上带了伤的狐狸。

    义父让她帮那只狐狸包扎了腿伤,那时她找不到能包扎的布,还是忍痛着从她衣服上撕下一块帮它处理的伤口,养了两日就放了。

    那三名女子紧张起来,黄衣女更是破口大骂,“你说谁是狐狸!我们姐妹好心想招待你们,你们不去就算了,做什么骂人!”

    长生心急想解释,她没骂她们,只是想着都是同类,问她们认不认识而已,不认识也就算了。

    枝叶被人拨开,莹莹灯火后边,隐约是一名男子,半个身子隐在树丛后,又是离他们离得有些远,瞧不清面貌。他开口道,“你们三个怎么还不回去,母亲着急,让我来找你们了,看回去了怎么罚你们。”

    三名女子就怕今夜勾引人却没成的事传出去丢人,便嚷着遇见几个登徒子纠缠不休才耽误了。

    姜曲好笑,“这登徒子是指我们么?”

    见到那男的转身离开,三名姑娘赶紧要追上去,长生想起了什么,忙道,“你们别往那走。”

    红衣女没好气骂道,“关你什么事!”骂完便是加快了脚步,一下就没了人影了,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三声尖叫。

    长生呐呐道,“可我才刚在那里方便过。”

    弗恃听到脚步声,懒洋洋的翻过身问道,“怎么去这么久。”

    长生可以自己走了的,就是脚步还有些浮,走慢点也就好了,可司马鹿鸣还是坚持要背她。姜曲笑道,“遇着了妖怪,闲聊了几句。”

    弗恃慢悠悠的坐起身,盘着腿教导道,“斩妖除魔不表示可以胡乱杀生,妖不犯人,人不犯妖,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最好的相处之道了。既然回来了,就练练法术,临睡时再把道经背一背。长生身体不舒服,她就免了。”

    司马鹿鸣把长生放下。

    弗恃自说要振作后,对司马鹿鸣越发督促得紧了,从前知他不会怠慢了自己的课业都是放羊吃草的。现在只要闲暇,便要检查司马鹿鸣修为进展,并适当的指导,同时让他自己细细琢磨各中诀窍,隔两日就问心得。而姜曲跟来了,他也就一并教了。只可怜姜曲,本来以为摆脱了余筝涟能偷懒了,愿望却是落空。

    足足练了一个时辰才许休息。

    姜曲累得躺到地上,枕着手臂望天,长生小声的问,“你是不是真会千里追踪的法术?”

    姜曲朝弗恃那瞅了一眼,也小声回,“骗师叔的。”

    长生夜里又去拉了三次,到了第二日腹泻才稍稍缓解,因食欲受了影响,没吃多少东西,也就没什么能拉的了。弗恃让司马鹿鸣快马加鞭,赶到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

    就这样在晌午时候,终于是去到了一个小镇。弗恃给长生把脉,发现她手心一直在出冷汗,只拉不吃身子亏损得厉害,人都快虚脱了。先是找了客栈落脚,又是写了张药方子让姜曲去抓,回来后熬了药给她服用。

    长生这几日一直在勉强自己吃些味道很重的膳食,咸得极致的,苦得极致的,酸得极致的,她都喝了,再喝这药也就尝不出什么滋味了,咕噜咕噜就灌进肚子里。

    “好好休息。”弗恃摸摸她的头,叮嘱道。

    “师父师弟你们也去休息吧。”他们一直照顾她,也是很疲惫的,她坚持着要等他们都出了房门她才合眼,弗恃他们只好先回房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就感觉额头发热了,她几乎没生过病,却是一病起来感觉像去了半条命,比割了手伤了脚还难受。弗恃告诉她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也是要慢慢再修养几日了。

    她以为自己发烧了,伸手摸了一下额头,却是摸到了另一只手。她犯迷糊了,她的左手放在身侧,右手放在头上,多出来的一只是谁的?眼睛拉开一条缝,朦朦胧胧中看到重明坐在床头。

    “重明?”

    重明面无表情,那只手压上她眼皮,黑乎乎的再也什么都看不到了,她病的很难受,也不想挣扎,想着就算现在重明要把她弄死了,那就弄死了吧。先让她再睡一会。

    然后这一觉就安稳的睡了两日。

    她醒来后只觉得精神抖擞,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披了外衣,就下楼去找吃的。这时候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客栈生意兴隆坐满了人。

    姜曲左手拿着碗,却是一口饭没动过,一直给长生夹菜,“真是可怜,饿了两日都清瘦了。”

    长生脸上的布缠成那样,原也看不出是瘦了还是胖了。她抱着饭桶,脸几乎没有埋进去,舍弃了筷子改用勺子来挖。吃了三桶以后,又是风卷残云的把桌上的菜一扫而空。

    司马鹿鸣唤了小二上来又点了菜,这店小二已是来回三次给他们加菜了,厨房里剩的米饭都给这姑娘一个人吃光了的,只能再煮,请他们等等了。

    “师父……”长生嘴里含了饭粒,口齿不清。

    弗恃道,“咽下去再说。”

    长生嚼了两口吞下,“师父,我好像见找重明了,但我不知道是我真见着了,还是我做梦了。”

    弗恃搁下了筷子,能吃的都被长生吃了,长生从不挑食所以连葱蒜都没放过,他也只能等菜重新上了才能吃了,“什么时候见的?”

    “就是我病的时候看见的。”就坐在她床头,居然一句话都没骂她,她想会破口大骂的才是重明。

    弗恃没再问,只让她多吃些,要吃饱了才能养好身子。

    楼上雅座下来两位姑娘,本来想着浑水摸鱼,趁着那掌柜正是忙碌给人结账,排队的人又是吵嚷着快点的时候扔了银子就跑,若是法术再高明些也就蒙混过关了,哪知那两锭银子没维持多久就变回两片树叶。

    掌柜的还以为自己忙昏了眼,眯眼再看还真是两片叶子,以为两个丫头诓了他,打算吃霸王餐,立马吩咐店小二把人拦下,打算先礼后兵,“姑娘,你还没结账呢。”

    两个丫头耍赖道,“银子不是给了你么,这么多人看见了。明明拿了又找我们要,你这家是黑店不成。”

    掌柜的从柜台上拿了叶子给其他人看,让他们评理,“我们这家店在这里开了这么久一直是童叟无欺的,哪个街坊邻里不竖起大拇指夸的,给了就是给了,没给就是没给,绝不会冤枉你。你们塞了两片叶子过来就当银子充数,哪能这样不老实。”

    两人一口咬定,“我们给银子了,你这老头可别想欺负我们。”

    店里还要做生意,没功夫一直纠缠着这件事。掌柜本想着不为难她们,结完账就让她们离开。但见她们毫无悔意,也恼了,“既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就把你们送官,让官老爷判好了。”

    长生咬着筷子,见那两个姑娘身后晃着大尾巴,“是那天晚上的姑娘。”那几只狐狸。

    姜曲背着身坐着,闻言回头看,“还真是。”

    红衣女眼珠子转了转,把衣领往下扯下一点露出香肩,坐到其中一位书生打扮,模样还算斯文清秀的食客腿上,“这位公子,我们姐妹二人初来了贵宝地,人生地不熟,身上也没多带银子。掌柜的说要把我们送官,可我们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怎么能进官门呢。你看你能不能行行好,帮帮我们姐妹。”

    黄衣女也坐到那书生左侧,抱着他的胳膊,妖娆的笑道,“公子帮帮我们姐妹吧,大不了我们姐妹给你陪酒,你一个人吃饭饮酒也无趣的很,我们陪你,你也吃得香些。”

    周围的人见她二人行为举止如此放荡不知收敛,不禁骂道狐媚子。可她们两个本来就是狐狸,天性使然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店小二抬上一桶刚煮熟了的白米饭,又是端来司马鹿鸣点的菜。长生从钱袋里拿了两锭碎银给他,说道,“那两位姑娘的饭菜我帮她们给了,你让她们不用喝酒了。”

    店小二两手接过碎银,去跟掌柜说了。掌柜点算了一下,对那两个姑娘道,“你们可以走了,有位好心人帮你们付了银子。生得好模好样的就不要做这样伤风败俗的事。”

    掌柜摇头,不禁感叹真是世风日下。

    两个姑娘朝着掌柜后背做鬼脸,又是偷了那书生腰间的钱袋和桌上的一壶酒,以为书生被她们二人撩拨得心猿意马完全没发现,便是欢欢喜喜的拉着手走了。那书生慢条斯理从腰间摸出铜板结了账,拿起包袱跟了出去。

    弗恃道,“定是刚刚化了人形入世未深,才会连招惹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长生嘴巴里塞满了饭,没听清弗恃说什么,“啊?”

    弗恃问,“没听到什么声音么?”

    她一直专注在吃饭上头,只有吃饭的时候是最心无旁骛的了,不知道弗恃指的是什么声音。司马鹿鸣和姜曲也没留意,这里人多,环境嘈杂。

    弗恃道,“没听到就算了。”

    那是九宫山的驼铃声。

    ……

    黄昏时分掌柜已是吩咐店小二收拾桌椅,提前把打烊的牌子挂出去了。弗恃他们是下来要点晚饭的。结果店小二捧出一大碗阳春面,告知今夜的晚饭就是这个了。要吃就吃,不吃只能自个出外觅食,厨房今夜是不生火了的。

    弗恃奇怪,“这天都没黑,这么早就关门了?”

    “几位有所不知,我们小镇有位姓向的员外是位孝子,他娘在七年前的今日过了身。向员外悲痛,特意找人去定制了三千三百三十三盏水灯专门是拿到河中去放以告慰怀念先人的,年年都是如此,把这附近邻乡邻镇的人都给吸引来了。我得提前去河边占个位置卖我们客栈的包子和点心,估摸着亥时才能回来了。”

    掌柜作揖,跟入住的客人一一赔罪,“晚膳已是给各位准备了阳春面。只能请各位今晚先将就,凡今日点的膳食所用的花费,一律给各位减去是十文钱。”

    弗恃笑道,“你这客栈生意都这么好了,怎么还看上这点蝇头小利。”

    掌柜赔笑,“世道艰难,养家糊口不容易,只能是卖了老命,能赚钱的生意可不能落了人后。那河灯漂在河面,将河水映得闪闪发光,十分漂亮。各位若是夜里无事的,也可去看一看。”

    说完指挥几个伙计把装了馒头包子的干净的竹筐抬上木头车上。

    许多投宿的客人听得掌柜形容的那景象这般美不胜收,都打算去看一看。弗恃伸了个懒腰,说道,“去帮为师买些吃的回来吧。长生体内还积了一些阴气,去人多的地方阳气旺盛对她也有好处。但她身子还没完全康复,不能去太久了。”

    真正的目的还是想他们出去走走,他像司马鹿鸣这般大年纪时,好奇心旺盛,对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都感兴趣。但收的徒弟都不是志趣相投的,至少不是活泼外向的性子,一个像寡言的老头子,一个像啰嗦的管家婆。

    他若是不找个理由,他们是绝不会扔下他一个的。但老是像只小鸡跟着他屁股后头怎么得。

    长生问,“师父你不去么?”

    “我眼睛看不清,去了也是白去,看这情形估计是要人山人海的,我何苦白受罪和人去挤。阳春面我是不吃了,太清淡了,我要吃有肉的。”

    长生记下了。

    河边确实人多,许多人就专门就为了看向家放水灯而来的,你挤我我挤你等在河岸边不愿挪动,怕一离开就被人霸占去了位置。而趁着这个机会做买卖卖吃的玩的小贩也多。

    长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吃食上,几乎每一个只要是她能看得见的卖吃食的摊位都去过了。她的胃就像无底洞,不管扔进去多少食物,都填不满。虽是在早上吃了那几桶饭后就不觉饿了,但她一直吃却也没有饱腹的感觉。

    长生身子痒了,手不停的抓,抓完脸抓脖子,抓完脖子抓后背。可隔着一层布瘙痒,总觉得和隔靴搔痒一样抓不到痒处。

    姜曲抓住她的手,免得她把自己抓伤,“长生,你别抓了,抓得我看着都觉得痒。”

    “可我真是很痒。”她想估计跟她六日没洗澡有关系,她指甲里塞满了黑色的皮屑,但她心粗,以为是抓下的老泥。

    “我看看。”姜曲见她抓脸抓得最是厉害,将她脸上的布掀开了一点,借着灯光看,她那时被雷劈中皮肤烧伤成了黑色,不知是不是刚才抓得用力过度,感觉表皮那有些裂开了。好在没湿水,否则就怕会化脓。

    司马鹿鸣也瞧见了,说道,“不要再抓了。”

    姜曲为让她转移注意力,笑道,“知道水灯是怎么来的么?”

    长生摇头。

    姜曲摇着扇一派潇洒的扇着,经过的姑娘偷偷瞧他,他朝她们一笑,皆是低眉垂眼,脸红耳赤的样子。“海上的气候是变化莫测,风高浪急常把出海捕鱼的小船打翻。渔民靠海为生,不能不出海,便想了个办法,编竹为舟,点上蜡烛放上祭品来祭祀神明,祈求平安。”

    长生道,“那是祭拜龙王了?”

    “龙王并非一开始就掌管江河湖海的。上古时江神为奇相,河神为河伯,而性情凶狠,最为蛮横厉害的就属共工,一不高兴水淹大地都是常事。”

    上古的神明,看重名的德性可知一二,估计大都觉得自己是最了不得的那个,难以去顺服谁,各自为政,不愿受天规约束。

    所以上古的神明并非都是从善,也有作恶的。但凡人畏惧他们的神力,为了得到庇佑,通过各种方式去祭祀,奉上祭品,有用牲口的,也有用活人的。

    水灯也是其中一种祭祀方法,不过流传至今,多少也有些不同。毕竟是受各处风俗习性影响。有的地方初一十五都点,只为了祈福,觉得放了河灯,可以将自身的厄运疾病转移到河灯上随水流走。有的则是七月十四的时候点,以为水灯能载着亲人的魂魄顺着水漂到地府转世轮回。

    “不过也有的地方是单纯就点着来玩的。因为点亮了放到河面上确实很漂亮,帝都许多贵族子弟就喜欢玩。”

    长生听姜曲详细说着,觉得自己是长学问了。姜曲又是使用了他的美色,让人自动开了路让他们挤到前边。

    向家的仆人抬着几十个麻袋,里头装了河灯,小心翼翼搁到地上打开麻袋后一一取出,那河灯特意做成了莲花状,虽看着像是用宣纸做的,但想来肯定不是普通的纸张,定是防水的,否则一下水就湿了的话容易沉。

    向家的小姐接过下人递上的蜡烛去点河灯,一盏一盏的放到水面上,河水流得并不湍急,缓缓的,成百上千的并排着轻轻飘荡往下游的方向去。

    有人见那莲花水灯精致漂亮,竟脱了鞋下水去捞上来一盏把玩,但这毕竟是向家用来悼念先人的,如此行为实在是不敬。被向家赶过来的仆人呵斥后,只得归还。

    长生捡起一片叶子,折了几下,把它折成一只小船放进水里。姜曲道,“你手还真巧。”

    长生蹲下拨了一下水,动作并不很大,因为怕把叶子船打翻了,只是尽量希望它能飘远些,她诚心的许愿道,“你说水灯能祈福,我希望义父和师父都能健健康康的。”

    姜曲道,“帮我也折一只吧。”

    长生捡了叶子折了两只,一只给姜曲,一只给了司马鹿鸣。

    姜曲眼儿弯弯,笑的跟天上的月牙一般,眼睛映着那水灯流烂熠熠,“爹娘身子硬朗,活到百岁都不成问题的。我就担心我七姐,她那么粗鲁凶悍怕是难找到称心如意的夫家了。”

    长生不觉得姜离凶,“姜离姐姐对我和卦燎都很温柔。”

    姜曲绘声绘色的学起姜离言行举止,但并不怎么像,他想,姜离的泼辣他学起来还是差几分火候的。他只是想博长生一笑,可惜长生反应慢了许多拍,就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也就对你们是这样了,你不见她抡起拳头打我时的泼辣样么,从不手下留情的,还专门是朝我的脸打。”姜曲把叶子船也放水里,“要是真能灵验,就保佑我姐快嫁出去。”

    爹娘宠坏了才会这样野蛮,要是将来有个男人能治得了她可就好了,就不知这个的男人是不是还在娘胎里。

    姜曲见司马鹿鸣捏着那叶子船,想来他对什么都认真,自然不信这种没有依据的当地风俗,“长生特意为你折的,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司马鹿鸣望了望河面,沉默着把叶子船也放进水里。

    这一幅美景,惹得不少人沉醉赞美。更是有不少的书生摇头晃脑吟诵起诗词来。反正就是嘈杂,而这一片嘈杂声中,又是有两道女声最为突出的。

    因为连声音都带着一种天生的媚态,酥到骨子里的。

    “真的好漂亮,不枉费我们偷偷跑出来,就算回去要挨娘责罚我也愿。”红衣女站的地方离长生他们不远,中间就隔了八九个人。只是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河面上,也就彼此没有发现。

    长生也是听到声音,才扭头看的。

    黄衣女兴致勃勃,手里晃着偷来的钱袋,笑道,“回去多带些东西给姐姐们就行了,有她们帮我们瞒着,娘不会知道的。现在有银子了,爱买多少就买多少。”

    白日客栈里的那书生撞了上来,正好就撞在红衣女身上,她吓了一跳,定睛看也认出了他,狐媚笑道,“你这书生倒是道貌岸然,不会是有意跟着我们姐妹找机会轻薄的吧。”

    书生低头,不敢直视,狐狸姐妹以为他是怕羞脸皮薄,不禁呵呵呵的轻笑。

    书生道,“并非有意轻薄,只是不知不觉就神魂颠倒了。二位姑娘离开后,我便一直再找二位。”

    黄衣女纤纤玉指隔那泛白的薄衣在他胸膛上画着,有意调戏,“你倒是老实,如今找到了,你想做什么?不会就只是为了再看一眼吧。我的一位姐姐倒是和个秀才做过一夜夫妻,她告诉我,读书人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总是不一样的,那你心里在想什么?”

    红衣女右手攀上书生的肩,细细瞧他,样貌也算俊秀,她近来挺喜欢这种文弱气质的男子的,总是比武夫要识得情趣多了。“你要是愿意,要做一夜夫妻倒也是可以的,你住在哪?”

    书生指向一处,“往那走,不远。”

    于是姐妹两便是一左一右拉着他要去他住处。哪晓得人多,又是撞过来一个嬉戏打闹的孩子,把那书生的包袱撞翻了。

    包袱松开,里头有黄符摇铃等抓妖的器具。

    这姐妹两便是意识差点是着了这个人的道了,估计是想把她们两哄骗至一处,设了陷阱埋伏的。

    “快跑!”大声嚷着,却是被那书生扯住了一只袖子,那红衣女直接把外衣舍了,变回原形往人的脚下窜,尾巴扫过之处,皆是引起恐慌,这一个推一个,止不住势头。离河越近,遭殃越快,都落水里了。

    包括长生他们三人。

    姜曲的水性依旧不好,他还记得当初入玉虚考验那回,所以潜意识对深水有点点抗拒。他挣扎了一会儿,没发觉水深其实不深,毕竟是离岸比较近的。

    司马鹿鸣把他扶起,让他站稳了。姜曲甩去脸上的水,发带已经松开了,十足十一名水灵灵的落水美男。

    这水只到他腰,这下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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